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海域的最南端—南海,海域辽阔、资源丰富。国家海洋局巡航执法船和执法队员一直巡航在这里。他们忠于职守、甘于奉献,为维护我国海洋权益筑起了一道海上钢铁长城。2013年7月,中国海警船编队前往我国南海海域执行维权执法专项任务。在有机会随行的一个多月里,记者亲身感受、亲眼见证了我海上执法队员在南海维权执法期间,克服种种困难,用坚定决心和顽强斗志捍卫我国领土主权和维护海洋权益的实际行动。
本报记者 周超
狭小的住舱
7月22日,广州市,雨后的旭日喷薄而出,阳光普照。长州岛海监码头上,中国海警船停靠其间,整装待发。
上午9时,随着汽笛一声长鸣,“中国海警3368”船、“中国海警3175”船、“中国海警3210”船缓缓驶离码头,前往我国南海海域执行维权执法任务。
甫一登船,记者按照船上的安排,来到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虽然对船上空间的狭小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后,还是觉得非常吃惊。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扇镶嵌在墙上的椭圆形窗户,就是我将日日夜夜居住的地方。
在这个三四平方米的房间里,除了床和桌子所占的空间外,几乎一步就能跨出门去。房间的墙壁隔热能力很差,在南海正午强烈阳光的暴晒下,室内显得闷热异常。
“中国海警3368”船政委告诉记者,这艘船原为“中国海监168”船,1981年建造后,作为海洋测量船迄今已服役30多年,船上的设备和性能都比较落后。由于南海维权船只少、任务重,中国海监南海总队将该船接收过来以后,还没来得及进行大规模改造就投入巡航工作。因此,除了少部分装有独立空调的房间略微好一些外,大部分船员的房间都和记者所住的一样。
就是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中国海警3368”船自2012年11月成为中国海监执法公务船以来,已执行过多次南海相关海域维权执法专项任务。“我们都成了南海值守专业户了。”船长赖军才笑着说。
遭遇台风
7月的南海,正是台风多发季节,海风呼啸,海浪滔天。出海前,国家海洋预报台发布预警,受热带低压和西南季风共同影响,南海将掀起巨浪。
7级风、4米浪,船身纵摇幅度十几度、横摇幅度最大20多度。这样的数据对出海前的记者没太多感觉,对常年出海的船员也没什么感觉。但当这样的数据化作真正的浪涌袭来的时候,刚出海时的新鲜感顿时消失,记者很快体会到了晕船的滋味。
船身随着浪涌浮动,身体随着床板的晃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这样的摇晃使人马上脑袋发晕,肚里冒酸水。一阵呕吐之后,记者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抬眼瞥见椭圆形窗户外不时飞身掠过的海鸥,盯着它们轻盈优美的曼妙身姿,美感全无,唯一的感觉就是一个字:“晕”。
胃口肯定是没有了。这一天,记者早饭没吃,午饭打来后一直放在桌子上,晚饭只喝了一点水。打饭的时候,看到去餐厅吃饭的人少了一大半,看来晕船的人还不少。其间,政委也过来询问记者,要不要吃点晕船药。
好在晚上9点左右,海上编队进入了西沙永兴岛附近七连屿锚地漂航避风。这个位于西沙群岛东北部的海域,由一组岛礁、沙洲包围而成,距离西沙第一大岛永兴岛仅约4海里,白天用肉眼就能看到岛上的建筑。
对于赶了一天一夜海路、晕得七荤八素的记者来说,锚地就像是天堂一样。在这里,海面波澜不兴,没有了船疾驰时的狂风,也没有了上下左右的摇晃,有如陆地般的感觉让记者“如获新生”。
正逢三沙市建市一周年,不远处的永兴岛,庆祝焰火腾空而起。一簇簇焰火在夜空中尽情地绽放,将半边露出乌云的月亮衬托得分外美丽。此情此景,让人不免触景生情:只因为有这些海上执法队员常年默默地值守在我国辽阔海疆,才会有如此宁静祥和的海上夜景吧。
初见黄岩岛
顶着汹涌的浪涛,经过四天三夜的航行,7月25日傍晚时分,海上编队到达黄岩岛海域。
刚到黄岩岛,记者就在驾驶室里远远看到在潟湖附近航行的“中国海监71”船和“中国海监263”船,他们已在这里值守了一个多月。
“呜……”所有执法船相继鸣响了汽笛。嘹亮而又雄厚的汽笛声响彻在潟湖上空。
这一声声汽笛,昭示着一个崭新时代的来临。中国海警船编队完成了在该岛海域的首次亮相。
随后,“中国海监71”船和“中国海监263”船掉头朝北驶去。接下来,将由“中国海警3368”船、“中国海警3175”船和“中国海警3210”船负责潟湖周围的值守。
北纬15°07′,东经117°51′,船上电子海图屏幕上显示的这组坐标,就是黄岩岛所处的地理位置。
从地质构造上看,黄岩岛是中国大陆架的自然延伸。黄岩岛以东是幽深的马尼拉海沟,是南海水深最深的地区之一,同时也是中国中沙群岛与菲律宾群岛的自然地理分界。
