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以来，雅安孔坪乡境内有近20只羊被黑熊吃掉，黑熊逼近农舍仅200米左右
我手里拿着长柄镰刀，‘哼乌乌’学黑熊叫，声音比它还高，最后它没有攻击，不然我就被吃掉了。”50多岁的雅安孔坪乡农民桑万华绘声绘色，讲述曾经在山林中遭遇凶猛黑熊的经历。在金船山脚下生活了21年的他，遭遇过好几次在森林中与黑熊狭路相逢的险情，最终都侥幸逃脱。今年6月以来，黑熊再次袭扰金船山下的村民。根据孔坪乡林业站的报告，附近村民已有近20只羊被黑熊吃掉。更糟糕的是，黑熊捕食山羊的范围进一步逼近，仅仅距离农舍200米左右！人和熊的“领地之争”背后，呈现出明显的人退熊进势头。
华西独家
华西都市报记者李逢春摄影杨涛
雅安孔坪乡
报道
近日，华西都市报记者深入金船山寻熊，在茂密的森林中曾一度遭遇虚惊：愤怒的黑熊在数百米外拍打树干、鸣叫声响震山林。当地人介绍，10年前，这里曾发生过多起黑熊咬死农妇、咬伤猎人的悲剧。现在，黑熊再次来袭，而且如此逼近，让桑万华等当地村民非常担心，希望猎捕黑熊，但黑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如果不是威胁到生命安全是不允许猎捕的。就目前的情况，猎熊是个难题。于是，一场人与黑熊的“领地”之争在金船山展开。
A
黑熊来袭
“凶案”现场
羊全死在陡坡 心肺被掏空
6月19日上午，雅安刚经历了一场暴雨，记者踩着泥泞路徒步1个多钟头，赶到桑万华的农舍。他的家位于雨城区孔坪乡大田村，房子背后就是深不可测的金船山森林。桑万华的老婆胡兴秀首次发现羊的数量少了是在6月6日，13日她发现羊又少了几只，于是上山寻找，结果找到的全是自家羊的残缺尸体。在此生活多年的胡兴秀吓坏了，“黑熊下山来吃我家羊子了，爪印子和熊屎都还在！”
19日中午，胡兴秀带着记者冒雨上山，家里10多只羊被咬死的地点她都记得很清楚。“黑熊吃我家羊子的地方，都在陡坡。黑熊把羊子撵到没路的地方，然后吃掉。”虽然因为连续暴雨，多日后黑熊的脚印和熊屎已不太明显，但羊被熊咬的尸体都还在。这些羊无一例外都在陡坡，坡上有大型动物碾压的痕迹，树枝上留下了一道道锋利的爪撕扯印迹。记者看到，羊的心肺都被吃了，后脚被扯烂，只留了羊头、腿等部位。
记者“历险”
闯进黑熊领地 被怒吼警告
胡兴秀比画被雨冲淡的熊爪印：“比人的脚掌大，差不多长7寸，宽6寸5，吃羊子的应该是壮年熊，起码好几百斤。”出发的时候，她带上了长柄镰刀，说万一遇到黑熊可以威吓它，也可以用来劈枝叶开路。她让我们不要紧张，又说最近黑熊肯定饿得慌，“肯定还在这一带活动，没走。黑熊凶得很，一个熊掌扇过来，能把人半边脸扯烂！”
记者跟着她定位了每一个羊被咬死的现场，看到了咬羊现场爪子撕扯树干的印记。就在刚找到第二只羊时，寂静无比的森林里，突然传来“傍！傍！”的巨大声响，伴随着树木摇曳哗啦啦的声音。“什么声音？这里住有村民吗？”记者立即停下脚步。胡兴秀举起了镰刀，连喊“黑熊！黑熊！”她说，“果然黑熊还在这片活动”，刚刚那声音是黑熊使劲拍打青杠树树干的声音，而且就在我们数百米外。紧接着，“呜呜”的吼叫声清晰传来，“这是黑熊发怒时在叫，它觉得我们闯到它的领地了。”经历了一番心惊胆战后，胡兴秀赶紧带着我们从另一侧劈出小路，离开了森林。
B
村民历险
对峙20分钟
他学黑熊大叫 吓跑了黑熊
桑万华曾两次遭遇黑熊，差点送了命。“但遇到黑熊的时候，都没这段时间这么近，黑熊往人住的地方靠得更近了。”
