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土储中心骗局案涉嫌官商勾结
藏身政府文件 假证一证两吃
【提要】雷州市土地储备管理中心原主任庄爱建失职渎职案，除涉庄爱建外，另有土储中心土地经营股股长吕一泉，地产商人兼雷州市人大代表蔡玉才，官茂村村干部王永信，社会人员游华明、蔡照进等牵涉其中，他们分工合作伪造假宅基地证，将谎言以政府文件的方式固化，将个人私利藏于政府公共决策中，实现不当得利。
7月10日，在湛江全市纪检监察机关查办案件情况通报会上，雷州市土地储备管理中心（以下简称土储中心）原主任庄爱建失职渎职案，被湛江市纪委作为违纪违法典型案件予以通报。通报称，2009年至2010年，庄爱建在任雷州市土地储备管理中心主任期间，工作失职，在回收雷州市新城大道22号地块过程中，致使400多万元土地回收补偿资金被骗取。2013年4月，庄爱建被移送司法机关。
据雷州市纪委介绍，该案属于涉及新城大道开发项目的首宗案件。这使得开工以来便纠纷不断、至今尚遗留众多疑难杂症的新城大道开发项目再次被推到了聚光灯下，引发公众关注。
如此骗局是如何制造的？南方日报记者经多方核实获悉，该案除了涉及庄爱建外，另有土储中心土地经营股股长吕一泉，地产商人兼雷州市人大代表蔡玉才，官茂村村干部王永信，社会人员游华明、蔡照进等多人牵涉其中，以上人员通过分工合作伪造假宅基地证，共同编制了一个谎言，并利用身份优势，将谎言以政府文件的方式固化，使个人的私利藏身于政府公共决策中，利用公器实现不当得利，其隐秘性更加放大了它的危害性。
中标后不断“割肉”
【隆运公司高价竞得毛地，却被雷州土储中心多次要求支付原不该他们出的土地回收补偿款，而所谓的未回收地块宅基地证竟是假的】
2010年2月4日，雷州市土地交易所发布新城大道22号地使用权网上挂牌出让公告，公告写明，该地块出让面积为1765.6平方米，用途为商业兼住宅以住宅为主，挂牌起始价为509万元，每平方米约合2883元。
2010年3月10日，经过几轮网上竞拍后，最终中标价竟高达989万，中标公司为雷州市隆运房地产开发公司（以下简称隆运地产）。几天后，隆运地产与雷州市土地交易所签订成交确认书。当隆运地产付了钱，缴了税，领了规划证、国土证，准备申领《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时，隆运地产法人陈吴儒却被雷州市土地储备中心原主任庄爱建告知，22号地在拍卖前尚有24位村民的土地回收补偿款未支付，需要隆运地产出钱帮助政府解决，“政府出一部分，隆运补一份，然后让村民跟土储中心签收回协议。”陈转述庄当时的说法。
陈吴儒说，尽管不合理，但考虑到尽快开工，2010年7月，其公司按照土储中心提供的村民账户里汇去了约200万元：其中23人每人5.8万元，最后一人单独赔付59.62万元。
支付完毕后，隆运地产再次申办《建筑工程施工许可证》时，土储中心再次告知隆运地产，22号地内仍有几位村民的土地尚未收回，需要隆运地产出钱协助收回。与此同时，雷州市规划建设局也以22号地块历史遗留问题尚未解决为由，拒绝发证。
高价拿地后却不能开工，反要多次“出血”，感觉事出蹊跷的陈吴儒开始核对账目。经核对，土储中心提供的未收回土地面积合计2961.75平方米，超出竞得土地面积1196.15平方米。2012年6月，陈将这一情况举报给雷州市纪委。
7月9日，雷州市纪委两位不愿具名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此案目前尚未结案。但经初步查明，游华明、蔡照进等多名社会人员伙同22号地所在的官茂村村干部王永信等人伪造18宗官茂村宅基地证明，并以这些虚假凭证骗取国家和隆运地产巨额财产，另有2名国家工作人员涉嫌渎职，一位是吕一泉，因把关不严，负有直接责任；另一位是庄爱建，因把关不严，负有领导责任，纪委已于今年1月和3月分别对二人进行“双规”，并移交至雷州市检察院。“隆运地产把5.8万元打到那18个人的账户里之后，游华明他们就把大部分钱取走，同时给每人账户里剩下2000元当做劳务费。”雷州市纪委有关人士称。
假证换来真金钱
【18个假证一证两吃获取非法利益，而它们之所以能畅通无阻，是因为谎言竟以政府文件的方式固化，公器成为实现不当得利的助手】
经查询雷州市档案馆有关资料确认，包括22号地块在内的一片土地已于1993年被雷州市白沙镇政府从官茂村征用了，征地款为20.8万元，镇里当时只向村里付了10万元，尚欠10.8万元。征用后，镇里违规将这片地划成小块并对外出售，其中22号地被划成了十多宗地对外出售，这十多宗地均被官茂村以外的人购买了。
