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深圳荣健农批市场火灾发生后,省调查组正在对火灾事因、责任等进行紧密调查。大火发生时,附近工业区的保安王龙主动前往现场确认后及时报警并营救。这是28岁的他第三次遇见火灾,消防救火经验颇为丰富,一个人疏散了10余名睡在商铺里面的商户。
一头板寸的王龙,眼儿很小,皮肤黝黑,乍看有些像坏人,但身边同事老江夸他心地淳朴,办事靠谱。因为勇敢救火,王龙上了三次央视,其远在新疆的父母在看了《焦点访谈》上戴着保安帽子的儿子,才知道其在深圳闯荡是做保安。
而因为上央视,王龙被公司调到龙华新区一家企业,从班长升职当队长,“多管了两个人”。但他不习惯,很怀念以前的同事和朋友,也怀念骑车四处闲逛的时光。
边疆建设者子弟
因为想看看大海,也喜欢南方暖和的天气,王龙3年前来到广东,后辗转来到深圳。
2012年下半年,陕西人老江来蓝天科技园蓝坤物业公司应聘做保安。在面试现场,和一个样子虎头虎脑的男生聊上了,老江觉得聊得很来,就拍板决定入职。这个男生就是王龙,此后两人成为无所不聊的好朋友。
“王龙没啥心眼。”老江介绍,王龙是新疆阿克苏人,为人淳朴热情。老江做保安曾被妻子反对,认为保安是“懒人”,但跟王龙一聊,他就选定了这一行。
王龙家乡在新疆阿克苏。王龙的爷爷、外公都曾是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老兵。父亲是退役军人,老家在四川,16岁在新疆当兵,之后留疆,现在当地一家大型汽车公司做经理。王龙的外公外婆是解放后支援边疆建设的热血青年,先在东北北大荒开垦过黑土地,后来去奔赴西北沙漠,加入新疆建设兵团。他的母亲就从小在新疆长大,在阿克苏一个乡教了30年书,现已退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小时候,我感兴趣的特别想学,不感兴趣的一点不想学。”王龙介绍,初中毕业后,父亲叫他去乌鲁木齐职业大学,只上一年就不上了,“我不喜欢读书,比较喜欢高科技、机器、枪械之类。”
因为想看看大海,也喜欢南方暖和的天气,王龙3年前来到广东,先跟一个小学同学在广东阳江摆地摊,不光没赚到钱,还亏了不少,后辗转来到深圳。
虽然读过一年职业学校,但王龙在深圳找工作并不顺利。第一份工只干了两天,学做订书机,学了很多,但被辞掉。王龙说,来深圳后,才发现在此打工的新疆老乡不多。
爱较真,爱骑车,爱朋友
发现工厂里的电线没有加胶布,会要求必须整改;自己有一个骑行圈子,会去各处骑车,在疾风速进中寻找快乐;这些年影响王龙最深的老师是两个物管处主任。
从路边的牛皮癣广告中,王龙看到目前供职公司的招聘保安信息,他决定试试,孰料被意外录用。
做了保安后,王龙发现这个行业有不少“非主流人士”,有的有洁癖,晾衣服的棍子在别人用后,会拿进厕所刷很多遍;有个同事头发掉得厉害,一没事就会取出梳子梳上半天。
王龙对这些没在意,但有些不适应,如身边人与他的性格脾气的差异。“我们很热情,但我们的热情把人家吓到了。”“我们请朋友或跟女生吃饭,会抢着买单,不然脸上挂不住。”
工作中,王龙的较真劲也会碰到钉子。他认为,每个地方都有规矩,要按规定做,但是有的人爱做表面功夫,王龙想去管事情,很多人说他管闲事。发现工业园里工厂里的电线没有加胶布,会要求必须整改,不然会停电,有的厂家就会生气,但是王龙会坚持。
而保安行业也让他触动蛮大,“有人认为我们是流氓、野蛮人,很多人不理解保安行业。有人说我们是看门狗。”这给王龙带来挫败感。这时,他会“求救”于骑行,寻找生活的正能量。
“骑单车是最快乐的。”王龙自己有一个骑行圈子,会去深圳、东莞各处骑车,在疾风速进中寻找快乐。他已买过3部山地车,前后花了一万多块,是他3个多月的工资。
这些年影响王龙的最大老师是两个物管处主任,一个是李明平,一个是唐晓东。
“李主任我叫他‘老家伙’,这在家乡意思是尊重,叫他主任,我感觉不够亲切。”王龙介绍,李做事情很利索,也爱管闲事,非常热情。而新调来的董晓东则做事前会思考,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有理有条。两人都是退伍军人。
“这两人要是指挥军队,一个当政委,一个当指战员,我肯定能当一个好兵。”王龙在李与唐手下做事能学到东西,也很享受跟这两个人一起“唱歌、吃饭、喝酒、吹牛皮”。