2013年8月的一天，桑万华带着长柄镰刀进山挖竹笋。正埋头挖笋时，他听到不祥的喘息声，“一回头，吓惨了，一只壮年黑熊坐靠在树干旁，就和人坐板凳那动作差不多，离我就几米远。”桑万华本能地捏紧了手里的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当时站在“草笼子”里，活动空间有限，臂长力猛的黑熊如果扑来，只需一扇就可以轻松将人打翻，他不敢动，黑熊也不敢轻举妄动。黑熊发出了“哼呜呜”的叫声，这是它想攻击的信号。桑万华也学着大声叫“哼呜呜”，声音比黑熊还要大，这一招压住了黑熊，对峙20分钟后，黑熊转身离开，桑万华吓得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进深山了。
黑熊曾伤人
咬死两位农妇 猎人受重伤
对金船山附近几个乡的村民来说，黑熊已不是第一次来袭扰了，而且曾多次发生黑熊伤人、伤畜的悲剧。10年前，孔坪乡的两位农妇曾被黑熊咬死，围捕黑熊的猎人也被咬成重伤。
大田村的村民说，这些年来很少遇到黑熊了，偶尔有些年份会吃一两只羊，但这个月开始，黑熊明显是下山来了，这让村民们很担心。
有村民描述，前年也曾有人遭遇过一次黑熊。那位村民不小心滑倒在一个水沟里，他正使劲抓着一根竹子时，听到了旁边黑熊喘气的声音。这一次，黑熊发起了攻击，但一掌打到了旁边的树枝上，躲过这一掌的村民神奇的成功逃生。村民说，“山里绝对不止一只黑熊，起码有好几只在活动”。
C
领地之争
有多少黑熊 非自然保护区无法做统计
这段时间，黑熊袭扰、捕食山羊，是2004年以来爆发最集中的一次。事发后，村民就自己的损失向孔坪乡林业站做了汇报。孔坪乡林业站站长余勇说，今年6月以来，孔坪乡境内报告的黑熊吃羊的数量差不多有20只，林业站已经向雨城区林业局野保部门上报，并张贴了告示提醒村民注意，防止黑熊伤人。
那么，金船山中究竟有多少只黑熊在活动呢？对此，雨城区林业局野保科工作人员回应，由于金船山这里不是自然保护区，就是普通的森林，目前还没有专门进行黑熊数量和分布的统计，可能有很多只，也可能只有一两只。“黑熊有自己的领地，一只黑熊的活动范围可能就有几十平方公里，它会到处窜，如果没吃的了，就可能跑下山吃人养的羊。”
四川省林业厅野保站站长古晓东说，目前全省陆生动物第二次普查已经展开，像黑熊这样的动物会进行专项普查，包括金船山这样的非自燃保护区也要进行普查，届时会摸清这里黑熊分布的大概数目。
为什么下山 耕地变成森林黑熊缺食物
余勇说，在金船山这片森林里，人和黑熊的活动范围是有交叉的，曾经人的活动范围很大，黑熊被逼退到山的深处。
古晓东说，一般情况下，黑熊很少跑到人活动的周围觅食，它本身也会评估侵入人活动范围的风险—可能会挨打甚至被枪打，大多是山上食物不够了才会下山袭扰。黑熊是杂食型动物，野果、苞谷要吃，也吃森林里的小型动物，包括人饲养的羊、鸡等，大一点的牛和马一般不敢咬食。“可能是黑熊到了发情期，加上在山里缺少食物，而它们又极需要吃动物内脏来补充蛋白质，所以才跑到异常接近农舍的地方吃羊。”
古晓东认为，人与黑熊的“领地”之争，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省退耕还林已见到成效。我省是从1998年开始试点、1999年开始实行退耕还林政策的。“这几年，类似黑熊跑到人的活动区域的情况比较多，这与种群恢复有关。”
以前，黑熊没吃的时候可以偷吃地里的苞谷等作物，但现在随着耕地恢复成树林，黑熊无苞谷可偷，就会下山袭扰村民，吃羊吃鸡，偶尔还会发生咬伤人的比较严重的后果。古晓东说，“还有可能是黑熊的‘领地’在其他地方受到了挤压，山上食物不够，或者是黑熊捕了一只羊，发现捕食容易而屡屡捕食的偶发情况”。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还需要当地林业野保部门进一步调查。
怕黑熊攻击 村民每晚睡觉都开着大灯
这一次，黑熊非常接近人类活动的区域，记者爬上山查看了胡兴秀家的羊被吃掉的具体位置—距离她家仅仅200米左右。按当地野保部门工作人员的说法，这已经是很明显的黑熊入侵人类“领地”的距离了。
