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航机长辞职难 交“天价赎身费”成中国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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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城晚报记者 吕楠芳

　　放弃年薪百万的工作，这对普通工薪阶层来说似乎不可思议。楚云峰在做出这一选择时，已经意识到了前途多舛。

　　在海航飞了12年，楚云峰决意离开的代价是两次和老东家对簿公堂。如今法院已经支持双方解除劳动关系，但海航没有执行判决，反提出350万元的离职赔偿。“赎身”之难让楚云峰孤注一掷，只好在微博上四处求援。

　　整个行业内，飞行员辞职告老东家屡见不鲜，而天价离职赔偿同时又推高了飞行员的身价，航空公司一面扮演“恶东家”，另一面却要为与日俱增的人力成本买单。

　　飞行员辞职为何这么难？如此畸形的行业流动究竟是谁之过？谁能为飞行员的自由择业“解套”？

　　无暇顾家 终弃高薪

　　羊城晚报记者与楚云峰取得联系时，他已经停飞一年零三个月。

　　2012年4月之前，楚云峰是海航A330机队的机长，每年拿到的薪酬约70万元人民币，是海口市年人均收入的30多倍（据海南省政府网站信息，2012年海口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2331元）。而且，楚云峰离职后，海航在2012年6月份再次提高了飞行员薪酬，调整后的机长年薪已经接近100万，这一收入水平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飞行同行中都极具竞争力。但楚云峰却仍然选择了放弃。

　　“特别累，身体实在吃不消。”楚云峰说，自2001年从飞行学院毕业来到海航，他先后飞过B737、A330等机型，辞职前他已经飞了近两年A330，而且大多都是国际航线。由于楚云峰家在海口，每次执行任务时他必须先从海口坐飞机到北京，然后再从北京出发飞往欧洲、美洲。执行完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后，他又得再次坐飞机返回海口的家中。他曾向公司提出解决北京安家及户口的问题，但一直不能如愿。

　　几乎因为相同的原因，海航的另外两名飞行员王凯和莫俊海也在去年向海航提出辞职。

　　王凯告诉记者，由于海航未采取属地化管理，他经常为了执行数个小时的飞行任务，要来回奔波20多个小时。他每个月有20多天都在路上。

　　海航败诉 拒还档案

　　2012年4月，楚云峰向海航邮寄了《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依照劳动合同法第37条，他和海航的劳动关系将在一个月后自动解除。但由于飞行技术档案等还保存在海航，转移档案的请求未得到认可后，楚云峰不得不像许多同行前辈一样，将海航告上法庭。

　　2012年11月19日，海口市美兰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解决楚云峰和海航的劳动合同，同时由海航办理楚云峰飞行技术档案等手续移交。

　　几个月后，海航提起上诉，认为劳动合同法中规定的“为劳动者办理档案和社会保险关系转移手续”中的“档案”仅限劳动人事档案，而不包括飞行技术档案等行业档案。海航认为，公司对飞行员相关文件的保管乃是依照国家法律、法规和规章的授权、配合民航行政主管部门对飞行员进行的一种行政行为，并不属于普通的劳动法律关系。

　　这正好说到了楚云峰的痛处。对飞行员来说，行业档案才是立身之本，档案一日不得“脱身”，辞职的飞行员也就一日不能重新飞行。

　　想要跳槽 付赎身费

　　2013年6月3日是楚云峰辞职诉讼案二审宣判的日子。

　　让楚云峰欣慰的是，二审法院维持一审判决。也就是说，海航仍须在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10日内办理楚云峰劳动人事档案、社会保险关系、空勤人员体检档案、飞行技术履历档案等相关手续的移交。

　　但是，他随后被海航索赔350万元的培训费。对此楚云峰其实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诸多飞行员前辈的辞职经验告诉他，拿到法院的判决书只是飞行员辞职路上的第一步。要想彻底“赎身”，一笔高额赔偿费必不可少，这已是行业内人人皆知的“潜规则”。而民航管理部门和航空公司也早已达成共识。

　　2005年，民航总局下发《关于贯彻落实规范飞行人员流动管理保证民航飞行队伍稳定意见有关问题的通知》（又称“五部委文件”），对飞行员的流动提出诸多限制。根据文件，接收单位若想从其他单位“挖人”，必须先协商一致，并参照70万元-210万元的标准向原单位支付培训费用。招收单位对未与原用人单位终止或解除劳动合同的飞行人员，不得签订劳动合同。

　　“五部委文件”当年经最高法院转发后，多年来一直是航空公司处理飞行员流动赔偿问题的直接依据。但记者翻查过往的飞行员辞职诉讼案例发现，最终达成妥协的、超过文件中210万元上限的“赎身钱”亦比比皆是。

　　一位航空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按照目前的“行情”，接收单位为了招揽成熟飞行员，开出的打包转让费高达400万-500万元，这其中就包含了支付给原单位的赔偿。

　　今年5月，东航与15家地方及民营航空公司签订的《关于达成飞行员有序流动相关协议的情况通告》直接点破了这种“潜规则”。这份通告明确约束，如果一方的飞行员流动到另一方，接收流动飞行员的航空公司除了向流出飞行员的航空公司正常支付赔偿外，还需按照协议额外一次性支付人民币500万元。

　　楚云峰认为，正是如此多的条条框框限制了飞行员的自由择业。但他也表示，如果海航提出的赔偿费用控制在“五部委文件”所说的210万元以内，他还是可以接受的。他坦言已经在和三四家航空公司接触，一旦和海航谈妥，下家就会替他出这笔“赎身钱”。

　　而对于海航来说，它更情愿飞行员能够留下。海航方面对记者表示，海航对飞行员的流失非常痛心，赔偿额的设定是为了提高流动门槛，但也绝对有理有据。海航会继续和飞行员积极协调。

　　楚云峰、王凯、 莫俊海均向记者确认，近两年海航陆续有近20位飞行员请辞，这在海航的飞行队伍中占比近3%。其中很多还是非常成熟得力的机长。

　　“现在飞行员跳槽有一个趋势，小公司越来越受欢迎。”楚云峰认为，越小的公司就会越重视公司的核心生产力飞行员，无论是从薪酬待遇还是人文关怀上，都会比大公司做得更好。另外，小公司的外出过夜飞行的天数也会少一些，飞行员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庭。

　　（本报实习生姚丹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