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画家Julie看到马来西亚航空MH 370航班的消息,就会流泪。她本该搭这架飞机回北京探亲,却因好友力邀去新山(马来西亚的旅游城市),临时退票,这张订单号为“1008124472”的机票,她退了两次才成功。“怕在其次”,常住新加坡的她说:“如果我出事了,我的父母会非常伤心,我可能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这件事’就发生了。”
“很不寻常”的失联
她无法清晰地解释“这件事”是什么,就和每一个面对“这件事”的人一样。3月8日凌晨,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的M H 370航班,与空中交通控制中心失去联络,6小时后,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对外公开了这个消息,随后,多国飞机舰队开往飞机失踪海域进行搜救。但这架载有227名乘客(其中有154名中国人)、12名机组成员的庞大飞机,好像彻底消失了。它在哪儿?飞机上的乘客是否安好?四天过去,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的答案仍然是:不知道。
社交媒体忍不住把M H 370和法航447航班相比较,2009年6月1日凌晨,法航447从里约热内卢飞往巴黎的途中,突然消失,没有呼救信号,也没有雷达记录,直到两年后,搜索人员才在南大西洋海底找到部分飞机残骸,找出事故原因。
M H 370航班失去联系30个小时后,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的两名高层代表,开始表露出悲观态度。在北京丽都维景酒店(简称丽都饭店)那间拥挤的会议厅里,一名高管放低声音缓慢地说:“请各位亲属做好心理准备。”哭声渐起。
“此次飞机失联的情况很不寻常。”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黄惠康10日下午向媒体介绍,马来西亚向中国进行了技术通报,劫机、空中解体、雷达失灵等五种常见的失联状态,被一一排查。第二天下午3点,在马来西亚警方的发布会上,马来西亚国家警察局长K halid A bu B akar表示,马方会考虑所有导致马航M H 370至今失联的可能性,包括恐怖主义袭击。马方着重关注四方面可能性:劫机、解体、机组人员出现心理异常问题以及其他个人因素导致的问题。
突然消失的MH 370
一行红色的“延误”通知在头顶闪烁不停,3月8日清晨,M H 370航班乘客的家人们,守候在北京首都机场到达口,等待接机时,还没有预料到这意味着什么。M H 370航班原计划凌晨0:41从吉隆坡出发,于早晨6:30抵达。
M H 370航班的机型为波音777—200,这是全世界最大的双引擎飞机,安全记录良好。从1995年进入市场后,唯一一次致命事故,是去年7月发生的韩亚航空事故,但据美方初步调查报告显示,事故的原因可能是飞行员操作失误。
但这架安全记录良好的机型,在3月8日凌晨1:20,飞抵马来西亚和越南交会处的海域上空时,突然与空中交通中心失去了联络。马来西亚军方稍后才发现,M H 370在失踪前曾偏离航道,试图返回吉隆坡,然后发生了什么,再也无人获悉。随后几个小时内,各种消息混乱冲突,一会儿说航班降落在广西南宁,一会变成了越南,一会又在某块海域发现了残骸,随后,马来西亚航空在官方网站的申明里,不断地否认这些信息。
一名家属8点多看到手机上弹出的新闻,才紧张起来。机场工作人员在到达口对面安放了一块白色公示牌,上面写着:请M H 370接机的客人到丽都饭店了解相关情况,工作人员说,马来西亚航空在11号出口安排了巴士,可以送乘客家属前往丽都饭店。丽都饭店距离首都机场,走高速约有20分钟的车程。
第一批失踪乘客的家人们坐上巴士前往丽都饭店时,27岁的摄影师张志亮正拉着母亲和朋友,从天津开上前往北京的高速路,他的妻子李洁就在这个航班上。
