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暴力犯罪猖狂 射杀嫌犯成警察通常做法

里约热内卢警察在贫民窟内巡逻

在贫民窟，被警察射杀的犯罪嫌疑人比其他街区要多

　　巴西的暴力犯罪非常猖狂，因此，在巴西，警察射杀犯罪嫌疑人的情况非常多，民众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巴西政府2011年公开的一份数据显示，在巴西，每229个被警察拘捕的犯罪嫌疑人，就有一个被警察射杀；而在美国，每31575个被拘捕的嫌疑犯，才有一个被警察射杀。但去年，一个犯罪嫌疑人被警察射杀的行为却在巴西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被曝光的行为

　　去年11月，保罗·内西门托在巴西圣保罗市郊的一个贫民窟被警察抓住，这一刻，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此，这个偷车嫌疑犯立马高声地向上帝祈祷，希望上帝能保佑他的命。

　　接着，一个警察扇了他一耳光，另一个警察踢了他的屁股，第三个警察则直接把他射杀了。

　　按照往常的情况，内西门托的死在巴西几乎是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巴西警察射杀的嫌疑犯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多。但内西门托的死却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因为，内西门托被警察抓捕时，附近的一个居民刚好录下了整件事情，第二天，电视台公布了这段视频。

　　视频被公开后，当地检方抓捕了四名涉嫌射杀内西门托的警察，并以谋杀罪对他们提起了公诉。但这四个警察却否认了他们是故意射杀内西门托的，法院将在下个月对这四个警察进行审判。

　　事件发生后，圣保罗州州长一贯强硬的警察局局长的职务被撤销。新任局长费尔南多·格雷拉·维埃拉在一次访谈中说，因为城市里存在大量的犯罪行为，警察的射杀行为也是情有可原的。但他也补充道，“我们也不会容忍警察局再发生此类丑闻。”

　　内西门托被射杀两个月后，另一个案件也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在距内西门托被射杀地点不足50米的地方，同一个警局的其他警察有一天戴着面具，拿着枪袭击了一个酒吧。袭击造成7人死亡2人受伤。死者中有一名叫拉尔乔·格利马斯的说唱乐歌手，人称“DJ拉赫”。他在一首很热门的歌曲中警告年轻人，不管是犯罪嫌疑人还是普通人都要远离警察局，因为很少有人能活着走出警察局。本地市民传言，“DJ拉赫”因为制作了内西门托被射杀的视频，因此他被警察杀害。检察官也认为，他是因为这次事件而被杀的。

　　在公众的压力下，圣保罗市的官员命令对警局的所有武器进行弹道检测。检测表明，从一具尸体中取出的子弹是从该警局的一把手枪中射出的。调查人员还在警局找到了面具和一把有血迹的霰弹枪。检察官因此指控9名警察涉嫌参与此案。但警察却否认这些指控，这些警察的辩护律师也否认“DJ拉赫”与内西门托被杀案有关。并且，稍晚的调查表明，“DJ拉赫”并没有参与制作这个视频。

　　格雷拉·维埃拉说，他担任警察局局长后，已经对警方的丑闻实行零容忍政策，调查人员抓捕了40名涉嫌谋杀或参与谋杀的警察，但他们都认为自己没有罪。他称抓捕这些警察是重要的“警示信息”；他也指出，相比去年，今年前三个月，圣保罗警察的自卫杀人数量下降了大约50%-66%。

　　作为这次警方自纠行动的一部分，警方也开始禁止警察运送伤员到医院。据一个人权观察组织2009年的报告，一些警察会在运送伤员的途中将犯罪嫌疑人杀害。检察官称，内西门托就是这样被杀死的。

　　公众的意见

　　尽管内西门托案和“DJ拉赫”案的检察官都宣称，证据已经十分充分，但他们认为两个案件要想赢得陪审团的认同仍将面临极大的困难。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公众的意见。许多公众宁愿警察杀死那些犯罪嫌疑人，他们认为这样才能打击日益猖狂的暴力犯罪。

　　内西门托死后一个月，《圣保罗页报》做了一份调查。调查显示，53%的圣保罗居民认为，如果参与射杀内西门托的警官被抓住的话，他们不应该被判入狱。

　　今年圣保罗市的抢劫、杀人案的发案率已经飙升到了一个非常高的水平，当地的报纸则把这归结于警察报复行为的淡化。由于警察内部的整顿行为，市民们担心，事情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所有事情都被持枪歹徒接管，他们接管整个饭店，甚至整栋大楼，并抢劫所有人。

　　在巴西，一些犯罪组织已非常强大。一个控制监狱名叫“首都第一司令部”（简称PCC）的组织已能正面挑战警察。去年，PCC的一名领导人被警察杀死后，该组织开出了巨额奖赏，随后，超过100名警察被杀。

