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现在跟以前在县领导岗位上,有什么不同,吴传全连连摆手:“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以前多是开开会、发发文件,现在干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舒心。”
吴传全:当村官的县官
文_ 本刊记者 王巧捧
还有半年,吴传全就60岁了。
曾经从事新闻工作12年,先后担任过四川达州市达县(2013年9月更名为达川区)宣传部长,县委常委、副县长的他,去年初从县人大副主任位置上退了下来。出人意料的是,3个月后,他接受了家乡村民的邀请,通过竞选,当上达川区龙会乡花石岩村村支书。
被架来的村支书
吴传全来这里当村支书,源于龙岩村村民的“算盘”。
现任村委会主任周迎春向记者介绍,吴传全过去在县上任职时,每次回家乡,村干部都会向他请教村务工作。2013年村级党组织换届之前,周迎春觉得,以现有村干部的水平,要想带领村民致富,难度非常大。他想到,刚好吴传全从县人大副主任岗位上退下来,何不邀请他来担任村支书?
周迎春在村党员大会上提出这个想法,立刻得到大家的响应。但是担心向吴直接提出会被拒绝,没有回转的余地,当时村民们没敢直接跟吴沟通,而是搬出了组织。几十名党员联名写了请求书交到镇党委,再递交到县委组织部。
组织部长出面跟吴传全谈话:“你是老领导,尊重你的意思。”吴传全说:“这球还是踢给了我。”
周迎春说,敢提出这个请求,也是因为看到了吴书记对家乡的感情,敬佩他的眼界、思路。他透露,有一次吴传全回到家乡,和他一起站在山上,看着山脚下的村庄,满脸忧虑地说,家乡怎么还是这个样?为什么不能用智慧和双手改变呢?在村党组织换届时,吴传全那天的表情,在周迎春心里浮现。
在同事们的眼里,吴传全关心关注家乡的发展。从周家坪村场口到花石岩及周围几个村庄的硬化道路,就是吴传全主动跑省交通厅等部门,拉来项目,找来资金,建设起来的。
吴传全笑着说,在这一点上可能我是有点私心,不过,大家也都理解我,因为我们村确实太穷了。
花石岩村4个村民小组1380多人中,“五保户”、“残疾户”名列全县榜首,2013年上半年村民人均纯收入还不到1600元,远低于全县水平。近30年来,村里先后换了14任村党支部书记。
所以,皮球踢到吴传全这,尽管遇到了家人的反对,他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担子。“我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穷苦我知道。”
2013年7月23日,花石岩村村支书竞选时,吴传全向村民演讲了他手书的22页文稿,真情流露:“随着年龄的增长,眷恋家乡的情感越来越深了,有时候做梦都是家乡的人和事……”有感于家乡“贫瘠的土地,光秃的山梁,破烂的房屋,孤独的留守老人和儿童”,吴传全为花石岩村设计了“十个一”的致富工程。
穷村画蓝图
4月3日,廉政瞭望记者来到花石岩村,在一片荒山上找到了吴传全。吴传全指着脚下这片荒山对记者说,这里是四组,大约168亩地,全都荒着,我们计划在这儿建个养牛厂。
花石岩村目前留守村民不到500人,多为老人和孩子,种不了的地,只有荒着。在最严重的四组,据组员罗丕胜介绍,他们组300多人,现在大约只有3家还在种地,每家只种了几分。
站在这片荒山顶上,俯看可见花石岩村全貌。吴传全遥指着村子的不同方位,向记者介绍他已经实现和正在实现中的乡村建设计划。
吴传全担任村支书以后,在最初的两个月,四处联络熟悉的企业主,靠朋友关系免费请来社科院专家,花了两个月时间,在吴的规划基础上,为村里论证发展思路。最后基本确定为:建设好水源和交通,打造生态农业产业和民俗文化,走观光旅游路线。
这两个多月,吴传全心里略带焦虑:“村民们一定在嘀咕,两三个月不见动静,这到底是要怎么搞?”直到10月17日开始,工程项目终于陆续开工。
在这之前,吴传全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做,就是重建村小。记者当天看到,在花石岩村中间位置,吴筹资修建的村小即将竣工。村小9月份正式开学,接收幼儿和一至三年级的孩子。