父母看新闻才知其当保安
平时很严肃的父亲正好看到节目,打电话给王龙,“嘿,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戴了一个帽子。”
“我正跟董主任打得火热时,就把我调到别处了。”王龙被调到龙华新区,因为此次公明荣健市场大火的救火表现。
12月11日凌晨1时,王龙在蓝天科技园值班时,看到远处荣健农批市场冒起浓烟,同事猜测是烧垃圾,但他怀疑是着火了。事实证明王龙是对的。
这是保安王龙第三次在周围遇到大火。2010年,王龙刚穿上保安制服上班时,自己的工业园里曾发生一起工厂器材氧化燃烧事件,他冒着危险冲进去灭火,最后满脸黑烟地跑出来,“摸一把脸更黑”。第二次是当地楼岗村委附近的一个垃圾废弃站,当时王龙也热心赶过去,发现已经拉上警戒线,公安消防已经赶到了。
公明荣健农批市场是第三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这一次幸好王龙及时赶去发现火情,跑到现场主动报警并参与施救,没有任何防护设备,疏散了十几名商户。
“英雄?我觉得把人救出来,自己死掉,才叫英雄吧,我这样最多叫做搭把手。”王龙早已忘了救火的事,他不习惯别人叫他救火英雄。
王龙说,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在火灾现场拍些照片做纪念。“我当时在现场把手机刚拿出来,看到火灾这么大,就想不拍了,救人要紧。”王龙回忆,当时他第一个赶到现场,先想到启动消防栓,一点压力都没有,打不出一滴水,只能把人先疏散了。到凌晨三点多,王龙见火势小了,才回到岗位。
11日上午,王龙接到央视记者电话,不光接受新闻直播采访,12日晚上,他的面孔出现在央视《焦点访谈》上。
平时很严肃的王龙父亲正好看到了这个节目,打电话给王龙,“嘿,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戴了一个帽子。”王龙一时也“嘿嘿”相答,心想坏事了:之前从没有跟父母说自己在深圳打工是做保安,摆地摊卖盗版碟也没有告知家人,因为怕家人知道后受打击。
父子寒暄了一会儿,王龙听出父亲没有责怪他隐瞒职业的意思,反而对他救人的行为表示满意,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母亲则在电话中说,“不行了就回家吧,我照样养你。”这被他拒绝了。
“开心,钱再少,我也做好”
升职做队长,王龙不适应,因自由时间少了,“我只想做个班长,可以跟车友走南闯北,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更少了。”
据王龙一个同事介绍,因为上了中央电视台,很多有头有脸的领导都来了,觉得王龙为公司做了有面子的事情,就把王龙调到龙华新区一家新公司升职做队长。
升职了,王龙挺不适应。他告诉记者,新公司是一栋新大厦,“整天感觉自己像看工地的一样”,每天一上班,王龙和一个员工在大门口守着坐一天,“两人大眼瞪小眼”。
王龙也不适应新工作场地附近的饭菜,“外面饭馆很多,但很贵,又不好吃。吃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加米饭就要10块钱!”
昨日,王龙做了一个新疆人爱吃的洋葱炒鸡蛋,家乡朋友又打来电话,劝他回去帮忙看店,但被他一口拒绝。“我不能去,也不想去,给朋友打工,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万一出点差错,朋友不说,我也不好意思。”
而王龙更不适应的,是自由时间少了,“我只想要做个班长,可以跟车友走南闯北,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更少了。”这不是王龙想要的生活方式。“开心,钱再少,我也做好。多几千块,自己富不了;少几千块,自己穷不了。”
但是王龙说,想到自己要成家立业,天天晚上又睡不好,“我想找个媳妇,又想现在混得这么差,怎么养好媳妇?”
他不知道咋办,只能走着瞧。
撰文:南方日报记者 李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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