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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曝光的马库斯·R间谍案加深了德国对美国的不信任。德国政府已经驱逐了美国中央情报局（CIA）柏林站站长，并很可能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要求华盛顿做出解释。
德国政府硬起来了
上周早些时候，4名德国议会控制委员会成员受到邀请前往伦敦，出席“五只眼”情报联盟国家第9次在英国首都召开的会议。“五只眼”情报联盟去年曾受到从事间谍活动的严重指控。这一次，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情报机构邀请了有些不满的德国同行参加会议。
7月7日晚，德国代表团抵达伦敦的时候，英国外交部碰巧在举行一次接待会，一辆高级轿车出现在海德公园附近的圣詹姆斯酒店，接走了入住这里的德国代表团，但是由于驾驶员的错误，德国代表被送到了英国外交部接待会的会场，等意识到自己将会迟到的时候，一贯守时的德国人决定跳过接待环节。
柏林来的嘉宾毫无征兆地缺席了，这让“五只眼”情报联盟的代表们有些焦急。德国人是因为最近的间谍丑闻感到不快而抵制这次接待会吗？
3天时间过去了，又一幢间谍丑闻爆发，德国政府终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态度。7月10日，德国政府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措施，要求CIA驻柏林最高长官—也就是俗称的CIA柏林站站长—离开德国。这是美国国家安全局（NSA）监听丑闻爆发13个月以来，德国政府对发生在自己国土上的赤裸裸的间谍行径的最严厉的报复。采取这个措施时，默克尔表态说她听德国总统高克的，她已经感到厌倦了。
德国政府希望强硬的外交措施能够提升自己在这起无休止的丑闻中的形象。默克尔的“基民盟”和社民党联合政府一直被反对派指责为奥巴马的小跟班。而美国国安局、中情局以及其他情报机构对德国总理和内阁成员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德国人所能忍耐的极限，驱逐CIA高官是柏林必须做出的最起码的反应。
德国的反应会改变美国政府吗？
这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不知道德国的反应会否给美国人留下持久深刻的印象。神秘的间谍活动已经暴露在日光之下，而在柏林的政府区，每天都流传着各种小道消息。但是仅仅因为一些听上去像是小说情节的传闻，并不意味着德美双方需要弥合关系。另外，两起间谍案件的细节还没有完全弄清，有人推测，这两起间谍案件的背后可能牵扯到令人震惊的美德情报合作事项。
德国联邦情报局揪出CIA线人
CIA的“骡子”—间谍丑闻的主角有两个名字，在卡尔斯鲁厄的联邦检察官办公室，他叫做马库斯·R，这是他的真名；而在德国联邦情报局（BND），他用的是自己的“艺名”马库斯·L。
他个子不高，身材粗壮，留着胡须，戴着眼镜。对外关系部的同事们在和他说话时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因为他有语言障碍。他今年31岁，出生在萨克森州东部开姆尼茨市附近的一个小镇，高中没毕业，从没上过大学。另外，小时候种痘失败造成了他的残疾。
因为残疾，他的律师克劳斯·施罗特想让他接受精神病检查。律师说自己的当事人“根本不具备做一个间谍所必需的素质和能力”。然而，马库斯·R出色地通过了BND的“七点安全审查”，这对他很不利。
5月28日，马库斯·R给俄罗斯驻慕尼黑领事馆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表示自己可以为俄罗斯充当线人，邮件中还附带了3份BND内部文件作为样本。这份邮件被“保护宪法联邦办公室（BFV）”截获，随后BND内部安全部门介入，与“保护宪法联邦办公室”和“联邦刑事警察局”一起调查。
在奥地利秘密会晤
最终，德国警方在7月2日逮捕了马库斯·R。在9个小时的审讯中，他的供述让调查人员感到吃惊，他已经为一个美国机构工作了两年。一开始，也是他先给美国驻柏林大使馆发了电子邮件，后来美国派人和他在奥地利秘密会晤，并且支付了他25000欧元。
马库斯·R的证词牵涉两名美国接头人，他说两人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而没有透露姓氏，名字很可能只是他们的代号，他们的谈话也是非正式的。根据马库斯·R对两名美国接头人样貌的描述和所提供的电话号码，德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一直试图确定两名美国特工的身份，但至今未能如愿。