　　在巴西环球电视台的网站上，内西门托被射杀的视频下面的大多数评论都赞赏警方的行为。其中的典型评语是，“恭喜警察！当国家对这些犯罪分子无所作为时，你们做了城市需要你们做的事情。但永远不要忘了：杀死那些强盗，好吗？”

　　在民意的压力下，对于此类案件，地方法院倾向于对警察进行无罪推定。

　　因此，内西门托案的警方辩护律师塞尔索·文德拉米尼就有足够的自信赢得诉讼。文德拉米尼打赢过许多此类官司。因此，当向别人递上名片时，文德拉米尼会开玩笑道：“如果你杀了人，记得给我打电话。”

　　文德拉米尼告诉媒体记者，他能在检方的起诉书中发现漏洞，这些漏洞足以让人生疑，比如，目击证人的证词不准确。他有时也通过把受害人描述成一种威胁，以此来证明被告遭到了威胁。

　　一些警察的辩护律师会把受害人的犯罪记录打印出来，在法庭上把这些东西展开来，以此来证明那些受害人有多可恨。这些辩护往往容易得到陪审团的认同。

　　警察为什么杀人

　　大多数的警察射杀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发生在城市郊区的贫民窟，这些地方非常边缘化，贫民窟的房子修得像迷宫一样。

　　在郊区，对警察暴力的容忍明确地显示，巴西的阶级偏见和不平等还大量存在。爱尔兰裔传教士詹姆斯·克劳威神父对《华尔街日报》说，据他的观察，如果警察在较富裕的街区射杀了犯罪嫌疑人的话，他将会被革职；但如果在郊区，同样的事情却会得到谅解。但警方却说，他们同等地对待每一个街区。

　　许多学者认为，巴西警察的暴力可以追溯到1964-1985年的独裁政府时期，在那个时期，军警被赋予了巡视街道的职责。但也有学者争论道，自19世纪巴西独立而设立警察力量开始，巴西警察就一直非常暴力。

　　射杀犯罪嫌疑人的现象并非圣保罗独有。实际上，圣保罗警察局是全巴西射杀犯罪嫌疑人最少的警察局。据里约热内卢警察局的统计数据，里约热内卢警察杀死的犯罪嫌疑人是圣保罗的四倍，但圣保罗的此类案件影响更大。因为，如果连巴西最富有、最和谐、发展最好的州都不能管好警察，那其他的州就更加不可能了。

　　为了研究警察为什么杀人，今年30岁的警察埃迪尔森·佩斯在那些曾经杀过人的警察中间做了一个匿名调查。佩斯这样解释他的动机，“我很困惑的是，那些满脸稚气、刚从警校毕业的人，为什么很快就变成了杀手。”佩斯的研究最终成了他的硕士毕业论文。

　　在论文中，佩斯总结到，许多警察并没有准备好迎接那么暴力的场面。许多人把抓捕犯罪嫌疑人当做是在战场上搏杀，一旦上了战场，杀人就是生存的必要手段；另一些人则屈服于同事的压力，并且，只有杀人才能保证自己在警察局的地位。

　　另一些人则发现，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抓捕同一个人，然后他们慢慢地认为，整个司法系统已经败坏了。同时，也有人发现，杀人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似乎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一名接受调查的警察说，他在射杀那些犯罪嫌疑人前，会给他们一分钟的忏悔时间。

　　检察官宣称，射杀内西门托的警察可能混合着以上几种动机。

　　警方的报告说，内西门托在被射杀前，曾与警察发生过枪战。而那个公开的视频显示，弃车而逃的内西门托最终被两名警察从一个房间内带出，并被带上了警车。而医院的接诊记录显示，一位名叫霍尔唐斯·陈的警察把内西门托的尸体送到了医院。陈今年25岁，从警校毕业才5个月。

　　法庭文件显示，在警方的内部报告中，陈指证内西门托是在枪战中被射杀的。但视频公布的第二天，陈却做了不同的陈述：内西门托是在送医途中被另一个警察杀死的。然而，今年2月的法庭传讯中，陈的证词又形成了第三种版本，他说，他做出第一种解释，是因为他害怕同事们的惩罚。并且，他现在也不愿指控另一名警察在送医途中射杀了内西门托，他说是调查人员“编造了故事”。

　　警察的辩护律师文德拉米尼称，他现在只想让案件尽早呈现在陪审团面前。但检方的动议和反对意见使程序变得越来越漫长。“你们看见了吧？”文德拉米尼在法庭上挥着他的手说：“整个刑事司法系统已经完全被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