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毁化学危险品。刘建林摄
严格按照操作规程组织销毁,确保安全高效。刘建林摄
销毁兵:天天与“死神”掰手腕
在人民解放军的行列中,有这样一支队伍,他们虽然远离云谲波诡、危机四伏、殊死搏杀的战场,却同样时常身处险境,面临生与死的考验,在和平时期堪称“离战场最近的人”。
他们天天与化学危险品、地雷、雷管、炸药“零距离”接触,丝毫的疏忽或麻痹都可能酿成大祸,犹如“天天上战场”。
他们就是默默无闻的“销毁兵”。日前,记者走进沈阳军区,与销毁化学危险品和地爆器材的官兵同行,感受他们不同寻常的工作,倾听他们那惊心动魄的故事。
“大魔头”如何变成“纸老虎”
镜头一:沈阳军区某防化技术大队防化危险品销毁站。身穿防护衣、头戴防护面具,记者“全副武装”走进化学危险品销毁作业室。大队长郭剑英说:“一会儿防护衣的温度能达到四五十度,连续作业1小时,靴子里能倒出汗水来,人都容易虚脱。”然而,仅过三五分钟,记者就感觉呼吸困难,闷热难受,恨不得弃衣而逃。
操作台前,和记者一样“全副武装”的俩人,戴着橡胶手套,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瓶瓶化学危险品进行分解,动作准确到位,程序有条不紊。半个小时后,他俩走出作业室,脱下行头,湿漉漉的迷彩服贴着身,头上热气腾腾。
“这是技术室孔祥松主任和张显龙工程师。”大队长郭剑英介绍道。
“风险最大的作业都是领导、干部上,这是我们的‘规矩’。”大队政委吕正伟接过话茬说:“这也是给战士们吃颗‘定心丸’。”
危险品销毁工作,平时亦是战时。记者了解到,几年来,这个防化技术大队安全检测销毁化学危险品3.7万千克、放射源1.6万余块,多次受到全军表彰。
“化学危险品掌控不好,就是个‘大魔头’;掌控好了,就是个‘纸老虎’。”今年58岁的吴文涛大校是防化技术大队的高级工程师,与化学危险品打了半辈子交道,却从不言放弃。他说:“再危险的职业总得有人去干,如果为了钱,可能给多少钱我也不去干,但咱是军人,使命在身,即便豁上命也值了。”
吴文涛曾参与我军第一台移动式防化危险品销毁装置鉴定试用。有一回,燃烧室突然熄火,系统出现停车,此时电压380伏、炉温1200摄氏度,若不马上排除故障,焚烧炉就会变成“布毒炉”,有毒有害化学气体外溢。在极可能遭受沾染的高危情况下,吴文涛处变不惊,第一时间冲上去,细致排查40分钟,凭着精湛的技术水平和过硬的心理素质,终于将系统故障排除,顺利完成了试销任务。
此后,他提出先分解化学制剂再进行销毁的建议。虽然,这样做增加了25倍工作量,但为化学危险品销毁加了一道“安全阀”。
采访中记者深深体会到,在销毁战线上奋战,仅有满腔的热情是不够的,还需要有过硬的本领和作风。
现任防化大队防化技术室主任孔祥松,硕士研究生毕业,入伍18年,先后60多次执行全军防化危险品清查销毁、日遗化武毒剂泄漏销毁、二战时期有毒有害化学危险品鉴定等重大任务,无一差错,主研的多项课题,解决了防毒面具滤毒、制剂自动化检测、危险液体移取、销毁安全等诸多难题,3次荣立三等功,成为新一代“降魔尖兵”。
“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更强,我该退休了。”说着,吴文涛欣慰地笑了。
和“死神”掰手腕
镜头二:辽南,骄阳似火。深山沟里,地爆器材野外炸毁作业准备就绪。
“5、4、3、2、1,起爆!”地爆器材检测销毁站站长李宏业下达了命令。
“轰!”“轰!”两声巨响,第一、二号坑的废旧地爆器材顿时化为灰烬。可是,第三个坑的50公斤危险品纹丝不动。
“出现延期,第三响未起爆!”李宏业立即向3公里外的指挥组报告。销毁作业中出现哑炮是非常危险的,按规定要求,观察20分钟后即可前去排除故障。
“你们都别动,我去看看。”李宏业对身边的人说。
“坑是我布的,我熟悉情况,我上!”“我年轻,没孩子,我去!”一名工程师和士官李向荣也跟了上来。
走过第二道防爆墙,李宏业大手一拦,命令道:“我是领导,该我上,你们都别争了。”说啥也不让他俩跟着。就在争执之中,李宏业忽然听到坑内传来轻微的“噼啪”声,判定是发射药还在燃烧。
“快隐蔽!”李宏业挡住他俩,迅速在山脚拐弯处就地卧倒。
“轰!”第三响起爆了,三人安然无恙。此时,他们与爆炸作业点直线距离只有10米远。
“多亏李站长心细,要不然就出大事了。”士官李向荣动情地对记者说:“跟着这样的领导干,心里踏实!”