根据《明镜》周刊获得的信息，对BND的间谍活动并非由美国驻柏林大使馆负责。显然CIA从美国驻奥地利大使馆调人与这名德国线人进行了联系。美国驻奥地利大使馆里并不只有外交人员，也藏了不少中情局雇员，在萨尔茨堡偷偷会见马库斯·R并且花钱买下他的文件的应该就是从维也纳过去的特工。
从邻国派人窃取机密是情报圈里常玩的老把戏，这么做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减少自己线人暴露的危险。但是这么做使CIA的特工面临巨大的风险。一旦调查此案的德国检察官成功指认马库斯·R的上线，那么那两名特工就会失去在德国的外交豁免权。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德国联邦检察官办公室可以要求得到授权，对两名CIA特工实施逮捕。
马库斯·R被怀疑将5类文件交给了美国人。他在部门中负责整理档案，对文件加密，有机会接触到高度机密的文件。据信他从办公室偷走了至少218份文件文本，带回家中扫描处理。
这些文件据信涉及各种敏感问题，例如德国总理给BND的指令，以及BND局长格哈德·申德勒和他的外国同行之间的会议记录等等。据业内人士介绍，一些被视为“高度机密”的文件内容无聊得令人难以置信。
两起间谍案的关联
这起案件曝光之后没几天，又一起间谍案件震惊了柏林。联邦刑事警察局今年春天给BND递交过一份报告，希望后者提供德国国防部官员列昂尼德·K的资料，他们怀疑37岁的列昂尼德·K是为美国工作的间谍。调查人员在搜查马库斯·R的物品时发现了这份被其扣留超过一周的报告，这意味着美国情报机构已经知道此事，可能已经有人向列昂尼德·K发出了警告。
7月9日上午，调查人员突击搜查了列昂尼德·K在柏林的办公室和在波茨坦附近的公寓。突然之间，间谍丑闻从德国的情报机构扩散到了德国政府的重要部门。
就在调查人员搜查列昂尼德·K在国防部的办公室并没收了他的工作电脑的同时，柏林的内阁高官和军事官员收到了黄色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在他们中间发现间谍的令人震惊的消息。
德国反间谍机构已经关注列昂尼德·K一段时间了。2010年，当他还在德国驻科索沃部队当中担任司令官政治顾问时，就有一个匿名线人指控他向俄罗斯提供情报。负责反间谍的"保护宪法联邦办公室"和"军事反情报服务处"一直没有动他，因为他们怀疑他还与美国情报部门有染。
这名顾问在科索沃期间与一名美国政府驻巴尔干半岛的官员关系很好，而那名美国官员正是负责在巴尔干建立情报系统的，德国调查人员怀疑这名美国官员是情报人员，并且很可能就是列昂尼德·K的主要联系人。
有迹象支持这个假设，但多年来从来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单凭列昂尼德·K的简历就可以判断，他是外国情报机构最佳的情报来源。他先后在柏林、奥得河畔法兰克福以及牛津大学学习，多次在不同国家担任军方高官的海外政治顾问，他在科索沃呆了几年，在不同时间段和多位欧盟、北约官员一起工作过。
犯罪嫌疑人否认所有指控
他有着施瓦布地区德国人的开朗性格，他的贵族风范有些像德国前国防部长古滕贝格。他最值得夸耀的就是在国际上交游广阔，他会说五种外语。他喜欢和政治代表团到遥远地方访问，不喜欢呆在家里做平凡的工作，比如作为顾问帮助高官编辑国家概况。
多年来，他一直和科索沃的老相识保持联系。事实上，他曾经好几次飞去伊斯坦布尔和那名美国官员见面。这些自费的旅行引起了德国反间谍机构的注意，反间谍机构还注意到他在金钱方面出现了问题。调查人员决定窃听他的手机。
当然，列昂尼德·K的人生旅途不可能一帆风顺。结束了科索沃的派驻生涯后，他开始寻找新的工作。他在德国联邦议院谋得了一个顾问的职位，并且在推动德国社团的国际化合作方面有过不成功的尝试。2013年6月，他进入国防部工作。同一年，他的美国朋友突然往他的户头中转入了2000欧元，这说明，美国在德国国防部又安插了一名间谍。尽管如此，德国的反间谍机构依然缺乏列昂尼德·K向外国机构出卖情报的确凿证据。
上周受到问讯时，列昂尼德·K说汇款的事根本就是个巧合，他坚决否认所有指控。他声称，那个美国同事是他多年的好友，那2000欧元是他借来参加朋友婚礼的礼金，并且他早已还清了这笔债务。