7月26日,我海上编队开始绕着潟湖进行巡航值守。由于执法船的吨位较重,无法太靠近潟湖,因而一般最近距离也是在潟湖外1海里处巡航,再靠近则可能会触礁搁浅。
在电子海图上,黄岩岛呈现为“C”字形。组成这个形状的,是一条环绕在潟湖周围、长达55公里的椭圆形礁盘链条。这个链条围成了潟湖,面积约150平方公里。而链条的缺口处,就是潟湖的入口,位于该岛东南方向,宽约400米,水深9米~11米,小型船只可以由此进出。
船长赖军才指着潟湖口旁两个肉眼可见的黑色柱子对记者说:“这是当年一艘外国军舰在黄岩岛搁浅时留下的桩子,后来这艘军舰被拖到了南沙中业岛继续搁浅。”
公开资料显示,1999年11月3日,一艘淘汰的外国军舰在这里搁浅。该国宣称军舰是在参加救援时发生故障,经中国多次交涉后,仍不将船只拖走。后在中方强烈抗议和压力下,才将该军舰拖走。
进入潟湖
自值守以来,每天看到不远处海天一线间的飘荡着的潟湖,记者就马上会生出进入其间一探究竟的想法。但七八月的南海,每天总是阴霾密布、波涛汹涌,难得会有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而当海况不好的时候,为安全起见,执法船一般不会下放小艇进入潟湖。
8月8日,终于迎来了记者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大晴天。经过与海上指挥部的沟通,海上指挥部同意派遣记者和另外两名海监执法队员进入潟湖了解情况。
上午8时30分,穿上印有中国海警标志的救生衣,紧抓着晃荡不停的扶梯,记者等人下到了小艇上。接着,小艇掉转方向,朝着潟湖口驶去。
高速疾驶的小艇上,记者等人紧紧抓住座位前的扶手,船身随着浪涌一会儿高高浮起,一会儿又重重摔下。从潟湖口看去,阳光照耀下,潟湖口外深蓝色的海面与潟湖内浅绿色的海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进入潟湖后,海水颜色由浅绿变成了透明,水下彩色珊瑚礁清晰可见。船速放缓后,一个海监执法队员更是看到了一只龙虾在珊瑚礁上游动。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我国渔民的传统渔场,在这片礁盘上,盛产石斑鱼、苏眉鱼、金枪鱼、红鱼、章鱼、梅花参等珍贵鱼类及各种贝类,特别是珊瑚种类繁多,经济价值高。但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由于海上争议、冲突的存在,使得这片海域对我国渔民来说,成为出海捕捞风险较高的地方。
潟湖内,海水更加平静,丝绸似的海面与蓝天白云连接在一起,构成一幅绝美的海天画卷。十几分钟后,小艇来到黄岩岛的南岩。黄岩岛礁盘上的礁石以北、南两端的礁块最为密集,北端者称为北岩,南端者称为南岩。这些礁石大小不一,露出海面的高度一般在0.5米~3米,礁块表面大小一般为1平方米~4平方米。
“那就是南岩的主礁。”旁边的执法队员李汉友指着十几米远的一块黑色礁石对记者说。由于是涨潮时分,露出海面的这块礁石只有1米左右的高度,顶端呈尖耸嶙峋状,一只海鸟站立其上。礁石后面,则是一道道浪花在不停地翻滚。
等到小艇再靠近些时,记者看到礁石似乎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其中一角似有缺损。资料显示,那一角,原本雕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权碑,1997年被炸毁。
由于越靠近礁石,暗礁越多,稍有不慎就会将小艇螺旋桨弄坏。因此,记者放弃了再靠近些的想法,只是在小艇上,凝望着这块在海浪中屹立不倒的礁石,心里不禁在想:它就是我们这些人不辞辛苦、日夜值守在这里的意义和价值所在吧。
“值守”变“坚守”
自进入潟湖之后,记者的海上值守生活又重归平静。初到时的兴奋,被每日铺满天空、预示着台风要来的乌云所日渐消磨。看着驾驶室墙上的日历,一个个日期被值班人员依次涂过。而在生活上,记者也开始感受到了“值守”变为“坚守”的真正含义。
“这条船上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执法队员刘蕴哲告诉记者。平均一年要在海上生活100天左右的她,在很多执法船上都待过。
事实也是如此,刚上船时,船上的伙食标准是三菜一汤:炒白菜、黄瓜和尖椒,花生猪脚、煎草鱼、猪肉豆腐汤……
但很快,这样的的好日子就宣告结束。
值守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中午,记者和平时一样来到餐厅,看到原本盛放3个大盆的桌子上只剩下了两个,三菜一汤变成了两菜一汤,绿色蔬菜明显减少。
“在船上,菜比肉珍贵。”饭桌旁,一个水手对记者说。
珍贵的不仅是蔬菜,还有淡水。出海半个多月后,餐厅门口就贴出通知:由于前段时间用水量过大,今日船上决定实行限水措施。每日晚上9点到早晨7点,将不提供淡水。