按照总部的要求,沈阳军区每年都要检测、销毁千吨以上的地爆器材,有雷管、炸药、引信、地雷、爆破筒、火箭布(扫)雷弹等,样样“火暴脾气”,个个具有杀伤力。
夏秋季节,是每年销毁任务最集中、最繁忙的时候。在辽西某销毁现场,正在搬运地雷的一期士官张亮告诉记者:“这5万枚地雷的搬运、拆分工作要在12天完成,不然就耽误下一道工序了。”
“像张亮,一天大概要弯腰搬运4000次,劳动量非比常人。”某工兵器材仓库分库主任金刚心疼地说:“他们天天累得手都哆嗦,端不住饭碗、拿不住筷子。”
“销毁工作不但艰苦、危险,而且技术性强,稍微的差池就会酿成重大事故。”沈阳军区装备部车辆工化部部长杨光告诉记者,地爆器材种类杂、型号多、年代久远,安全性、稳定性难以掌控。作为专业销毁部队,某工兵仓库地爆器材检测销毁站每年都要请专家讲解不同爆炸物的性能、特点和销毁方法;开展岗位练兵,反复体会要领,熟练掌握动作。站里80%的军官具有全日制本科学历,所有士官都是院校毕业。
记者看到,官兵们按程序分组作业,一步一动,不允许交叉,每个人都是重复一个动作。比如拆分地雷,大到布雷弹,小到雷管或指甲大小的火帽,都是专人拆分,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成百上千次。
“每次都是第一次,假如处理不当都是险情,‘轰’一声,连写检查的机会都没有。”某工兵器材仓库主任姜世勇说:“年年组织销毁工作,天天和‘死神’掰手腕,时时刻刻如履薄冰。”
“缜密评估,科学管理,依法操作,促进了安全销毁。”沈阳军区装备部部长高潮道出了其中的秘诀。
辗转在辽宁、吉林、黑龙江等地销毁现场,记者看到,每到任务部队,“销毁兵”都是先到库房进行清查,摸准第一手资料,认真检查确定待销毁器材的种类、数量,反复研究、论证方案;每次勘选销毁作业场地,都要把周边两公里范围内的民房、砖窑、矿点等走到、看到,跋山涉水,不辞辛苦。
要想作业零风险,搬、运、销、撤等环节总体评估必在先。记者发现,每次危险品运输,都是凌晨4点起床装车,5点前离开市区,避开人车高峰期。作业前,要对作业场范围、安全距离、爆轰当量及冲击波、地震波、飞石等可能产生的破坏和影响,进行科学计算评估。无论作业量大小,哪怕一炮就能够解决的,也要先试炸,确保万无一失。
“习惯了,我们遗书都写好了”
镜头三:“全大队官兵4个人为一组,轮流作业,干部负责清理、检测、包装,战士只负责搬运。”防化技术大队的操作间里,大队领导穿着30多公斤重的铅衣,戴上防护头套、手套第一个上阵,紧接着是机关分队干部、党员和骨干。
这是大队要对上万块放射源进行清理、检测、包装。与这么大批量的化学危险品“零距离”接触,无疑是在与“毒魔”作殊死较量。许多人心生顾虑,忐忑不安。
“领导都敢干,我们还怕啥!”看在眼里的战士们心服了。
任务提前顺利完成,官兵无一人受沾染。
风险面前,领导干部就是“挡风墙”。记者了解到,销毁作业涉及部门广、动用兵力多、组织难度大、作业风险高,为此,沈阳军区规定部队每次进行销毁作业时,必须有一名副师职以上领导在现场组织指挥。军区装备部则要求,销毁站领导要现场指挥、亲自作业。
“最大的挑战往往是面临危险时,别人快速撤离,远离危险之地,他们却必须将生死置之度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与‘死神’赛跑,与‘恶魔’搏斗。”在沈阳军区副司令员钟志明眼里,“销毁兵”就像黄继光、董存瑞,随时随地准备冲锋陷阵,敢于牺牲奉献。
2010年8月16日,伊春五马河一家鞭炮厂发生爆炸,酿成惨剧。地方政府向沈阳军区紧急求援:尚有原材料、半成品及成品80余吨,其中黑火药20余吨,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请求派爆破专家现场指导销毁。
军区把任务交给了地爆器材检测销毁站。此时,工程师侯广志刚完成销毁任务从海岛返回沈阳,正在医院照顾待产的妻子。接到命令,他二话没说,连夜赶赴伊春,于第二天凌晨4点到达事故现场。
爆炸起火后的现场满目疮痍,遗存的黑火药等原材料随时都有险情发生。由于销毁风险太大,地爆公司老板说:“玩命的事,给多少钱也不干!”
侯广志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量的黑火药销毁任务。但他知道,老百姓相信解放军,关键时刻军人不能言退。
“分批量进行销毁。”侯广志和同行的某部工程师董德坤仔细勘察现场情况后,迅速拿出方案。此后5天,他们精心设计、细心布置,与地方有关部门和人员密切协同,冒险将80余吨危险品全部销毁。
当最后一缕硝烟散尽,在场的人情不自禁地为侯广志、董德坤鼓掌、敬礼。
“类似高危险、高强度应急排险的事,销毁站的官兵都经历过。”回忆往事,侯广志少校淡定、从容。他指着身边的战友对记者说:“习惯了,我们遗书都写好了。”(冯春梅 刘毅 王勤军)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