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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阳市上浦村事件回顾:上浦村的纠结

来源:综合 作者:经济参考报

  广东上浦群体性事件”发生后,虽然一批官员得到了查处,一批违法势力也正在受到法律的审判,而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上浦村村民以及当地政府却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

  “估计‘阿包’做梦也不会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广东省揭阳市当地一位做电缆生意的李姓老板告诉记者。

  李老板口中的“阿包”名叫吴桂存,在广东揭阳地区应该算得上一位“名人”。他既是揭阳市人大代表、揭西县棉湖镇新湖村支书,同时又是揭阳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而现在,他身陷囹圄,成为全国知名的“广东上浦群体性事件”中的头号犯罪嫌疑人。

  如今,民主与法制社记者走在新湖村,还不时地能听到有关吴桂存的议论。

  年近花甲的新湖村老人周记辉告诉记者,“‘阿包’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好久没来村里陪我们拉琴、唱歌了。”

  当问及吴桂存的为人时,这位老人告诉记者,“阿包”是个很好的人,新湖村的主要街道、学校都是他在任期间建成的。

  “新湖村有今天这样好,‘阿包’是有功劳的。”周记辉说。

  而在距离新湖村数公里之遥的上浦村,村民们却一口咬定,今天上浦村的“尴尬”,皆因他而起—咫尺之遥的两个“邻居村”,对吴桂存的印象截然相反。

  “上浦事件”

  上浦村民们在赢得了这场对峙的“胜利”后,也没有就此停止,而是将这伙外来人员的29辆车团团围住并予以打砸、焚烧。

  这一切,应该从2013年2月22日中午上浦村一段急促的锣声说起。

  在广东潮汕地区的一些自然村里,每逢节假日或者村里的重大事件,还保持着敲锣召集村民的习惯,就像电影《小兵张嘎》里那样,当鬼子进村时,乡亲们会用这种方式发出警报,互相告知。

  而2013年2月22日,“鬼子们”似乎真的进村了,在电视里发生这样的情节通常是乡亲们或转移或隐藏,而这次,乡亲们却拿起锄头、砖头进行了反抗。

  上浦村村民李某,这一天没有反抗,而是做了观众。

  村里敲锣时,他正在家中睡午觉,听见锣响,他穿上衣服,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村口,看到乡亲们与一群村外人员对峙在村口互扔石块、叫骂。

  这场冲突,让围观的李某感到兴味索然。

  “这样的场景和设想的不一样,没想象的那么激烈。”李某说,“因为,村里前一天就有人在说,第二天会有人来村里为土地的事情闹事,让大家准备好。”

  而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却让李某这个乐于围观看热闹的观众“过了瘾”。

  这一群大约有百十来号人的“外来人”,在数倍于己方的村民们的强大压力下,四散而逃,空留下他们开来的29辆汽车横亘在京棉公路上。

  上浦村民们在赢得了这场对峙的“胜利”后,也没有就此停止,而是将这伙外来人员的29辆车团团围住并予以打砸、焚烧。

  由于上浦村村民人数众多,致使京棉公路堵塞,前来处置情况的当地公安人员不能接近事发现场,最终导致价值289万余元的29辆汽车全部被焚毁。

  焚车事件发生后,引发当地政府的关注,其在网络中被称为“上浦事件”。

  这起轰动全国的事件背后,与上浦村的“邻居”新湖村时任村支书的吴桂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租地合同引纷争

  根据公安机关的侦查结果显示,正是一句“你们看着办吧”成为吴桂存被指控为这场事件幕后主使的直接证据。

  吴桂存与上浦村这场事件的“纠葛”,应从一份租地合同说起。

  棉湖镇的耕地质量与中国众多农村乡镇肥沃的土地相比,并不是那么富饶。就在这并不十分富庶的土地上,聚集着众多的制造电线电缆的企业。

  而与300里之遥的深圳所拥有的众多大型工业园区相比,这里的企业似乎还停留在小作坊阶段。

  “企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就必须做品牌、打广告,揭阳的投资环境远不如周边深圳、东莞好。”一位当地从事电缆生意,目前在长沙投资办厂的老板告诉记者,“这里的企业形成一定规模后,就会到大一点的城市去发展,这已经成为当地企业的固定发展模式。”

  而上浦村租地合同的初衷,正是为解决这样的困境而产生。

  2013年1月,广东当地一家名为万丰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万丰公司)的企业与上浦村委会签订了一份租地合同,合同中约定将上浦村约400亩的土地,以每年每亩地补偿2000公斤稻谷(折合市价)以及每亩地一次性补偿2000元的价格租给万丰公司,用于开发上浦工业园区,由万丰公司负责“三通一平”,租期50年。

  万丰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为罗勤南,而在这家公司中还有一位股东正是吴桂存。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场企业、当地政府、村民三赢的好事,可是故事的结局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完美。

  2013年2月11日,时任上浦村委会主任李宝玉发现村中挂出了“无良村官贱卖土地”“勾结不法公司欺压百姓”的抗议横幅。

  这让负责租地项目的李宝玉如坐针毡,当天下午,李宝玉就找到了合同的投资方万丰公司。

  在吴桂存的家中,李宝玉将村里针对租地有反对意见的情况告诉了吴桂存。

  据李宝玉等人在公安机关作的侦查笔录显示,2013年2月11日,在得知上浦村内有村民反对租地一事后,吴桂存将罗勤南、万丰公司股东郭武财叫到其家中。

  在吴桂存家中,李宝玉将村民反对一事告诉了三人,并告知带头反对的村民是李盛禄。

  在了解情况后,吴桂存决定找李盛禄谈谈,试图解决此事。

  当天晚上,吴桂存、李宝玉、罗勤南、郭武财四人以拜年的名义来到了上浦村民李盛禄的家中。

  然而,事情却没有按照吴桂存等人想象中的发展,双方话不投机半句多,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在吴桂存等人准备起身离开之际,李盛禄家突然断电并围过来数十名上浦村村民,双方僵持了一阵后,不欢而散。