胡兴秀家最近做了多项防范措施，以防止黑熊冲到这里攻击他们。从6月13日发现多只羊被黑熊吃了以后，他们每天晚上睡觉都开着大灯，因为黑熊非常害怕灯光和明火。听了林业部门的建议，又专门下山购买了几百元的震天雷，在屋后森林浅处勾勒了一个防线，不同点位鸣放了震天雷，希望这样能把黑熊赶到山的另一方去活动。而为了防止羊不再被黑熊吃掉，他们家的100多只羊都在屋前的草坪上敞放，还加固了羊圈。
虽然做了这些措施，但桑万华、胡兴秀夫妇和其他村民仍然很害怕遭到黑熊的攻击。“毕竟它很凶猛，以前有人被咬死过。现在偷了这么多羊，我山上的茶园想雇人来做活路，都没人敢来了。”桑万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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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捕难题
指标很难拿
黑熊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当黑熊这样的大型动物袭扰人类，对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造成威胁时，相关部门就会采取一定的防范措施，其中包括猎捕，而猎捕则需要相关部门非常严格的审批后才能进行。
雨城区林业局野保科工作人员说，2004年，孔坪乡曾连续发生多起黑熊伤人事件，对居民生命造成严重威胁，“当年就拿到了一个捕熊指标”。今年这一次，大田村村民反映多只羊被黑熊吃掉，村民觉得害怕希望猎捕黑熊，“但这个指标很难拿。”
古晓东说，按照相关规定，黑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指标发放权在省厅，程序是乡镇林业站-区县林业局-市林业局逐层上报，报到省林业厅后由林业厅做出研判后，考虑是否发放猎捕证，也就是俗称的“指标”，一个指标就只能猎捕一只黑熊。不过，如果黑熊确实威胁到生命安全，情况紧急时，地方上可先组织猎捕，再汇报补指标，“也就是说可以‘先斩后奏。
猎人更难找
没枪无人愿意猎捕黑熊
光拿到指标还不行，更难的是要找到有勇有谋的猎人。至今，当地人说起10年前那次猎捕黑熊的事，都还觉得后怕。
2004年，黑熊咬死人后，当地找了乡上的猎捕队上山搜捕黑熊，没枪的人不敢贸然进林子，就在外面放鞭炮吓唬黑熊，不让它跑出来。村民张全禄摸进林子后遭遇黑熊，没枪的他被黑熊撕咬成了重伤。危急关头，有猎人扛着一杆火药枪赶来，看见黑熊举枪就放，“砰”的一声打中黑熊头部，而后又补了一枪，但没打死黑熊。“而黑熊在受伤后是异常狂躁的，会以命相搏。”最后，村民们捡起碗口大的鹅卵石，劈头盖脸砸向黑熊，才把黑熊砸死。
村民说，现在拿到指标也没用，因为多年前就开始严格管制枪支，很多山里村民的枪都被收了。猎人无枪，就没人愿意冒险猎捕熊，而且猎捕黑熊一般要子弹枪，火药枪往往不能一枪拿下。野保工作人员说，拿到指标去猎捕黑熊的人还要签协议，如果因此受伤责任需自负。余勇说，2012年，因为黑熊吃了一两只羊，他们申请到了一个猎熊指标，但因为找不到猎人，这个指标最后就浪费了。
黑熊酿悲剧
10年前，金船山黑熊有一次集中袭扰村民的爆发期，并连续发生多起严重的黑熊伤人事件。据当地林业部门反馈：
2004年11月15日，和龙乡万坪村村民石宪忠在家附近捡柴时被黑熊攻击受伤；
11月29日，和龙乡徐山村村民牟天成回家途中遭遇一大三小4头黑熊，被大熊抓伤；
12月4日，和龙乡范山村农妇刘学兰在自家屋后被黑熊咬死；
12月7日，和龙乡周山村村民张光烈被黑熊咬成重伤，参与围猎的村民张全禄被咬伤；
12月11日，孔坪乡一位农妇下地收油菜时被黑熊咬死。
作者：探访遭怒吼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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