而此后,船上更是实行了更为严格的、分早中晚3个时段供水的限水措施。对于后半夜值班的机舱人员来说,这样的限水尤为难受。“每天凌晨,从轰鸣燥热的机舱出来,没办法冲凉是最难受的。”大管轮刘舍纯说。
再往后,为了应对水荒,船上开始将采用过滤方法淡化的海水掺杂进剩下的淡水中。“这种方法得来的淡化水已经将人体需要的矿物质过滤掉了,长期喝对人体不好。”见习三管轮张向东对记者说。
对于船上的困难,多次出海的执法队员陈鑫早已习惯:“这就是我们的海上执法生活,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躺在床上也是贡献。”
驱赶外国渔船
从8月开始,我国实施的历时两个半月的南海休渔期将结束。但在我们值守的海域,首先迎来的却不是中国渔船,而是外国渔船。
一天下午,正在房间里休息的记者突然听到“呜”的一声汽笛声响。
“肯定有情况!”记者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随即,记者拿上照相机冲上了驾驶台。驾驶台里,本航次海上总指挥刘跃飞满脸严肃,紧紧盯着海图室里的光电跟踪取证平台屏幕。
只见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一条外国渔船正在向潟湖口方向驶去。该船船身由红黄绿3种颜色组成,船身两侧各有4个弯曲的杆子,插进海水里,像是八爪鱼一样。
“靠近这艘渔船,再次鸣笛驱赶。”刘跃飞命令说。
紧接着,我两艘海警船呈犄角之势,全速驶向该渔船。但对方渔船利用其吨位和速度优势,在我执法船靠近之前进入了潟湖。我执法船则由于吨位过大,无法进入潟湖内对其进行驱赶。
船上的老船员曾告诉记者,2012年的时候,为防止外方船只进入潟湖,我方甚至在潟湖口拉起了长达几百米的大网,以此阻止外方渔船进入,但效果甚微。由礁石围起来的潟湖,并非只有潟湖口一个入口,从其他方向虽然难,但吨位小的船一样可以进入。
“下放小艇,派遣执法队员进入潟湖驱赶该渔船。”看到这种情况,刘跃飞再次命令说。
与此同时,记者所在的海警船抵近潟湖礁盘,3名执法小组队员站在甲板上,手拿录像和摄像设备对整个执法过程进行现场取证。
记者也赶忙走出驾驶室,站在甲板上,看到一艘载有4名身穿标有“中国海警”字样救生衣的执法队员的执法艇,正全速向潟湖内停靠的该渔船驶去。
不一会儿,海警执法艇靠近了该渔船。通过单反相机的长焦镜头,记者看到已经在潟湖内抛锚的渔船上,大约有七八个船员。这些船员或坐或站,身体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盯着我方执法艇上的执法队员。
在渔船艉部,一个看起来像船长的人向着执法队员不停地比划着手势,嘴里说着什么。
通过高频通信,小艇上的执法队员向海上指挥部报告说,该船声称进入潟湖的原因的是船上主机坏了,无法行驶。
“这肯定是借口,如果它主机坏了,那怎么还能到达这里,不会到了以后主机就刚好坏掉,怎么可能那么巧!”船长赖军才说,“这和仁爱礁的那艘船一样,当年也是找借口才搁浅的。”
1999年5月9日,一艘破旧的外国坦克登陆舰声称“船底漏水,不得已‘坐滩’”,在仁爱礁西北侧礁坪坐滩。此后,该国通过长期驻守士兵、采用定期轮换舰上人员的方式赖着不走了。
这时,刘跃飞向执法小艇下达命令:告诉该渔船,修好主机,马上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当天傍晚,由于超强台风“尤特”来袭,海上编队接到南海指挥部命令,将前往南沙美济礁避风。
“只能等到回来后再收拾它了。”刘跃飞说。
当4天后我海上编队从美济礁避风归来,这艘外国渔船已不见踪影。“那么大的风浪,待在这里肯定不行,它也得找地方避风。”赖军才说。
美济礁避风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我海上编队于当日下午3点到达美济礁海域,开始漂航避风。
“叮咚”,早已被用作闹铃的手机短信铃声突然响起。“有信号了!”记者马上兴奋了起来。
打开手机短信一看,上面写着:“中国电信海南分公司美济礁站点欢迎您!”
记者兴冲冲地走到甲板上,只见甲板上海风相对较小的一侧,早已三三两两地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是拿着手机,或低头查看着手机内容,或抬头面带微笑对着手机说着话,普通话、闽南语、粤语、东北话……众多语言交织在一起,人群中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
8月23日,海上编队圆满完成任务,胜利返航。33个日日夜夜的坚守,中国海上执法队员用实际行动和无私奉献,践行了对祖国和人民的庄严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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