  几天之后,李宝玉再一次找到吴桂存询问解决此事的方法,正在打麻将的吴说了句“你们商量着办吧”,也正是这一句话,为吴桂存引来了无尽的烦恼。

  2013年2月22日,李宝玉经过与罗勤南、郭武财一番商议之后,一出“周瑜打黄盖”的好戏上演了。

  当天上午,一群蒙面的“陌生人”冲进了上浦村村委会,将村主任李宝玉“打伤”并砸毁了李宝玉的私人轿车。

  之后,经过公安机关侦查,这一切都是李宝玉与郭武财等人自编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嫁祸李盛禄。

  就在这场“苦肉计”之后,郭武财等人组织了近百人,携带了钢管、头盔等器具,以保护李宝玉的名义聚集在了上浦村口。

  后来,就发生了上浦村口对峙的群体性事件。

  根据公安机关的侦查结果显示,正是一句“你们看着办吧”成为吴桂存被指控为这场事件幕后主使的直接证据。

  村民们的“账本”

  “由于部分村民的反对,最终导致了本应顺利上马的项目无法正常进行,这也是基层工作十分令人头疼的问题。”

  “上浦事件”发生后,万丰公司的吴桂存、罗勤南、郭武财等人相继被捕,时任上浦村委会主任李宝玉也因涉嫌聚众斗殴罪被另案处理,时任棉湖镇委书记、镇长皆被免职。

  而上浦村村民们却似乎没有享受到他们期望中维权获得成功后的快乐。

  “每亩地产400公斤的稻谷,应该是棉湖地区耕地产量的上限了。”新湖村民潘春武告诉记者,“负责任地讲,上浦村的征地合同应该是棉湖地区以往征地合同中价格最高的了。”

  而在上浦村民的眼中,看法却不尽相同。

  在走访上浦村的过程中,一位村民告诉记者,他们之所以反对征地,最基本的原因就是,村里的土地是他们手中最大的资源,如果土地出租之后,他们首先害怕开发商违约,又怕由于土地开发之后导致地价上涨,他们会因此买不到房子。

  “因为,村上目前的宅基地用地还是比较紧张的,如果土地出租后,宅基地的审批恐怕会更困难,而周边地区的商品房价格,按照目前村民的收入水平来说还是很难承受的。”这位村民告诉记者。

  就在这样的不同观点下,政府也同样有着一肚子苦水。

  “政府对此事也很头疼,作为基层的工作人员,维护稳定与发展肯定是基层政府官员的两项重要工作内容。”棉湖镇镇长林东卫告诉记者,“政府鼓励建立工业园的初衷还是想发展地方的经济,可是‘上浦事件’发生后,或多或少都会对棉湖地区吸引外来投资带来一定的影响。”

  据林东卫介绍,当初,万丰公司与上浦村签订租地合同时,完全是按照《村民委员会自治法》进行的,租地合同经过上浦村村民大会同意并通过之后,项目才得以上马的。

  “可是,由于部分村民的反对,最终导致了本应顺利上马的项目无法正常进行,这也是基层工作十分令人头疼的问题。”林东卫说。

  “目前的《村民委员会自治法》只规定了如何合法签订有关村内事务的内容,而没有明确如果村民违约后应该怎么处理的问题。”林东卫对此也很无奈,“从我们基层工作人员办公的角度来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后,由于我们缺少相关的处理依据,只能通过沟通,挨家挨户地做工作来解决此事。”

  由于相关法律缺失的确给基层政府带来了工作上的压力,“上浦事件”发生后,揭阳市委、市政府立即组织了工作组进驻上浦村,挨家挨户地走访,了解情况,并通过与万丰公司的沟通,撤销了租地合同。

  目前,上浦村百姓的生活已经恢复如初,可“上浦事件”的影响以及反思却还在继续。

  法庭激辩涉黑罪名

  吴桂存所在的新湖村,村民们组织了上百人的请愿书,希望法庭从轻处罚吴桂存,并愿意证明吴在任期间对新湖村所做的种种贡献。

  4月9日,吴桂存等人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案在揭阳市榕城区法院公开开庭审理。

  揭阳市榕城区检察院指控吴桂存等16名犯罪嫌疑人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聚众斗殴罪等5项罪名。

  在庭审的过程中,控辩双方针对吴桂存等人是否“涉黑”以及其他罪名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检方认为,吴桂存等人通过万丰公司进行了多项违法行为,情节严重,证据确凿。

  而吴桂存的辩护律师刘笑宇认为,吴桂存的一些做法的确涉嫌触犯了法律,但是“上浦群体性事件”以及吴桂存涉嫌的其他犯罪行为并没有内在联系,因此,吴桂存等人的行为并不满足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的构成要件。

  而在法院之外,有关吴桂存是否“涉黑”一事的争议也在同时进行着。

  一方面,自从上浦事件事发后,互联网中有关吴桂存等人“涉黑”的种种内幕在一些论坛、网站广泛转载传播。

  另一方面,吴桂存所在的新湖村,村民们组织了上百人的请愿书,希望法庭从轻处罚吴桂存,并愿意证明吴在任期间对新湖村所做的种种贡献。

  目前,无论是吴桂存以及新湖村民们,还是事件发生地的上浦村村民、当地政府似乎都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

  村集体—中国最基层的民主单元,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如何处理好“稳定”与“发展”的问题确实值得深思。

  截至记者发稿时,本案仍在审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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