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协：迷雾掩盖多少猫腻？

　　改革难度，超出预期

　　叫了许多年的“管办分离”，指的是要改变由中国足协既办赛又监管的不合理状况，将办赛职能从中国足协剥离，成立专门机构实施办赛。鉴于联赛赛事本身具有特殊的公益性，办赛与经营也必须分离，分别由不同的机构实施。

　　韦迪时代，在对中国足球进行一番调研后，韦迪认为，为了中国足球长远发展，需要实行管办分离，他本人也倡导并一直推行此事，2012年2月10日，中国足协推出了《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管办分离改革方案（试行）》的方案。

　　针对中国足协和足管中心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的现状，当时“管办分离”方案就是将职业联赛从足协剥离，成立职业联赛理事会，下设执行局管理职业联赛。理事会相对独立于中国足协，人员由足协代表、俱乐部代表、地方协会代表、中超公司代表及特邀专家代表组成。但中国足协拥有对理事会重大事项决议的一票否决权。

　　韦迪对于管办分离曾经充满期待，“大多数国家职业联赛是由职业联盟管理的，职业联盟是非营利性组织，但在中国依据公司法成立的中超公司不能改造成非营利性机构。这也就意味着鉴于职业足球具有相当的公益性，管理职业足球的组织构造也应该是非营利性的，这样才更有利于中国足球的发展”。

　　对于韦迪推行的管办分离，几位接近韦迪的人士事后回忆，“韦迪的终极目的，是想成为日本足协川渊三郎式的划时代的人物。但现阶段管办分离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因此韦迪也遇到了很大阻力，这也是在他任期内管办分离没有太多进展的原因。”据知情者曝料，韦迪今年年初被总局调离足管中心主任位置，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管办分离已经触及了相关方面的利益和神经。

　　其实，管办分离许多年一直在喊，足协和足球管理中心，还是一套人马、两个牌子。但是足协这次在“6·15国足惨败”后反应如此之神速，更让外界对足协官办分离从传闻变成现实的过程感到担忧。坊间传闻称，“6·15国足惨败”事件对体育总局高层触动很大，打算借着这起事件推动足协制度的改革，实现管办分离、政事分开。对此，资深体育媒体人梁军认为，一个“6·15”可以让恒大足球出台八项军规，激励国脚为国争光，但要触动足协为此改制，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分量还不够。足协的管办分离，据说已经喊了19年，还不是一切照旧？要说真正也最能触动足协改制的事件已经出现，就是前两年掀起的扫赌打黑风暴，几任足协高官被抓，足协内部多个中层干部被警方带走。然而，即使到了这个地步，掌控足协的人还不又是来自上级的任命，走了南勇、来了韦迪，走了韦迪、来了张剑。

　　再说，“6·15”悲剧的酿成，跟体制没有多少直接关系，而是在反赌扫黑过程中，一批内行落马，新来的一批外行自以为是的结果。因为一场“6·15”就要将足协变样，理由本身就不够充分。

　　当然， 管办分离，成立真正的社团法人性质的、去行政化的足协一定是方向。即便是体育总局有这个打算和决心，执行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首先，从体育总局行政系统分离出来的足协与足管中心是什么关系？具体说，与体育总局是什么关系？如果单独成立足协后，仍接受足管中心的行业领导，也就跟以前没啥两样。唯一的区别是，以前一套人马、两块牌子，今后是两套人马、两块牌子，但足协要受足管中心的控制。或者说，足协要办一些事，足管中心不同意，你就办不成。

　　从去年2月足协推行管办分离方案至今已经有17个月，为何当初韦迪大力倡导却没能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的管办分离如今有望加速？据业内人士分析，惨败都跟“外行管理内行”有关，导致国足越走越远。

　　从三年前开始，体育总局就酝酿对各项目中心进行大变革，剔除总局各运动中心的行政管理色彩，将各项目协会化，由行业协会负责项目发展。尤其是近几年，总局为未来的中国体育制定了自己的改革方案，其核心就是“政事分开、管办分离”。在“规划”中，把总局和各中心的作用定位为“贯彻国家体育方针，研究体育事业发展规划，制定体育行业政策，加强管理和提供服务”。其中在足球层面将取消足管中心，非行政化的中国足协将负责足球运动在中国的发展。可惜未有实际动作。

　　在国外，只有足协，没有足管中心。也就是说，中国足协的管办分离，其实没有先例可借鉴。即便是管办分离了，要做到真正的“大协会、小中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因此有资深媒体人还认为，足协管办分离是一项牵一发动全身的系统工程。不要以为只有中国足协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的模式，大部分省市体育部门也是如此。体育总局的足管中心和中国足协要分离，地方的足管中心和足协也应该分离。受影响的既得利益者，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试想，从体育总局到各地方体育局，整个体制内的体育系统肯狠下心来，为了不可救药的中国足球“壮士断腕”吗？

　　此外，一旦足球开了这个口子，同样具有市场价值和社会影响力的篮球、羽毛球、游泳等项目，是不是也要管办分离？这样推导下去的话，体育总局的架构是不是也需要重新考量？中国足协或许会成为中国体育进一步改革的探路者，但要走出这一步，没有足够的准备，没有真正的内行，谁也不敢开这个先例。

