《陈琳》宣传海报。
《粤B 85C 13》剧照。
《风吹菩提》剧照。
6月25日至27日,第二届“人间烟火大学生暨青年电影展”在华侨城创意园旧天堂举行。而此次影展主题为“可谈风月”。深圳大学教授、纪录片导演郭熙志带来了本届毕业生电影三部有关于女人的电影,《风吹菩提》、《粤B 85C 13》和《陈琳》。事实上,“风月”并不代表无力,女人也并不代表着柔软,郭熙志一直以来的直面现实的力量依旧在体现。“这些女人们也许会给予我们比"批判"更大的力量。”郭熙志在“可谈风月”的序言中如此说。而在影展的最后一天,一场名为“新电影的现状及未来”的论坛也在华侨城创意园中举行。这场论坛并没有谈及原本所设定的“新电影是活着,抑或是死了”这种专业且小众的主题,而是直接将视野放置在这些新电影创作者的身上应届毕业生们。他们用毕业作品定义着自己这四年的大学生涯,在定义着电影的现在,甚至,亦在定义着电影的未来。但是,这些独立电影的未来从业者们的出路又在何方?
0 1不向电视台献媚,大学生毕业作品关注深圳转型的“伤”与“痛”
青春生猛。
郭熙志每年的学生毕业作品总是如此,充满着梦想的力量。这些作品如潮汐般每年的6月到8月都会引起深圳独立电影圈的小震撼。今年,亦是如此。
为期三天的“人间烟火大学生暨青年电影展”带来包括今年应届毕业生的三部作品《风吹菩提》、《粤B 85C 13》和《陈琳》,往届的《无事》、《家事》、《饥饿都市》以及先锋作品邀请展等环节。
打上深圳城市的烙印,从深圳小人物身上挖掘现实的力量,成为这些青年导演们共同的关心对象。《风吹菩提》讲述了深圳移民家庭的生活轨迹,主人翁在镜头里指着自己洗碗的地方、晾晒的地方,那是他们的回忆,却都不属于他们。《粤B85C13》将叛逆的高中女学生、恋情无法被父母认可的青年女子、独自来深圳打拼的女模特儿、注重事业成败的女青年舞蹈老师、刚参加完女儿婚礼的中年女人等城市中各个阶层的女人用一个开夜班的出租车司机串联。《陈琳》则是直接将视线对准了校园门口的女保安……这些年轻导演稚嫩的镜头里能捕捉到这个城市柔软的内心。他们蓬勃热情,拳打脚踢,他们关注深圳,直面现实,没有顾忌,他们带着一种特别的诚意表达自我。
当然,他们也有不成熟的地方。正如独立电影批评家、策展人、北京电影学院教授张献民所说,这些学生作品的整体判断是基础层面的都有,写作能力、拍摄能力、剪辑能力都不错,但是,在剧情和表演层面比较散漫,而这亦是中国独立电影散漫了十几年的现状。“在这些作品中表演上的共同缺陷就是准确与紧凑的东西太少。由于编导的紧张状态,注意力一直在主角身上,而对于配角的忽视让整体作品准确度较差。”而学生作品不成熟是天经地义的。
其实,不论是惊喜还是缺陷,毕业作品的指向都是回顾大学,面向工作。曾经举办过四届大学生电影展映的独立电影策展人冯宇认为,毕业作业是学生对学校的交待,也是找工作的问路石,很多作业难免是对电视台献媚。“很多学校毕业生的片子创作目的非常清晰,就是让电视台主管看到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能力。但现在亦有一些"另类"的做法,直观地用影像进行个人的独立表达。”
而在这个影展上我们看到的就是这些可爱的“另类”。
0 2 艺术教育与职业技能培训相冲突,大学影视教育该何去何从?
