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前想“种房子”骗国家钱，谁知风声太紧无法操作。眼见就要错失捞钱良机，不甘心的他们密谋一夜之间“无中生有”……为私利，湖北省武汉市汉阳区南太子湖征地拆迁负责人、征地所在街道副主任与社会人员一拍即合、明确分工，虚构拆迁房屋建筑面积4000余平方米，共同骗取国家征地拆迁补偿款600余万元。
11月6日，这起由武汉两级检察院综合运用信息与科技手段侦破的渎职大要案被作为经典案例，通过视频直播，在全国检察机关反渎专题讲座上作经验交流。
“搜索”让真相曝光
2012年初，武汉市汉阳区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接到市检察院交办的举报线索，反映南太子湖拆迁工程中有人弄虚作假，多算厂房面积，骗取拆迁补偿。市区两级院派出侦查人员联合展开调查。
调查之初，侦查人员最先将矛头指向“被拆迁厂房”的所有者—环湖公司的负责人。通过调查，他们发现环湖公司的主要股东与公司无任何关系，只是二人身份被他人冒用在工商局注册成立了环湖公司。侦查人员不得不转换思路，从审查排水公司负责该拆迁项目的工作人员赵志勇的渎职行为，以及为该项目做虚假评估的虹桥公司入手进行突破。
拿着涉案地块用于评估的照片，侦查人员反复进行比对，希望从有无重复、是否为多角度拍摄等方面发现问题。虽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没有重大突破。
“都说Google卫星地图很厉害，能将地球上任何时间、任何地区的地貌显示得一清二楚，听说连地面上一个人抽烟的烟头都看得见。”尽管是“听说”，侦查人员决定一试。上网用Google搜索引擎一搜索，他们欣喜不已，网络地图不仅直观、清晰地显现了南太子湖区域的真实地貌、地物状况，并且从2005年至今每一年的地貌、地物状况都能查到。将该区域征地拆迁前、中、后期的地貌一对比，侦查人员发现，征地前该区域内根本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一片鱼塘!
技术让造假现形
不费一砖一瓦，鱼塘变厂房?评估报告书是环湖公司获得补偿款的关键材料，“这份评估不仅提供了虚构房屋法律意义上的价值，而且成了市排水公司支付拆迁补偿款的基本依据，不论是出于过失还是故意，厂房已被证实是完全不存在的，评估机构一定会被严厉追责。”侦查人员研究评估报告原件。
“你们看，这个登记时间上好像有点痕迹，是不是涂改过?”“难道是想把鉴定时间提前，配合厂房已经拆除的说法，同时证明自己没有出具虚假评估?”侦查人员大胆假设，迅速委托市检察院技术部门对涂改笔迹进行检验鉴定。鉴定结果证实，评估时间确被涂改提前。
评估师杨某后来如实供述，所谓的“评估”，是经人牵线搭桥，提供实物照片以及《拆迁房屋明细表》、《拆迁构筑物明细表》、《拆迁房屋示意图》等资料“做”出来的，他们评估师根本没去过现场，“这笔业务是某会计事务所的小珍介绍的，她提供了委托公司的资料，并许诺事成后有好处，让我把评估‘做’高一点”。
办案人员找到小珍。小珍的供述将一个从未露面的嫌疑人带入了侦查人员的视野:“2007年，一个姓蒋的人到事务所找到我，说有一笔拆迁的房屋评估业务，由于我们事务所不做评估业务，我就帮他们推荐了评估师杨某。”小珍的供述非常关键。蒋某曾任排水公司拆迁协调部部长，跟赵志勇是老同事!
办案人员进一步了解，却得知蒋某早在案发前就已经出逃加拿大了。线索再次中断，侦查人员的视线只得再一次转向赵志勇。
智慧办案击溃心防
赵志勇，2007年初担任水务集团基建办公室征地拆迁科副科长，负责排水公司为南太子湖二期项目征用太子湖公司133.5亩集体所有性质土地的征地拆迁工作。虽然只有30多岁，但赵志勇在接受询问、讯问时的表现，令侦查人员都不禁感叹他的“精明”。“明明是鱼塘，你怎么就支持地面上有厂房的说法?”不论怎么问，赵志勇一口咬定“一无所知”。
“蒋某是赵志勇的老同事，还是环湖公司的负责人，又正好在拆迁前租下这块地，有这么巧吗?”侦查人员对赵志勇手机上已删除的近三个月的通话及短信记录进行了电子数据提取，发现赵志勇与蒋某经常联系。他们又提取了赵志勇电脑中储存的文档资料，并在审问过程中适时出示。面对证据，赵志勇的心理防线被迅速击溃，不得不交代了在征地拆迁过程中滥用职权并伙同他人贪污国家拆迁补偿款的犯罪事实。
2007年5月，排水公司拆迁协调部原部长蒋某得知赵志勇正在负责南太子湖拆迁，便拿着捡来的2张身份证注册了环湖公司，并以该公司名义租用了太子湖公司即将被征用的土地。当时，蒋某就和太子湖公司达成协议，租赁期间如遇国家及上级部门征地，由环湖公司与征地部门商谈，不论征地部门最终补偿多少，环湖公司都会按124.8万元的保底标准向太子湖公司支付补偿。
随后，蒋某找到了赵志勇，说明了来意:“南太子湖拆迁的事现在归你管，我虽然从公司出来了，但还想做点事情。我已经以环湖公司的身份租下了即将被征用的土地，想在拆迁之前抢着‘种房子’，到时候分点拆迁补偿费。你把这些面积都算进去，拆迁款到手后，我会感谢你的。”
为了让赵志勇放心，蒋某还当场表示，太子湖公司的上级主管部门、汉阳区江堤街办事处副主任余新龙也会从中帮忙。听蒋某搬出了余新龙这颗定心丸，赵志勇欣然表示同意配合。
