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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麦客”的迁徙人生:如同候鸟与收割赛跑

来源:南方日报
原标题 [“机械麦客”的迁徙人生(组图)]
驾驶室成了麦客睡觉的地方。
驾驶室成了麦客睡觉的地方。

麦客们在泥泞的稻田里收割。
麦客们在泥泞的稻田里收割。

  微风拂过,茂名市高州东岸镇回盘村数十亩金黄的稻田荡起了层层稻浪,远处几台收割机正在稻田中穿梭。机器的轰鸣惊起无数躲藏在稻田深处的飞虫,引来了附近大群的燕子。十几名村民正散落在田间,挑回刚收下的谷子,每张朴实脸上都写满了丰收的喜悦。

  每年7月初,广东水稻成熟时,驾驶着收割机的农机手们都云集于此,进行“收割大业”。他们大多来自外省,被人们称为“机械麦客”、“铁麦客”或“现代麦客”。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发展,水稻也已经成为“机械麦客”的主业之一。

  “机械麦客”(下称“麦客”)一年中至少有半年时间都风餐露宿,如同候鸟一样追随着农作物成熟的脚步,与收获的时令赛跑,从黑龙江到海南岛,从山东到新疆……他们不远万里踏遍大半个中国,寻求着那一片片丰收的金黄色。

  虽然在途中麦客们会面临许多困境,对未来的忐忑也常萦绕心头,但他们大多热爱这份自由的职业,怀揣着各自不同的梦想,在异乡编织着自己的迁徙人生。

  南方日报记者 张婧 实习生 杨洁 发自茂名

  统筹策划:胡念飞 摄影:南方日报记者 肖雄

  风餐露宿的生活

  每年4月底之后的半年,他们开着卡车,从江苏到山东、河南,再南下安徽,后至广东,又西行到广西,然后北上四川、新疆,最后再匆忙赶回江苏收割完当地的最后一季稻谷

  记者与李福治带领的麦客车队在高州市郊区G207国道旁一家加油站相遇。加油站能给他们提供免费自来水,可洗衣服、洗澡,灯光也较明亮,因此不少麦客都会选择在加油站过夜。

  正是晚饭时间,车队里的一家人钱厚林的女儿钱芳正收拾着一把蔫了的空心菜,不远处她的丈夫已经架起了自带的煤气罐和煤气灶,准备煮面条。“出来能省一点是一点。”钱芳说,不少麦客都会跟他们一样,自带厨炊具,有时也会在路边小饭店中解决。

  对于跟着丈夫李福治出来跑了三四年的罗英来说,丰收的场面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李福治开了11年收割机,这个新疆汉子早年带着妻子离开家乡石河子,现在一家三口生活在江苏省姜堰市大伦镇,“我原来是帮我姐夫开收割机,前年找亲戚借钱,加上银行贷款,终于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收割机和卡车。”李福治说。

  每年4月底,江苏小麦逐渐成熟,这意味着李福治和罗英又要离开儿子,开始长达半年的“迁徙”。在这半年中,7岁的儿子会被寄养在老师家中,这对夫妻则会带着一名雇用的工人,开着卡车载着收割机,从江苏到山东、河南,再南下安徽,后至广东,又西行到广西,然后北上四川,收割完四川的水稻北上至新疆,最后再匆忙赶回江苏收割完当地的最后一季稻谷,此时大概是10月底。在家的半年时间里,夫妻俩会找些临时工作,等待着下一个成熟的季节。

  与此同时,河南驻马店的黄得力和安徽阜阳的任登才也正整装待发。在他们老家,许多人以开收割机为生,其中多是亲朋好友。为防各种突发情况,麦客们不会独自出发,基本以家庭为单位,一户人家一辆车,亲友相靠。在麦客的迁徙队伍中最少的有两辆车,多的有几十辆,每台车上都有三四人。

  同样来自大伦镇的钱厚林与女儿、女婿一起,终于在今年买下收割机和卡车;去年为李福治“打工”的四川小伙杨勇,今年也下血本买下了一套设备。加上李福治家的收割机,这3户人家今年组成了一支车队3辆车、3辆收割机、10个人,5月初从江苏出发,收割完江苏、山东、河南的小麦后,7月初赶到广东,前来收割第一季的水稻。

  此时,广东各地正待收获的农田里,已经布满了从河南、安徽、江苏等地前来跨区作业的收割机。

  出门在外,麦客们最害怕的就是小偷。“没被偷过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出来跑的,我印象中最夸张的一次,在2个小时内小偷来了6趟,那晚我们干脆没睡觉。”李福治说,为了保护车辆,麦客们的衣食住行几乎都不会离开卡车。他们在卡车上架起一个“铁皮箱”,能住一两个人,加上驾驶室也能睡2人,即使遇上下雨天,麦客们也不用担心。

  艰辛劳累的工作

  一天工作下来,王梅经常累得连饭都不想吃。“收水稻还干净点,如果是收麦子,那灰尘大的,一天下来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

  早上6时,车队中所有人都已起床。简单洗漱后,大家一起在加油站旁的大排档吃了早饭。经过十几天的忙碌,到了7月中下旬,广东的水稻收割已逐渐接近尾声,但距广西稻谷收割还有两三天的时间。不过,李福治还是决定朝着广西方向开进,“路上有活就做点。”

  顺着导航仪或记忆中的路线,李福治带领着车队尽量沿着有稻田的县道、村道朝着广西方向开去。行至高州市谭头镇五村时,正在路旁田里收割的村民招手拦下了他们。“村子里有几十亩地,能帮忙收吗?”

