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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静冬 见习记者 韩亚聪 文/图
尿毒症，这个梦魇般的病魔在落到父亲身上不久，也出现在了刘常辉的诊断书上。这个三十岁的汉子，不想拖累与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和生养他的父母，他和病魔赛跑拼命打工挣钱，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看病欠下的债还上，他想用最后的努力来弥补对家人和岁月的亏欠。
边透析边打工
窗台上摆着盆君子兰，这是刘常辉一个月前买的，属于他的唯一的“奢侈品”。刘常辉说他喜欢其寓意。
“我现在当辅导老师，给孩子们上课很过瘾。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啥烦恼都忘了。”刘常辉告诉记者，确诊后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幸运的是，经过医生的救治，病情有了好转，但需要坚持每周2次血液透析。
按照当下的医疗价，算下来每月就将近5000元。而除了刘常辉，家里还有父亲刘路华也需要做透析。一家两例尿毒症，对于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都无异于天塌下来。
身患重病，好多人连尊严都保不住。想借钱，好多亲戚朋友都躲得远远的。而刘常辉是个例外。
“我挺幸运的，因为有一帮好朋友。他们琢磨着我该没钱了，就悄悄地直接往我卡里打钱，五百五百地打。谁家都有老婆孩子拉家带口，但是没有一个人手软。”刘常辉说，他和父亲到目前已花了三十多万元了，但并没有感到太作难。“高中同学王红帅一个月的收入才1640元，知道我得病一笔拿来一万元。这可将近他一年的收入啊。”
总有种种感动，让刘常辉几欲泪流。“朋友都是援助我，没有说是借的。但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这些"债"还上，这样我就死的没有遗憾了！”刘常辉说，朋友的支持，让他增添了活下去的力量。
当病情稍微有所好转，他便一门心思地扑在教育培训机构做辅导教师。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刘常辉就成为所在学校收入最高的老师，学生们反馈说，这个刘老师能把枯燥的高数讲出林黛玉的感觉。
“我喜欢这种用自己的劳作和智慧来赚钱的方式，特有成就感！”现在，刘常辉在工作之余，还对外招收高三学生做课外补习，这是他的“私活”，一般教育机构是不允许自己的教师这么做，他是“特例”，他又多了些收入。刘常辉说，有生之年除了还债，他还想再为父亲攒够5年的透析费用，为“前妻”挣够一套房子的首付。
尿毒症患者忌讳饮水，刘常辉常常忍受着干渴，在讲台上一站就是一天，他挑战着身体极限。每个月四五千的收入在保定已算是不错的了，但对于刘常辉来说，这还远远不够，透析、租房、日常花销，处处需要花钱。
“他就是想自己赚钱自己看这个病，一天最多的时候上14个小时的课，他这样玩命地干，看着就让人心疼。”刘常辉的几个要好同学如是说。
不肯服输的刘常辉，就这么固执地证明着自己。以燃烧生命的路径。
做人要有原则
当了老师后，刘常辉给人很随和的感觉，加上声音欢快，一副典型为人师表的派头。但不会批评人，需要时来一下，也不是真的威严。
说起心目中的“刘老师”，从定兴县三中赶来上课外辅导的学生宗同同，一口气说出一大串优点来：开朗、幽默、热情、豪放、乐观、豁达。旁边的刘常辉笑得合不拢嘴，“可别这么夸人啊，老师也会骄傲滴！”“孩子们排我的课都排不上，我的课从8点排到晚上10点，还有几个不能排上。”虽然每周需要透析两次，但说到教育，刘常辉对未来充满信心。“我的生源靠的是口口相传，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刘常辉说他属于很有行动力的人，假如不做课外辅导，即便是卖油条豆浆他也能干好。刘常辉有一个做人的原则— 只挣良心钱。“前几天讲楞次定律，有个学生愣是没听懂，收费人家十元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得对得起家长的血汗钱啊！要不，以后开奥迪来送孩子的就多要点，骑自行车来的就少要点。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刘常辉说，他正酝酿一项改革：准备打破按学时收费的惯例，推广按知识块收费，他觉得这样更合理。
对于《师说》里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刘常辉有着他独到的理解，“解惑只是浅层次的，这里的"传道"最厉害。我刚带过的一个学生，刚来时染着黄发文着身，而没过多久就变了个人似的，懂事儿得很。”现在的刘常辉，喜欢从一个教师的角度参悟人生。
靠着业务上的能力和人际交往上的天分，颇有成就感的刘常辉说事业上他已渐入佳境。
闲的时候，刘常辉跟保定市区的几个哥们聚一会，聊聊天，大家都很风趣，有时谈一个蚊子咬的包就可以谈半天，各自在微信的朋友圈里提及彼此，还带些洒脱的江湖气。而情怀、冲动，这一类东西，需要的时候也从不缺乏。
刘常辉的这种洒脱，与他的过去有很大的关系。“6岁时他就迷恋上了练习武术，方圆十几里的都知道我们家有这么个"武术小子"。”母亲荆秀芝回忆说，很小时候刘常辉就能做到“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后来长大了常说的话是“有钱不如有朋友，交下朋友种下地。”
