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山林梦可期

　　经过27年的发展，中国人工繁育东北虎技术日趋成熟，在包括野外繁殖等多个领域内实现世界首次突破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熊琳曹霁阳

　　从1986年成立之初的8只种虎，发展到目前的1000只以上，黑龙江东北虎林园成为中国第一，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东北虎人工饲养繁育机构。经过27年的发展，中国人工繁育东北虎技术日趋成熟，在包括野外繁殖等多个领域内实现世界首次突破，“放虎归山”、“虎啸山林”的梦想离中国养虎人又近一步。

　　攻破世界难题

　　在位于哈尔滨市松北区的黑龙江东北虎林园1号园区内，一只2岁年龄的雌性东北虎身姿矫健，正在和与它青梅竹马的雄性东北虎嬉戏玩耍。虎林园的工作人员在距离雌虎近10米处投放了一只活鸡，雌性东北虎敏锐地观察到后，立刻奔向目标，在距离目标两米处有力地跳起扑杀猎物，一招咬住猎物的要害，整个过程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随后，小家伙悠闲地走到一边的树林中，拔掉鸡毛，美滋滋地享受着这顿美食。

　　东北虎林园的1号园区被称为“野化训练园区”，面积达10万平方米。2011年6月中旬，中国人工繁育东北虎野外繁殖项目在这里正式启动。7月25日，编号为426的雌性东北虎在半散放的野外生存环境中产下1只健康的雌性虎仔。

　　东北虎林园总工程师刘丹告诉本刊记者，编号为426的东北虎为国家级优质种源，生产时的年龄为7岁，散放时间已有5年，有过3次生育经历，具有丰富的生育经验。426号东北虎并没有在工作人员精心搭建的模仿野外生存环境的洞穴中生产，而是选择了距离虎舍10米远的榆树下草丛中产子。产后第3天，雌虎才走出草丛进食，随后工作人员在草丛中发现东北虎幼仔，产后初次称重4斤，身体状况十分健康。

　　“与同龄的幼虎相比，这只虎仔野性更强，具有明显的自我保护意识。”刘丹表示，听到声音或闻到异常气味时，这只“小虎妞”都会警惕地选择就近的草丛进行隐藏，同时，它还会用“虎言虎语”与母亲交流。每次母虎进食归来，只要喊上两声，小虎妞都会立刻从草丛里跑出来迎接。

　　“这只幼虎的诞生，意味着中国人工饲养东北虎首次实现由人工繁育向野外生殖的转变。”刘丹表示，一直以来，东北虎的人工繁育都在条件较好的室内进行，每只雌虎生产时均有工作人员提供饮食、医疗等照料。这次模拟野外繁殖尝试，除投放食物外，整个生产过程均由雌虎独立完成。这项技术的成功，在东北虎野化训练历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野外繁殖基础上实现野外生存，中国养虎人离实现“放虎归山”的目标又近一步。

　　2012年12月，中国启动东北虎二代野外繁殖计划。首只在野外诞育的雌性东北虎是此次计划的主角。东北虎林园已经为这只雌性东北虎选择同龄优秀东北虎种源配偶，经过2年左右的感情和生活磨合，中国首只野外诞育的东北虎将有望继续在野外繁育后代。

　　人工繁育步向“精生精育”时代

　　与此同时，中国人工繁育东北虎也逐步实现由“计划生育”向“精生精育”的转变，以优化东北虎种群质量，为最终实现“放虎归山”奠定基础。

　　2012年12月，东北虎林园园区内的千余只东北虎已经全部完成DNA检测，东北虎家谱绘制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这意味着一直以来因为资金等问题而进展不甚顺利的中国人工繁育东北虎项目首次实现DNA检测全覆盖。

　　虎林园办公室负责人刘剑锋告诉本刊记者，自2001年起，黑龙江东北虎林园开始对人工繁育东北虎进行DNA检测。DNA检测项目能够为中国人工繁育东北虎确定“家谱”，保证东北虎种群血缘纯正，避免因近亲繁殖而导致种群衰退。同时，也为中国人工繁育东北虎核心种群的培育提供科学依据。

　　虎林园在对所有东北虎进行血样采集和DNA检测的工作中，根据整个种群的基因水平，结合检验个体的质量加以对照，确定哪些东北虎更加适合种群发展。DNA检测采集与东北虎芯片编码工作同步进行。采集程序首先是对东北虎进行麻醉，随后从老虎后腿部采集血液，并为幼虎派发“身份证”。随后，工作人员会在幼虎颈下用针管植入记载身份情况的芯片，通过识别器确定植入成功后，最后在虎耳处打上编码，便于外观识别。