  虽然双方语言有些不通,但这并不妨碍村民与麦客的沟通。很快大家就谈好了价钱,三辆履带式的收割机从车上卸下。

  “本来前两天就该收割了,但一直等不到收割机。再等下去怕下雨,稻谷被打落,我们这才自己动手收割。”拦下车队的村民开心地说,“这下不用那么辛苦了。”

  杨勇的妻子王梅拿着手机大小的GPS测量仪,绕着农田走了一圈,“1亩4分!”这台GPS价值800多元,绕着农田转一圈,农田面积会立刻由卫星返回到测量仪中,这也是麦客们经常使用的“高科技”产品之一。

  王梅收好钱,杨勇就将收割机驶入田中。只见他站在收割机上,身体微微向前倾,驾驶着机器向前走;另一名工人邵彬则站在侧面谷粒装袋的铁板上,挂好了编织袋。

  随着杨勇的“指挥”,收割机如同小坦克一样来回在稻田中穿梭,所过之处只留下短短的稻桩和已脱粒被打碎的稻禾。挂在机器侧面的编织袋开始鼓起来,邵彬一看装满了,便会示意杨勇停下来,将装满谷子的编织袋堆放到田中。

  5分钟后,一块4分大小的稻田就被收割干净,一袋袋稻谷堆在田里。“这不算快的,如果地里不是这样的烂泥,还能更快,10分钟不到我们能收完1亩地。”罗英说。

  与去年90元/亩的价格相比,虽然今年机器收割的价格涨到了130元/亩,五村村民黄森仍愿意采用机器收割:“我家有1.5亩稻田,如果纯人工收割,五六个人要割两天才能割完,请人的话大概要每人100元/天,天气又这么热,所以还是机器来收割比较划算。”

  听闻有收割机来了,家中有田仍待收割的村民纷纷拿着编织袋围了过来,盛夏闷热而安静的村庄突然热闹了起来:村民们有拾稻穗、担稻谷的;有骑着摩托来看收割机收得是否干净的;有坐在田埂等着轮到自家稻田的;孩子们也享受起这份热闹,在大人的照看下跑来跑去……丰收的笑容印在每个人的脸上。

  一天工作下来,王梅经常累得连饭都不想吃,车队里所有人都被太阳烤得黑红黑红的。“有时候在外面干活,从早上8点到晚上8点都没空停,只能找村民要些开水泡面吃。”罗英说,有时候村民会邀请他们到自家吃饭。“收水稻还干净点,如果是收麦子,那灰尘大的,一天下来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

  不可避免的纠纷

  虽然绝大部分村民很讲道理,但不愉快仍时有发生。“比如我们用GPS测出来这块地是1亩3分,他非说只有1亩……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遇到过。”

  在麦客们的迁徙中,总会遇到各种纠纷。这种纠纷有时候来自车队内部,有时来自同行间的竞争,但更多的时候发生在与当地人的接触中。

  谈起车队内部的问题,李福治夫妇有时候很头疼,“三家人一起出来,大家总要赚得差不多吧,我们把他们两家人带出来,总要负起责任。”为了平衡三家的收入和队里的人际关系,李福治和罗英心中总要横着一杆秤。

  相对而言,外部来的纠纷远多于内部。53岁的黄得力来自河南驻马店汝南县老君庙镇,开收割机已有10年。今年他和亲戚家一共三辆车,也来到了高州参与收割。

  7月11日,黄得力正在高州市东岸镇石陂村的农田里收割。因为田里都是烂泥,又有部分稻禾倒伏,收割难度大,机器损耗也更大,黄得力临时向村民要求加钱。

  “我不割了!不要割了!”对于加钱的要求,村民抵触情绪非常激烈。“明明说好价格,老是加钱加钱!去年才90元/亩,现在你还要130元/亩!”最后双方协商了一下,争吵消弭。

  虽然遇上的绝大部分村民很讲道理,但不愉快仍时有发生。“比如我们用GPS测出来这块地是1亩3分,他非说只有1亩地;还有地里都是烂泥,收割机一下就会陷下去,但对方硬要下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遇到过。”罗英说,“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在山东,村民开价比我们成本价还低,我们不肯,结果几百个人围着我们三辆车,不割不让走。”最终罗英他们妥协了。