“考入大学后，他一直担任校武术协会主席。有一次学校食堂发生火灾，刘常辉第一个冲过去救火，手都被烧伤了，后来受到学校特别表彰。”河北农业大学农学院党委书记石中泉，至今对刘常辉的印象很深：“一个热心人，见到乞丐宁可自己少吃点，也要给人家分点。”
刘常辉说，他现在这样活下去，可以理解为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书中的那种情愫，他也有他未竟的事业！“这个过程中我会还清所有的债务，不管大家要不要，我也要还清的，这是做人的原则！走的时候想着轻轻松松的，来世也想清清白白的，这样才能洒脱来去！”
既温暖又不安
“得病使人成长。这话不是我第一个说的，但我很认可其中的理儿。”刘常辉说，与之前相比，他现在更坚强了，每天都在和病魔赛跑，他不觉得累。
从大学时代开始，刘常辉便一直是班里甚至学校的活跃分子。但从2012年底查出尿毒症，到2014年4月份，刘常辉从朋友圈中“消失了”，班里通知他参加同学聚会，他也以种种原因推掉。提及那段日子，刘常辉说：“或许那是男人虚伪的自尊心吧，我想麻痹自己，不想让自己的病拖累兄弟们。”
“当年他一张黑脸，爱说爱笑，大大咧咧的，一接触很快就能发现他的古道热肠。”昔日大学的辅导员张涛(现为河北农大农学院团委书记)，是第一个知道刘常辉得病的农大人。今年4月6日，张涛在总结大学生村官的事迹资料时，给刘常辉打电话，想请他参加事迹报告会，但得到的回复是“参加不了”。“后来追问下他才说出他得尿毒症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张涛回忆说，上学时的刘常辉意气风发，感冒了药都不吃，一挺也就过去了。
为了集聚更多的援手，张涛第一时间把刘常辉的病情发到校友QQ群里。
李强和黄培鑫是刘常辉大学时最铁的哥们儿，看到群里的消息，他们都不相信是真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不拿我当兄弟看吗！”电话里说完这句话，李强就哭了。4月中旬，从北京赶来的李强和从定州赶来的黄培鑫在医院见到了刘常辉，“刚见面常辉还和我们开玩笑呢，以前他能打十几个人，现在别说十几个人，一个人都打不过了。”黄培鑫说。
刘常辉得病的消息传开后，一天时间就收到了农大师生近两万元的捐款，也有好心人士表示要捐药。最为感动的是，只有几面之缘的校友于超甚至从郑州赶来，从事心理工作的他想在精神上帮助刘常辉。
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爱，让刘常辉既感温暖又有一丝不安心。最近这段时间，刘常辉已陆续拒绝了好几家电视台的访谈邀请。采访中，刘常辉特意提醒记者，切记只可传递自己和帮助自己的人身上的正能量，千万不要呼吁捐款。
“之所以抵触这些，是因为朋友的救助我知道是谁能还，而社会上的我没法还，永远亏欠社会的，背负不起啊。良心不安！”刘常辉说，他喜欢凭本事活着，而不是同情。
湖北卫视《大王小王》编导普姗姗，在遭到刘常辉婉言拒绝后，回复微信：“大哥！我敬佩您！”
笑看未来
现在的刘常辉更愿意把自己当做一个老男人。老男人不需要较真、拧巴，已经会顺应，看得开。
自打被媒体关注后，刘常辉看到网上有一个同样得尿毒症的人跟帖说：“很羡慕你，你幸运地被媒体关注了，而很多朋友却离我而去，现在我已经没钱透析了。”
刘常辉开始开导病友：“朋友别悲观，路其实是自己走出来的。”他给对方算了一笔账，如果自己不做辅导教师就去卖豆浆：一杯豆浆的卖价是两元，成本五毛，一早上卖70杯的话，能净赚105元，一个月就是3000多元。“而且，卖豆浆比讲课轻松多了。”
整个采访过程中，刘常辉时不时会发出爽朗的笑声，让人感受到他身上蕴含的巨大能量。他说，自己得病的消息传开后，不仅没有朋友离开他，很多十几年不联系的初中同学也跑来看他。刘常辉说，现在家里可以说是“座上客不断”，每天都有朋友来陪他。
几天前，刘常辉把租住处布置得像单位会议室，学生们来上课都是围坐圆桌周围，而学生也很喜欢这种“另类”的上课方式。刘常辉认为，圆桌无环无端无上无下，可以与学生们充分互动，更加具有平等性；他还想买一套投影仪挂墙上，用PPT的方式给学生们讲课……刘常辉还有很多规划，他要用残余的光热缔造一种全新的教育模式！“说得高尚、唯美点，最终我是想做公益教育。”
至于再婚和生孩子，似乎那不再是他的重心。“看到年轻人谈恋爱，有人问我你不难过吗？我真的很平静，以旁观者的姿态看人看事。”刘常辉说，不是他有多乐观，而这是最好的方式。他不给悲伤机会！
客厅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书法用具，刘常辉喜欢笔墨之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他尤其喜欢写“梁”字，因为那是“前妻”的姓；刘常辉也喜欢深读古书，《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很多章节他几乎能背下来。
“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向明天换一些美满和幸福……不愿让你看见我的伤处，是曾经无悔的风雨无阻……”刘常辉喜欢周华健的《风雨无阻》。他说，喜欢一首歌，往往不光是因为旋律本身，而是因为歌词里能读到自己的影子。
看到电视上正播放“成语大会”节目，来了兴致的刘常辉说，自己病前用成语可概括为：轰轰烈烈、风雨同舟、肝胆相照、侠肝义胆，而病后最喜欢的成语是“其乐融融”。
“父母生我一场，我不能死在他们前面；朋友们给我的钱，我会活下去还给他们；社会都没有遗弃我，我为什么要遗弃自己！”刘常辉说，心不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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