而展映最后一天的论坛上,气氛很是纠结与压抑,甚至从论坛一开始,从郭熙志说的第一句话开始,这种气氛就弥漫开来。“独立电影的机制在不断地被消解。而对于一种文化的产生而言,机制是非常重要的。而我对这种机制比较担心。”
这种担心不是对于未来的未知而产生茫然,而是在几乎确定的命运里是否坚持“一条路走到黑”的犹豫,是一场理想与现实的对决。
郭熙志口中的担心出于他对这帮学生未来的担忧。郭熙志回想起自己刚到深圳大学的时候,学生们拍的电影就是校园爱情故事,表达的是一种类似于年轻人的愤怒。但他却”强迫“他们走进自己设定的直面现实的规则之中。“事实上,我以一种修道院式的方式在"坑蒙拐骗"地带他们走进"死胡同"。从大道理上,我希望他们能对纪录片、社会剧情片有某些认同,对于商业电影的破坏性有新的认知,但是让他们一条路走到黑,很难。”
郭熙志坦言,他会有无力的感觉。
他的无力一方面是,他希望这些年轻人们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能够观察、体验与体会现实的烟火人间,能够从鬼片、爱情片这种浮华与飘渺之中走出来,能够培养出独立表达的能力,甚至是习惯,另一方面,他的希望、他所建构的电影世界的乌托邦却无时无刻不受到学生从业现实的威胁。“走出校园之后,他们会在哪里?独立电影的延续性在哪里?”郭熙志有些忧心忡忡。
事实上,郭熙志的得意门生、两年前创作毕业作品《无事》的导演朱文琪在北京学设计,《风吹菩提》的作者应届毕业生钟诗婵还在为工作的不太理想有些纠结,还有更多的毕业生在创作与就业之中挣扎……
这种挣扎是大学艺术教育与职业培训职能相冲突的产物。张献民认为,这些年,这两者的冲突越来越明显。“早年,扩招的时候,招很多影视专业的,很多人在吐槽,而现在微电影流行,又有很多学校开始开设微电影专业,又引来新一批的吐槽。”究竟大学教育是为艺术教育而存在,还是职业培训?张献民透露,曾经有个上海电视台的高层跟他抱怨,甚至是有些批评地认为,他们教育得失败。“他抱怨说,影视专业毕业的都不符合市场的需要,毕业后到台里都需要培训半年才能够上手。在他看来,影视专业毕业生做出来的都是文学,而市场需要的是三分钟一个高潮。”张献民说“这是艺术教育与职
业培训两边在不断地撕扯。”
张献民说,这个矛盾不仅只是在深圳,在上海与北京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在北京电影学院更明显。“我同一个办公室的就有教出来的学生(赵薇)当导演拍片卖了5亿多的,也有些老师明确地说,不要上纪录片课了。事实上,95%乃至99%的学生都是冲着那5亿多去的,甚至有些家长在指望着这些毕业生拍片赚钱在北京买房。”
0 3拍记录片可能是过把瘾的一次性消费,理想的冲动或熄灭于金钱追逐之中
郭熙志看得很是清楚。他清楚地明白拍纪录片或社会类型的剧情片不过是学生们纯粹的兴趣,是毕业时候的过把瘾,是一次性消费。“这就像是我们80年代写诗,爱情开始的时候,诗人就开始了,这是一种本能的冲动。”
而这些作品对于郭熙志的意义在于,他希望,通过拍摄解构对电影认知的神话。他希望,年轻人们能够对有些所谓的流行可以说不。他希望,可以在教育体制的内部做一些解构性的动作,让很多青年导演有开始起步的可能。“当然,他们可能很难将纪录片当成终身的职业。”郭熙志说。
如果说,诗人这种冲动易于表达爱情的话,那么,拍纪录片却是对生计,或者对于传统概念下的功成名就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已经毕业两年的许金龙就很是纠结地活在这场本能的冲动之中。他早前跟着一个导演去西藏拍记录片,但他并没有乌托邦式地一头砸进去,他也尝试着进一些广告公司以满足当下的欲望,却又总是觉得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我拍过一些东西,那种让自己诉说的快乐会诱惑自己继续尝试。但是,我又根本没有办法跟我妈说,我在创作,请你提供我一日三餐。”许金龙说,“对于我而言,创作主要的驱动力就是在自己有没有很强的冲动去讲,这很宝贵,却又很容易熄灭。”
如果说,毕业设计是活在乌托邦之中,毕业两年的许金龙是活在现实与理想的纠结之中,而在深圳电视台工作的张天回就纯粹已经活在日常工作里了。“我已经没有了激情,没有了电影梦幻了。看到这些毕业作品就是看到了对电影梦的追求与激情,很是感动。”事实上,正如张天回所说,面临工作、进入社会,选择人生,抑或是一个梦幻被打破的过程,很是心痛。
而在年轻导演黄伟凯看来,即便学生在毕业设计中拍摄纪录片是一次性的,即便他们以后什么都不拍,这个经历也会给他们留下养分,而这是很难抹掉的。“在当下的社会中,很多人都冲着票房而言,而拍摄纪录片的价值在于在这主流之外能够留下一个供人喘息的出口。”
事实上,这亦是一个理想的出口。而能选择生活在理想里,生活在梦想里,是一种勇气。在深圳尤其是。
采写:南都记者 黄璐
作者:黄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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