但奇怪的是，列昂尼德·K和他的美国朋友于2014年2月突然中断了所有联系。这很可能是美国情报机构收到了马库斯·R的情报后，对列昂尼德·K发出了警告。后者可能已经销毁一切自己从事间谍活动的证据，这是联邦检察官办公室现在必须面对的问题。现在唯一的蛛丝马迹就是看他和马库斯·R的案子有没有牵连，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明显的不安全感
一周之内两起间谍案曝光，柏林的很多人正试图淡化这一事件的负面影响。内政部长德梅齐埃说，美国通过线人获得的很多所谓情报十分可笑。"目前，我们认为这只是一起小的灾难。"他说。不过他也承认，国防部的案子绝对不是"两个男人间不寻常的友谊"那么简单。
财政部长朔伊布勒激动地说，美国人的行为"十分愚蠢"，听到这个消息，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自2013年夏天斯诺登曝光"棱镜"计划以来，美国人的间谍行为已经给全世界的国家带来了不安，总理默克尔手机遭到窃听更是让德国人分外不安，虽然奥巴马很快保证以后不会出现类似情况，但这并不代表美国会放弃自己窥探其他国家秘密的企图。
CIA在BND安插线人的情况表明，华盛顿显然认为仅凭大量技术手段窥视整个地球是不够的，很多美国情报机构依然注重人力资源的管理，将他们的触角伸到"亲密盟友"的中枢神经里。
卡尔斯鲁厄的联邦检察官办公室是德国最高调查机构，据说他们正在调查的与美国有关的间谍案的资料足足装满了3箱子。即使是最软弱的德国人现在也认识到，美国对德国的国家安全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一种不安全感正笼罩在柏林的上空。这些天，德国的政治家们都以怀疑的眼神看着美国、法国、英国和俄罗斯的大使馆。这些使馆与德国政府的办公室和会议室只有一步之遥，一些看上去是为了保护使馆安全的天线伸在外面，从四面包围着德国政府的办公区。
很多国会议员开始参与情报部门和社会的监督，有些人已经不再用手机发送敏感信息，并且在发送电子邮件时采取加密措施。他们甚至不再在办公室里进行机密对话，而是到私人场所或公共场合互相交谈。如果是独自一个人在打手机，他们有时会将音乐声开得很大，希望自己的电话内容不至于被人清晰地窃听到。
一些国会议员正计划使用新的"加密手机"，但事实证明，这种价格昂贵的手机根本起不到保密作用。
"多米诺骨牌效应"
"基民盟"国会议员、"美国国安局窃听事件调查委员会"主席帕特里克·森斯伯格认为，眼下的间谍案不可能是最后一次。"我担心出现多米诺骨牌效应，"森斯伯格说，"我相信，在未来的几周到几个月中，会有越来越多的间谍案爆发，美国将不会是唯一涉案的国家。"
森斯伯格宣布将尽可能从技术上帮助"调查委员会"成员做好防间谍工作。他说："我们会让联邦信息安全办公室的人帮助检查我们的手机。"
森斯伯格太疑神疑鬼了吗？这取决于你怎么看了。"调查委员会"成员、退役上校罗德里赫·基塞维特上周表示，他的手机前一段时间进行了检查，结果证明确实受到了别人的窃听。
基塞维特并不是唯一受到窃听的国会议员，"情报委员会"成员、来自左翼党派的斯特芬·博科哈恩也受到了有针对性的监控。
2013年7月30日，博科哈恩最亲密的人在她位于罗斯托克市北部的房子里给博科哈恩打电话，电话突然断掉了。她感到很惊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操作着手机，在翻看她和博科哈恩的短信。然后电子邮件也被打开了，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根据她的描述，被打开邮件的内容与德国议会的控制委员会有关。她坚持认为是黑客所为，但巧合的是，当时控制委员会正在举行关门会议，研究如何应对美国国安局的窃听丑闻，而博科哈恩是对美国行径抨击得最厉害的一个。
柏林想要美国的答案
最近几周以来，面对美国的间谍活动，德国政府的态度逐渐变得强硬。默克尔的团队上周绞尽脑汁，寻求一种合适的反应方式。但是美国对间谍案的曝光似乎仍然不以为然。虽然美国CIA局长约翰·布伦南要求与德国情报部门协调员克劳斯-迪特尔·弗里切进行面对面的对话，但他只字未提刚刚曝光的间谍事件，他甚至都没有承认间谍案的事实。
美国的态度让德国"很受伤"，所以做出了驱逐CIA柏林站站长的反应。德国政府知道此事其实与CIA柏林站没什么关系，更不要说是站长本人了，但德国必须做出姿态。政府代表称这是德国"自信的表示"，他说："现在轮到美国人出招了。"德国希望美国人能够给出一些答案，至少对曝光的间谍案进行说明，一年之前默克尔遭到窃听时美国就该给出答案，但是他们没有，这一次，不能让美国再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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