2005年，雷州市进行新城大道开发建设，要收回22号地内部的全部十多宗地。之后，其中大部分土地已由土储中心收回，剩下的5宗土地因为价格谈不拢而搁浅。彼时，社会人员游华明通过新城大道建设工程指挥部（以下简称指挥部）内部人员了解到这一情况后，便让吕一泉出面打电话叫那5宗地的业主来指挥部商量收回价格。业主来后，游华明则冒充指挥部工作人员与业主讲价，“吕一泉供认，当时庄爱建交代他说，‘游华明过来这边办事，你要配合他一下。’”最终游华明成功将这5宗地从业主手里收购到自己手里。经查，有材料证明游华明去指挥部收购土地一事系受蔡玉才所托。
官商勾结，提前布局，暗中收地，意图竞拍得手，然而最后一步却因为陈吴儒的介入而前功尽弃。
竞标失败后，蔡玉才让游华明把官茂村村干部找来商量对策，最终由游华明、蔡照进等人找来18个人的身份证，然后让指挥部里一名负责画规划图的工作人员李磊（化名）把22号地重新规划成18块，之后把18个人的身份证号填上去，然后将材料交给王永信去伪造18本官茂村宅基地证。
18个假证之所以能畅通无阻，有赖于政府文件的包装。
记者获得的一份土储中心文件显示，2010年6月24日，土储中心向雷州市人民政府发去《关于拨付经费处理新城大道22号出让土地遗留问题的请示》，称22号地还有28宗宅基地尚未回收。经雷州市土储联席会议同意和市政府批准，确定上述28宗土地回收费用为480.66万元，恳请由市政府拨付。并在请示文件后附上了28宗未收回土地补偿价款统计表。文件签发人为庄爱建，吕一泉的手写签名也出现在文件中。
经对比隆运公司提供的2010年7月支付的24宗土地补偿款统计表，记者发现，隆运地产统计表的前18宗业主的名字和土地面积与请示文件前18宗业主的名字和土地面积完全一致。经警方知情人士审核以上资料后，确定这18宗所谓宅基地即为已被公安查明的18宗假宅基地证。而这18个假证则藏身政府文件中成功套取约300万政府拨付资金，并被土储中心以同样名目一证两吃，诈取隆运地产合计104.4万元协助回收费用。而此前游华明从业主手里低价收购的5宗土地，也借此东风一证两吃，获得高额回报。
项目公益性受质疑
【按照原有规划，雷州10个政府机关将设在新城大道周边，然而除了食药监局按原定规划建成，其他机关规划用地均变为了房地产用地】
为了顺利保证上述请示获得认可，在事前，2010年6月21日，土储中心向雷州市政府提交《关于新城大道22号土地尚未收回地块补偿价格的请示》，在该请示中，土储中心指称：22号地内的28宗未收回土地是有争议的，其中有10宗是白沙镇从官茂村征地后出售给个人使用，另有18宗是官茂村新一届村干部以白沙镇征地补偿款没有足额支付为由，将土地重新安排给本村村民作宅基地用，最终，经多次协商决定提升回收补偿价格。
对此，警方知情人士明确表示，22号土地根本没有被官茂村分成宅基地。该批示意在将伪造的18宗宅基地证嫁接在模糊的历史上，令一地两证、重复回收有了所谓的历史凭证。
然而现任土储中心主任韩海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仍坚持上述文件汇报的内容为真。但是经上述警方知情人士辨认，该18宗土地即为指挥部李磊临时画上去的。
目前，游华明因诈骗和行贿被移送检察院，蔡照进也因诈骗被移送检察院，蔡玉才至今仍被雷州市公安局网上通缉，王永信被警方抓走后一直没放出来，近期有村民看到他在医院戴着手铐治疗眼病，疑似保外就医。
据了解，《雷州市城区总体规划》已于1996年经省政府批准实施，新城大道是城区总体规划的主干道。而2005年启动的新城大道工程是指新城大道西湖二横路至207国道段，总长1728米，宽66米，拆迁范围是新城大道中心线两边各纵深100米。
据官茂村村民回忆，雷州市领导曾在多次公开表明新城大道周边土地回收工作的公益性目的将安排10个政府机关搬迁至此。一位陈姓涉事业主向记者提供的一份早期新城大道部分区域规划图也显示如此，然而现在的情况是，除了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按原定规划建成，其他机关规划用地均变为了房地产用地。“以低价收购村民宅基地，然后以高价倒卖给土地开发商，赚取中间巨额差价，这怎么能说是出于公益目的呢？”对于新城大道控制红线区土地回收工作的公益性，官茂村的村民们表示怀疑。
据韩海介绍，新城大道项目尚未回收的土地宗数合计约为109宗，约占回收土地总数的10%。近期，土储中心也设计了新的调解协议，但韩海表示，至今没有一个业主与政府签订调解协议。
南方日报记者 关明辉 湛江雷州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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