干脆唱出“空城计”
谁知2007年七八月间，江堤街城管对违建管理特别严格了起来，抢建房屋的事不好操作，原计划的“种房子”声势浩大，无法掩人耳目，只得放弃。
赵志勇、蒋某心有不甘，找余新龙商议对策，三人一合计，决定干脆唱出“空城计”:在该土地上虚构一些房屋，由余新龙出面证明这些虚构的房屋以获得补偿，再找一家评估公司出具评估报告，等拆迁时就谎称涉案土地上有4000余平方米房屋等附着物，在拆迁前已自行拆除，要求排水公司予以补偿，如不补偿，环湖公司就不搬迁。
这个空手套白狼的计划非常大胆，为确保万无一失，三人在这次“密谋”中进行了明确分工:余新龙负责对排水公司、街道做协调工作;蒋某负责准备虚构有4000余平米房子的相关资料和评估报告;赵志勇则负责向水务集团领导汇报核实结果，证实被征用地块上确有4000余平米的房子，并起草虚假的拆迁补偿协议，最终骗取拆迁补偿款。
2007年9月，蒋某以环湖公司名义，委托评估公司对太子湖公司拆迁所涉及的实物资产进行评估。在评估中，蒋某先后向评估方提供了加盖有太子湖公司印章、证明已拆除了4650.39平方米房屋的《拆迁房屋明细表》、《拆迁房屋示意图》等虚假评估资料。11月，蒋某将虚假评估报告书提供给赵志勇，要求赵志勇以此作为计算拆迁补偿的依据。该报告认定太子湖公司拆迁范围内的建筑物面积为4650.39平方米，建筑物及构筑物总评估值为580多万元。
协调会上演“无间道”
2007年11月9日，排水公司召开了南太子湖二期项目征地拆迁协调会。余新龙作为江堤街办事处代表汇报道:环湖公司早在2006年就租用了太子湖公司现在将被征用的133.5亩土地，2007年上半年将该地块原有的4650.39平方米房屋全部拆除，排水公司应对环湖公司已拆迁的房屋进行补偿。
余新龙在会上怎么说、说什么，赵志勇早已心知肚明。协调阶段，赵志勇开始施展“演技”，他努力打消水务集团参会人员的疑虑，不断要求公司同意补偿，态度十分积极。经过多方协商，协调会议最终确定:排水公司所征用的太子湖公司土地征地费为4000余万元;对于环湖公司已拆除的房屋补偿费用为600余万元。
会后，赵志勇利用负责审核被拆迁户房屋面积、计算拆迁补偿价格、制定拆迁补偿协议的职务便利，以蒋某提供的虚假评估报告以及余新龙提供的《拆迁房屋明细表》及《拆迁房屋示意图》等虚假证明材料为依据，起草了拆迁补偿协议。
2007年12月，排水公司与环湖公司签订拆迁协议并支付环湖公司拆迁补偿款600余万元。随后，蒋某兑现了承诺太子湖公司的青鱼苗补偿124.8万元，并给余新龙指定的账户打了160万元。
罪行一桩桩败露
然而，讯问中，赵志勇虽承认自己与蒋某有联系，却一直狡辩自己并没有拿到钱，不是蒋某的共犯。据赵志勇交代:“蒋某跟我说他拿到钱后，按照约定将200余万元的青鱼苗补偿费支付给了太子湖公司，剩下的400万元被余新龙借用了，我没有从中拿钱。”按此说法，蒋某自己都没剩下多少钱，他更是一分钱都没拿。
2012年8月，侦查人员查出赵志勇早年的另一重要贪污罪行，他与蒋某早已是多年的“合作伙伴”!早在2004年，赵志勇任排水公司拆迁协调部副部长时，就伙同蒋某在三金谭铁路桥泵站项目地面附着物拆迁工作中，擅自将集体用地的厂房以国有商业用地标准进行拆迁补偿。蒋某曾向赵志勇许诺，等整个拆迁完成，会将赚的钱全都转到自己实际控制的阳杨公司。
“阳杨公司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思就是阳杨公司的资产我们一人一半。”铁证如山，眼见一桩桩罪行被揭露，赵志勇彻底放弃顽抗。
2013年5月，武汉市检察院将赵志勇、余新龙向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对逃匿国外的蒋某，检察机关表示，将对其展开全面抓捕。截至发稿，该案尚未判决。
案后说法
拆迁过程中，个别领导干部为了一己之利，在工作中滥用职权、失职渎职、玩忽职守、以权谋私，不仅严重损害了国家和集体的利益，也损害了当地拆迁主管部门的形象，造成了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征地拆迁工作中的渎职犯罪行为，使得人民群众对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履职的廉洁性、公正性有所质疑，从而对党和政府管理国家和社会的信任度下降，由此产生抵触或反对情绪，直接导致党和政府的公信力下降。
办案检察官介绍，滥用职权通常表现为两种情况:一是行为人超越职权，擅自决定或处理其没有决定权或者超越处理权限的事项;二是行为人违法地行使其职权范围内的权力，或表现为以不正当的目的，从事违反职务权限的事项。滥用职权的行为给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造成重大损失的，便构成犯罪。
当前在推进城镇化建设过程中，拆迁领域已成为渎职案件易发、多发之高危领域。本案的查办，也给广大领导干部敲响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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