  黄得力则遇到过更为危险的情况。他说,2009年,他们车队刚到广东某地,当晚就被几十个拿着砍刀的混混打了一顿,所有车辆的玻璃都被敲碎。“我们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听警察说,这帮混混打错了人,他们要找的是另一帮开收割机的。”当晚得到了1万元赔偿后,他们连车都没顾上修,立刻开上高速“逃”走了。

  “还有去年在四川某地,晚上我们住乡政府的门口。结果半夜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开着车就朝我们撞。”后来,黄得力和亲戚没让这个人走,并要求对方“给个说法”。“最后对方赔礼道歉了,摔坏了我一个手机,又赔了我一个新手机。”黄得力说。

  但并不是所有的麦客都有化解纠纷的好运。根据媒体报道,今年6月份,山东夏津一麦客因20元小纠纷,在与村民追打过程中致人死亡;7月7日,据高州警方通报,几名河南籍人员在收割时撞伤了一名当地村民,因不满派出所处置,当晚打砸了祥山派出所,并强行带走了2名民警。

  对后面这件事,高州的外来麦客们都听说过。“有句话说的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出门在外,能忍的都尽量忍,和气生财。”罗英说。他的态度得到了黄得力的认同:“所以我出来开了十年机器,没出过什么事。”

  与同行之间的竞争相比之下文明许多,“也就是价格战吧,你100元我80元。其实还是比较体谅对方的。”黄得力说。

  此外,地方路障也成为容易引起纠纷的问题之一。据媒体报道,某些地区为了保护本地收割机,以种种手段阻挠、抵制外地麦客,甚至会下文件禁止外地收割机进入本地区。

  愈加艰难的未来

  2006年以前是麦客的黄金年代,那个时候收割机数量少、市场大,几个月就可以回本。2006年开始,国内收割机数量猛增,同时油价、人工都在不断上涨

  开着卡车不远万里,风餐露宿,不少人都在疑惑:这样辛苦的麦客真的能赚到钱吗?

  如果时间倒回四五年前,这个答案在绝大多数麦客那都能得到肯定的答复。但现在,他们会告诉你,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今年很可能会亏本。

  黄得力给记者算了笔账:路费成本1元/公里,因为有收割机跨区作业证,所以上高速不用交费,但油钱也要好几万元;机器每年损耗约4万-5万元;请工人的话平均一个月要五六千元,6个月就是3万多元;加上路上吃饭等,一年算下来如果收入没有15万元那绝对是亏钱的。“生意好的时候一天六七千元也有,不好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去年差不多刚保本。看今年的情形,不亏本就不错了。”

  而购买一台质量好的进口收割机,除开国家补贴外,仍要花费十几万元。此外,卡车还要大约要7万元,一套设备算下来,自家最少也要出20万元左右,所以许多麦客仍欠着高额外债。

  黄得力去年借了十几万元买设备,如今他还欠着亲戚朋友10万元。“情况会越来越糟,我打算今年把收割机卖掉还债,用卡车去搞运输。”

  在黄得力的印象中,2009年之前是收割机最赚钱的时代。“那个时候开收割机一年能赚二三十万元。我们家那边有老板开着宝马,后面跟着几十辆收割机浩浩荡荡全国跑收割。”看见有人赚钱,一传十十传百,家里只要稍有经济实力,家里都开始投资收割机。

  安徽阜阳市阜阳县郜台乡徐罗村的任登才对此深有体会:“前年我们村收割机只有几辆,去年发展到了20多辆,今年都快有40辆了。”

  但这些收割机目前没有一辆是赚钱的。“一是收割机数量太多了,每年都翻倍涨;二是现在种水稻的越来越少了,广东好多田都种树了。今年最差的时候,我5天才收了60元钱。现在还欠着10万元外债,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任登才说。

  收割机数量的暴涨并非近两年的事。据相关资料显示,2006年以前是麦客的黄金年代,那个时候收割机数量少、市场大,一个月就可以赚好几万元,几个月就可以回本。2006年开始,国内收割机数量猛增,近些年国家又出台了不少发展农机的优惠政策,收割机的数量仍在不断上涨,市场已趋于饱和,同时油价、人工都在不断上涨,麦客这一职业如今愈加艰难。

  李福治和罗英因为是新疆人,加上全国跑的历史长,所以有着自己的“秘密基地”。“广西、四川有些地方都是我们收了十几年的了,他们不会再找其他地方的机器。新疆那边去的机器少,我们也有定点联系的几家农场。”罗英说,因为广东定点联系的少,只能临时找活,所以在广东是几乎赚不了钱的。“去新疆比较好,一个月能收入好几万元。”

  不是所有的麦客都有李福治这样的“秘密基地”,麦客经济已然走到拐点。“暂时还能先做着。其实我们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长久,也希望能早日安定下来。”谈起未来,罗英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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