　　“经过多年精心培育，中国人工饲养繁育东北虎已经建立起国家级种源和核心种群。”刘丹表示，“精生精育”是对原有“计划生育”的全面提档升级，这意味着以DNA检测等现代科学手段为基础，对东北虎繁育实行更为严格的种群控制，延续优质基因，淘汰易染病虎种，为野化训练建立成熟梯队。

　　近年来，园内东北虎数量保持年增长100只左右，2013年计划诞育50只东北虎幼仔。刘丹表示，其中10％已被确立为中国国家级东北虎优质种源，享受国家专项补助并纳入重点监测范围；不足80只东北虎被确立为核心种群，以此为基础进行严格筛选，确保后代优生优育。

　　“目前东北虎优秀种群已经实现动态平衡。”刘丹解释说，目前纳入优质种群范围内的东北虎年龄均在15周岁以下，在遗传学上繁殖不超过三代，根据野化训练表现、体质、疾病史和繁育能力等多种综合因素确定是否符合优质种群要求，不符合条件的东北虎将纳入普通种群。对于优质种源的东北虎将在野化训练以及野外繁育等多个领域承担更多的责任。

　　与此同时，中国人工繁育东北虎的成功经验也被外界广泛认可，人工繁育的东北虎在社会甚至外交领域也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2010年7月，虎林园首次向朝鲜输出两只东北虎幼仔。这两只东北虎年龄均为1岁，雌雄各一只。在种源选配上经过严格甄选，血缘关系清楚，个体健康，引进方为位于平壤的朝鲜中央动物园。

　　2010年，虎林园向韩国大田动物园赠与一对种源优秀的东北虎。经过两年的繁育，2012年6月，母虎产下4只健康的东北虎幼仔，其中3只为雄性，1只为雌性。这是东北虎林园第三次向韩国输出优秀东北虎种源，在两国政府和相关研究人员的共同努力下，中国东北虎首次在韩国获得后代。黑龙江东北虎林园与韩国方面在东北虎保护及研究领域已经交流十余年，未来还将进一步加强合作。

　　保护东北虎亟待加大力度

　　对于包括刘丹在内的中国养虎人来说，“放虎归山”、“虎啸山林”仍然是梦想，目前还无法实现。园区内的千余只东北虎仍然需要开辟一片符合生存环境的活动区域，以期待进一步恢复野性。

　　然而这一想法目前遭到国内外两种不同声音的质疑。部分东北虎研究学者认为，人工繁育的东北虎一旦“放虎归山”，可能对现存的野生东北虎基因的纯净程度造成威胁，有可能改变东北虎原始基因状况。

　　黑龙江野生动物研究所所长孙海义等业内人士则认为，野外东北虎在中国境内的数量不足20只，而且其中究竟有多少是从俄罗斯和朝鲜等毗邻国家来的“过路虎”都不得而知。既然中国野生东北虎数量已经堪忧，应该尝试给人工繁育东北虎更多的活动范围和空间。

　　针对东北虎保护和相关研究的开展，受访专家认为，应首先建立东北虎保护机制，统筹规划我国东北虎的饲养繁育工作，使之由企业行为上升到“国家行为”。国家有关部门可借鉴大熊猫保护的成功经验，探索建立东北虎保护机制，加大资金投入，强化部门监管，提高保护水平，进一步加大对我国东北虎的保护力度。

　　其次,开展专门东北虎科研立项研究。目前我国对东北虎这一物种的专门科研立项研究渠道较少，科研人员在研究经费以及项目审批等方面需要进一步支持。只有进一步加大对东北虎的研究，才能有效开展对这一世界濒危物种的保护工作。

　　第三，进一步开展人工饲养繁育东北虎的野化训练工作，为野生东北虎保护开辟新途径。目前，世界上的野生东北虎主要分布在俄罗斯、朝鲜以及我国东北，数量不足500只，我国境内野生东北虎数量在20只左右。黑龙江东北虎林园东北虎数量突破1000只，意味着我国人工饲养繁育的东北虎从种群数量和质量上已经完全能够达到野化训练的要求。进一步开展野化训练工作无疑能够有效提高东北虎野外种群数量。

　　第四，建立东北虎保护区和跨国生态廊道，进一步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东北虎饲养繁育的最终目标是实现“放虎归山”，提高野生东北虎种群繁育数量。因此，我国应加快建立东北虎保护区，并与俄罗斯、朝鲜等野生东北虎数量多的国家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吸引更多的野生东北虎到我国境内，以进一步提高我国野生东北虎种群数量，加速我国野生东北虎种群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