直到3月8日中午,还有家属从首都机场赶往饭店。一名身穿米色棉衣、北京口音的中年女性,在机场大哭着走向马航的巴士。她说女儿、女婿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就在这趟航班上。
当天下午2:30,马航北京办公室的几名工作人员,在丽都饭店念了一个5分钟的声明后,全部撤离。整个白天,这些亲属们只能守在饭店的一个大厅里,等待。等待一个确切的消息,更等待亲人的出现。
MH 370上的乘客们
吉隆坡的乘客家属们,也守候在位于布城的一间酒店里。这个新的行政首都距离吉隆坡市中心约40公里,到吉隆坡国际机场约30分钟车程。
“当你在机组人员名单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感觉太不真实。”3月10日晚,伊扎特·纳兹利(Izzat N azli)在推特上写道。他的叔叔伊斯米尔是M H 370航班上的一名机组人员,随着飞机的失踪,伊斯米尔至今生死未卜。
照片里的伊斯米尔中等身高,清瘦、精神,一副眼镜架在他的高鼻梁上。“在我爸爸做完手术的两天后,叔叔主动来到医院照顾他。那天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凌晨3点才睡。他是我最亲密的叔叔,可你现在在哪里?我们都需要你。莱拉婶婶也需要你。你快回来,我有很多事要讲给你听。”9日凌晨,伊扎特在Instagram相册里说,“在国家心脏中心,这可能是我和叔叔的最后一张照片了。”
作为机组成员的家属,他也一直守在马航为他们及其他乘客家属安排的酒店里。和伊扎特同样期待奇迹的,还有居住在印度尼西亚棉兰的克里斯曼,他24岁的儿子福尔曼是乘客中的一员。
起飞前,福尔曼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他说他已经登上了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告诉他,起飞前做一个祷告,保佑他安全到达目的地。”克里斯曼说。福尔曼2 0 1 1年从马来西亚万隆技术学院(B andungInstituteof T echnology)毕业,此前供职于阿布扎比的一家石油公司,后来接受了一份欧洲油田服务公司的工作,这次被公司派驻北京。
守在北京丽都饭店的张志亮两天都吃不下一口饭,母亲每顿饭都在劝。和福尔曼一样,他的妻子李洁也是在起飞前用微信和他聊天,直到开始登机。3年前,他在工作时遇见了这个来拍艺术照的扬州姑娘,一见钟情,两人结婚才一年。这次,李洁被公司派去马来西亚出差2天,计划回来和他一起过周末。
刘帅帅在等着他的78岁的父亲刘如生,父亲高大俊朗,是个擅长国画的画家。这次,他们24名画家组团,前往马来西亚做文化交流,其中6人没有搭乘这趟航班。登机前的前一天晚上,刘帅帅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在北京逗留一下,见见朋友,就回南京。刘如生在一篇自传里写到:曾有六次以上与死亡擦肩而过,因而晚年心愿是“走遍全国,开拓视野”。刘帅帅带着父亲的画册,画册前面,印着他和妻子鲍媛华在埃及、夏威夷、意大利度假的合影,两个人笑得像一对少年情侣。这次,比他小14岁的妻子,也在这架飞机上。
29岁的山东威海人田军伟,是失联航班上两名华为公司的员工之一。工作近四年,他被公司派驻过越南、埃及、埃塞俄比亚、利比亚。然而,登上M H 370,田军伟却不是为了工作。他在公司内网通讯软件的签名档写着“3月8日至3月16日休假”。他的姐姐在老家听到了这个消息,告诉记者说:田军伟还没有结婚。
儿子裹着浴巾,躺在石贤文的怀里。这个26岁的爸爸,在朋友圈里大部分贴的都是儿子的照片。他也是M H 370航班上的乘客之一。岳父很满意这个阳光,笑容灿烂的男生,女儿和女婿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婚。听到消息时,都不敢直接告诉女儿,而是给女婿的公司同事打了电话,确认了消息,才和女儿从河南赶来。他说,女儿无法入睡,也无法进食,8个月大的外孙被留在河南老家,用奶粉喂养。