50岁的村民王启碧介绍,旧村小几年前垮了,村民们只有步行送孩子到附近的周家坪小学读书,一个来回要花一个半小时。村小建好后,孩子们就不用再跑那么远了。
目前,花石岩村村级路已经修通,下一步将修建生产路和院户路,还在筹集资金;弃用污染严重的老水库,新建了两座新水库;新村聚居点,也即将开工建设。
去年9月,吴传全牵线一名企业主投资500万元,在花石岩村成立了达川区太吉种植专业合作社。
如今,合作社已经种下了近500亩乌梅,培育了近100亩无花果苗莆;新的两座水库里,拟生态养殖青波鱼……
加入土地流转的村民自动成为合作社社员,优先在合作社打工,一天40元,每个月大约工作20来天。在合作社做工的村民不受年龄限制,普遍在60岁以上,其中社员罗丕雄甚至已经78岁。
吴传全在内心还有一个想法,等农业合作社效益稳定后,要为社员争取股份。
村子里,一座老酒坊将于6月开始烤酒,到时可以形成高粱烤酒,酒糟喂牛,牛粪入沼气池,沼气肥料养果树的循环经济链。
在吴传全的规划里,所有污染性产业一律拒绝。有人跟吴传全介绍,废旧塑料再生颗粒加工效益高,吴传全拒绝了,他说,宁可发展慢点,也不要把污染引起来。
吴传全向记者畅想3年后的花石岩村。“到那时,我们村就能形成辐射周边市县的休闲观光旅游中心。到时,家家户户打造农家乐。”
随着村子各项建设的开工,不少年轻村民已有回村的意愿。过年时,在福建打工的村民王斌,专程找了吴传全两次,表示今年8月份要回来,发展自己的园艺手艺。
而留守老人们,则对记者感慨着吴的付出和对今后的期盼:“吴书记为我们村跑了好多路,操了好多心哦。希望把我们村儿搞得好点,过几年就对喽。”
“县官”的人脉
谈起现在跟以前在县领导岗位上,有什么不同,吴传全连连摆手:“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以前多是开开会、发发文件,现在干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舒心。”
在共事过的同事眼里,吴传全以前在领导岗位上,就是有思想有头脑,工作干练,有气魄的人。
周迎春也强调,当初邀请吴传全来当支书,主要看中的是他的眼界、思路和他对家乡的感情。但实际上,吴传全在以前工作上结下的人脉,对他的乡村建设计划支援不小。
即将竣工的村小,是吴传全联系同为花石岩村出身的企业主,初步投资60万兴建的;为了引进合作社,吴传全先后六七次找到另一位企业主朋友,把他请到村上,为不太熟悉农业的他,详细讲解花石岩村的规划。
多名同事都提到,老吴每天早晨穿双布鞋,背个竹背篓去买菜。这种平和心态,为吴传全结交了良好的社会关系,人们对他的尊重,转化成对他建设家乡的支持。
达川区组织部副部长杨春刚介绍,吴传全的做法,还启发了县上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县上因此提出“结穷村、交富友、共幸福”活动。杨春刚说,以前,县上一些工作,对联系企业主还有些避嫌,现在县上也鼓励搭建平台,引进经济上、产业项目上的带头人,带领基层群众致富。
刚开始,也有同事不理解。达川区农业局局长何渠华,从1996年开始和吴传全共事。去年吴传全请他去帮花石岩村做产业规划,请求在项目上给予支持和技术指导,他才知道吴到村上当了支书。何渠华第一念头是,“这个级别、这个年纪,为什么还去干这个?”
了解下来,何发现吴传全确实是为了改变家乡面貌,被他的出发点和精神感动,何渠华又主动带农业局工作人员去了花石岩村几趟,尽量为他们优先安排项目。何渠华称,“不是碍于他的身份,确实是被他的精神感动。”
做村支书半年多下来,吴传全测了下体重腰围,瘦了7公斤,腰围小了2寸。
达川区人大内务司法工作委员会副主任何明全认为,吴传全这种行为才是真正践行群众路线的做法,完全不是一些形式化的活动所能比。
该委主任罗建介绍,吴传全还是达县作家协会主席、达州市诗词协会副主席,写诗词、写剧本。作为一个文人官员,跑到农村去做建设家乡的具体工作,触动了很多人。
多个达川区官员都不约而同地对记者提到,县官去当村官,开始有点奇怪,但了解了吴传全的工作后,都发现,“是我们用传统的方式看问题,思维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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