　　如果真的要对足协进行改革，还有一层担忧是：在相当长的过渡期内，在权力和责任尚不明晰的前提下，国家队的建设恐怕陷入荒芜，各级国字号球队可能在各级国际大赛上纷纷陷落。这是因为中国足球的衰落是各方面因素造成的，目前最突出的问题是青少年基础坍塌，有人曾尖锐指出：不管你愿不愿意听，也不管中国足协是否管办分离，可以预见的是，未来10年内，中国足球在国际赛场上是不可能有好成绩的。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中国的改革开放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是奇怪的是唯独中国的足球却始终没有进步，足协一直在研究“管办分离”，但中国足球一直是持续低迷，现在又谁能够保证在未来不会出现下一个“1∶5”呢？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真正的足球改革还会有动力推行下去吗？

　　管办分离要走到怎样的程度，足管中心以及体育总局在中国体育发展中的角色到底要淡化到怎样的地步，这是一个牵涉到太多利益方的问题。从目前情况看，“足协独立”看上去挺好，实际上注定失败。首先，足协主席还将是总局任命，所以实际上足协上层还是行政化；其次，所谓的“足球局”的四种权力怎样界定？如果到时候在这四种权力的行使过程中双方发生意见不一，怎么办？无论体育总局表述得怎样天花乱坠，实际上他们还是不肯放弃权力。如果他们真的要改革，还成立什么足球局呢？如果他们真的愿意放权，为什么不干脆让俱乐部们选举足协主席呢？因为放不下，所以还会拿起来。历史已经无数次地证明，所谓的改良，最终的结局多半失败。

　　管办分离，大势所趋

　　从长远来看，一个健全的制度，才是足球运动蓬勃发展的基础。在足球运动最发达的欧洲，足协和联赛基本都是完全独立的机构，这种职权独立、分工明确的方式已经成为了世界足坛普遍的一种管理模式。

　　英格兰是现代足球的发源地，也是足协和联赛分工最明确的地方。1991年成立的英超联盟是个独立注册的正式公司，有自己的主席和首席执行官等工作班子，它把电视转播权的出售等商务开发视为业务范畴。英格兰足总作为一个民间组织，工作主要是运作各个级别的国家队比赛，比如安排国家队的比赛，比如国家队的选帅等等，另外还负责和国际足联以及欧足联沟通，申办各种世界大赛。对于英超联赛，英足总根本没有干涉的权力，只能在选拔和委派执法裁判以及维护行业纪律等纯技术方面对超级联赛发挥所谓的管理作用。

　　意大利也有足协和职业联盟两个部分，意大利足协的工作与英足总基本相同，但是根据职业联盟章程规定，职业联盟归属意大利足协管辖，而在实际的运作过程中，职业联盟具有完全的独立性，几乎所有的意甲联赛事宜，足协都无权过问，比如确定赛程并组织联赛正常运行，制定外援政策，以及各俱乐部之间的收入分成形式。不过意大利足协对于联盟依然有监管权，比如一些最终处罚，需要意大利足协出面。

　　除了英格兰和意大利之外，西班牙和法国等足球发达国家同样实行足协和职业联赛独立管理的制度，这种足协和联赛相对独立的体制，已经成为一种必然的趋势。

　　国足在经历了1∶5“泰囧”事件过后，就有媒体调侃：1∶5的军功章里，有主帅卡马乔的一半，也有足协的一半：青少年足球无体系无计划导致人才青黄不接，职业化不够使得国家队俱乐部矛盾丛生，外行领导内行视足球规律如儿戏洋相百出……现在，常年被口诛笔伐的足协传出即将实现真正的管办分离，去行政化，尽管一切尚未定论，但外界已是一片欢呼雀跃之声。

　　人们为什么期待足协去行政化？那是因为足球需要以市场、自治为基础。没有权力干预的市场化，其好处显而易见，比如专业裁决更加独立自主，按照市场与专业规律去办事，竞争才更自由，也才能通过市场选择的力量，促进足球行业优胜劣汰、良性发展。改革开放几十年的经验也证明，越是行政之手干预少的地方，其发展越能够欣欣向荣。足球有自己的规律，也有自己的专业性，很多问题拿给市场和专业去说话，都能够给出一条清晰的解决路径，而行政权力到处指指点点，瞎操心、乱干预，就会出现“领导亲自任命卡马乔”这样的莫名其妙的事件。

　　据记者了解，当时足管中心中层干部以及基层工作人员，几乎全部反对用卡马乔取代高洪波：高洪波纵然能力有限，但花去两年时间俨然打造出了具有整体风格的国足，当时国足正面临世界杯预选赛考验，临阵换帅实乃兵家之大忌，这时用所谓的世界名帅替换高洪波，对球队的影响可想而知。但足管中心毕竟不敢逆国家体育总局意志行事。

　　事实上，足管中心几乎每次违反民意的行政操作，均以惨败收场——阎世铎时代的“2001年联赛只升不降、2002年只降不升”，谢亚龙时代的“为保奥运，联赛暂停，国家队也要为国奥队让路”等荒谬指令，无一不令中国足球加速下滑。

　　中国足球积重难返，非刮骨疗伤不能改变。曾经，在足坛扫黑风暴风起云涌之际，人们把中国足球浴火重生的期望，放在了法治身上。但事实证明，监管只是告诉了人们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能做，却并没有指出未来应该怎么做。在种种利益的驱使下，有些人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地踩踏禁区。

　　在法治化监管的前提下，足协去行政化则可以为中国足球的未来发展指明方向：市场化与职业化。只是十多年来直至今天，这早已成为了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