马航特别行动小组
3月9日凌晨1:30,马航高层管理人员带着翻译,出现在首都机场附近的国都酒店会议厅,召开新闻发布会。记者们在此等候了3个多小时,情绪变得和失联乘客的家属一样焦躁。两名高层管理人员说,马航带来了93人的特别行动小组,里面有马航的工作人员、慈善基金会的志愿者,以安抚家属为主要任务。
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的反应,在家属们看来非常缓慢。来北京的路上,张志亮一直试图拨打马来西亚航空公司的电话,但始终占线,只能通过网络获取信息。事发次日凌晨,马航高层管理人员第一次面对家属时,对飞机在哪、乘客是否安好这些问题,仍然没有答案。首都机场在马来西亚航空办公室门口,增加了两个保安,以防情绪激动的家属冲进办公室。
特别行动小组在新闻发布会上许诺,会帮助乘客家属前往航班失联的地点,马航会承担所有费用。这个许诺,并未平息家属们的焦虑,刘帅帅说,如果一直找不到飞机在哪,去了当地也不会有任何帮助。还有一些家属担心,离开中国后,马航是否能真的照料好他们。3月11日下午,丽都的家属们集体向马航提出了一些要求:比如需要马来西亚政府人员介入马航的工作,希望能保证每个乘客,而不是每个家庭有5名家属前往马来西亚。
来自台湾慈济基金会的60名义工,散落在家属等待区,一对一地陪伴在家属身边。一位女士嚎啕大哭时,一名女性义工走过来,单膝跪地和她低声交谈,最后又双膝跪地,拥抱这名家属。在吉隆坡,一些市民聚集在街头,为失踪的乘客们祈福。
石贤文的岳父和其他十几名家属,因为丽都酒店房间有限,被安排到附近的柏丽酒店居住。马航的义工从来没有来过柏丽酒店,也没有提供给他们最新信息,他们只能靠电视了解信息,或者每天步行到丽都饭店,去听下发布会。
虽然发布会也没有什么实质性信息。据新华网消息,3月11日下午,马来西亚移民局和警方公布了两名持假护照登机人的身份,其中一人是名19岁的伊朗青年,这个青年的母亲知道孩子使用的是假护照,计划在法兰克福机场接机。马方认为,这名伊朗青年不是恐怖分子。
伊扎特相信官方没有隐藏信息,他在脸书上转载了两种官方发布信息的方式:
方式一:连接每个线索,迅速推断,然后宣布在越南海域发现失联飞机,错了再澄清,这会被网友指责提供虚假信息。
方式二:发现“潜在的地点”,得到国际支援后,等待证据,比如影像或录音证据。这需要时间,同时会被批评为保持沉默、不负责任,但调查仍在暗地里继续。
“我会选择第二种,因为我相信‘希望’一直存在。”他写道。
Julie说:现在还不知道结果,我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记者 王骞 陈宇 刘军 舒朗 张东锋 刘竹溪 实习生刘静
中国全力搜救
3月8日
2时40分
马来西亚航空M H 370航班失去联系
10时49分
中国交通部南海救助局派出搜救船,从西沙出发,前往中国南海海域开展搜救工作。
16时24分
民航局有关负责人称,越南、马来西亚、新加坡三方联合在越南土珠岛以南搜救。
3月9日
9时
我国12名潜水员赶赴飞机失联海域。
12时
我国海警船已抵疑似失联海域。
3月10日
7时
中国已派出“井冈山”舰、“绵阳”舰、“昆仑山”舰和“海口”舰前往搜救。
18时
我国紧急调动海洋、风云、高分、遥感等4个型号、10颗卫星为地面搜救行动提供技术支持。
21时
交通运输部所属的“南海救115”轮已抵达马航客机疑似失联海域,并开展夜间搜救。
3月11日
11时
马航发布第十一份声明,国际搜救团队正在根据航班飞行线路扩大搜救范围,除海洋外,也在陆地上寻找。
17时
国防部网站消息,经中央军委批准,中国空军3月11日紧急出动2架军用飞机,从三亚凤凰机场起飞,赴马航失联海域执行搜救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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