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洪县旗杆庄、大修厂危旧片区改造工程项目新建的小区。孙成梅的丈夫王建兵站在自家房子的废墟上。本报记者李超摄
7月28日,国家信访局通过媒体表示, 备受关注的“访民报社门口集体喝农药”事件调查结果已经公布,访民反映的江苏省泗洪县有关部门在2013年旧城改造项目中确有违规问题,目前涉事地泗洪县县委书记、泗洪县常务副县长等14名相关责任人被处以党纪政纪处分。
7月16日上午,7名上访群众在中国青年报社门口服用农药后倒地。报社第一时间报警、联系120将涉事人员送往医院抢救,并派人去医院看望。
报社员工在医院发现了散落的上访材料,发现这些人员来自江苏宿迁泗洪县,此前曾因拆迁补偿上访,有的被江苏方面带回后关押过。
事件发生后,国家信访局、江苏省委省政府有关领导高度关注。当天,中国青年报社将获得的相关材料派专人直接送到国家信访局。相关人员表示:“国家信访局非常重视,会尽快展开调查。访民的合理诉求,一定会考虑并维护。”
国家信访局、住建部等部门迅速组成中央联合督查组赴涉事地展开调查。
事发当天下午,中国青年报社也派记者赴泗洪县展开调查。
调查发现,7名上访群众都遭受了强拆,对政府补偿严重不满。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都曾被当地政府抓进了信访学习班,被套黑头套、殴打、罚站、不给饭吃、侮辱等。
学习班的悲惨遭遇
江彦君因上访五次被抓,三次被送进了信访学习班。提及在学习班的悲惨经历,江彦君情绪激动,一度哽咽。
2009年年初,因房屋拆迁与泗洪县拆迁办一直谈不拢,双方的赔偿金额出入较大,江彦君开始到市里、省里上访。其间,他家被断水断电,有人放水淹了他家,房屋后墙水深近一米。
当年5月5日,他到位于北京的国家信访局上访,走出信访局大门几十米后,有辆车跟了上来,跳下几个人将他扭进了车里。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别问我是谁,我是土匪强盗。”一个大高个喝住他。
江彦君后来才知道,这个人是泗洪县信访局常驻北京的工作人员李理。
一起被押送的还有七八个人。路上,江彦君一个劲儿地要求上厕所,没人理他,出了北京,他被放下来上厕所,4个人看着。
江彦君说,我一泡尿把他们吓坏了,这泡尿足有五六个人的尿量。他们说,再晚一会,估计我的膀胱要炸了,那他们就倒霉了。
江彦君在被押回泗洪的路上,他的姐姐陪着74岁的老母亲签了拆迁补偿协议。
之前,江彦君曾因上访被关进学习班十几天,家人都急疯了,这次听说又被抓了,母亲怕他再受苦,就签了协议。
回到家,江彦君就和姐姐、母亲翻脸了。2009年9月3日,县委常委、副县长刘加利带队,拆迁人员扭住江彦君的胳膊把他带进一辆车,牢牢压在车厢地板上,并把他的母亲架走,把他家中东西扔在了大街上。随后,推土机轰隆隆推倒了他的家。
拆迁结束后,他被放了出来,母亲和家里的东西一起被送进了一所毛坯房。
江彦君再次到北京上访,这次又被抓了回来,直接送进了学习班。
江彦君说,一进县城他就被套上了黑头套,带进一个院子。院子有两道铁门,他下车后被送进了一间黑屋子,搜了身,抽掉了皮带。4个青年人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还挺能的,让你到北京去上访”。
挨了十多分钟打,江彦君被要求面对墙站着,手里端了一脸盆水,因为被打得流鼻血,看守要求他低着头,把鼻血接到脸盆里。等血流完了,要求他把脸盆里的血水喝下去,不喝就打,喝完为止。
此后连续三天,他被要求一直立正站着,不准靠墙,不准睡觉,不给饭吃。晚上困得实在不行了,腿软打盹会跪倒在地上,一旦发现,又一顿毒打。
第四天开始,一天给半个馒头,给一个小板凳,晚上可以趴在板凳上睡觉。连续几天没吃饭,江彦君站着时必须手提着裤子,否则裤子会掉下去。
有时让他蹲马步,有时让他头抵着墙,罚站、罚跪,看守人员故意辱骂他。
上厕所要打报告,“报告政府,我要上厕所,报告政府,我要喝水”。
后来慢慢不打他了,开始思想教育他,“你还告不告了?告诉你,就是刘加利让我们打你的,你到哪都告不赢”。
被关了10天后,江彦君被放了出来,后来他又被关进去一次。2013年9月23日,张家友、蔡福喜、王跃、杨玉兰、徐丽华等10人到南京上访,在省信访局,一直要求信访局工作人员保证他们回去不会被关。
宿迁市信访局驻省工作人员周某给他们写了一个纸条,让他们带给泗洪县信访局,纸条上“请县局对上访者多关照”。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泗洪县信访局果然对他们很“关照”,直接把他们送进了学习班。
9月24日凌晨,泗洪县信访局的裴勇、青阳镇副镇长张家营、镇纪委书记陈殿军和旗杆村支部书记王卫东等几十人,强行将他们带回桥北派出所进行审讯。审讯结束后将3个高龄老太太送回家。而剩下的几个人却被带上黑头套,关进了学习班。张成梅担心回去再被送进学习班,留在南京躲过一劫。
在那里,他们和江彦君一样遭受了非人待遇。记者调查发现,在学习班,上访者每次都要遭受同样的程序,黑屋子,先进去一顿打,不给饭吃,不准睡觉,罚跪、罚站、侮辱、恐吓,直至同意不再上访,在空白协议上签字。
怕访民出意外,信访学习班工作人员对年老体弱者格外关注,也会为他们量血压,给点药吃。
据调查,此次去北京喝农药的7人,加上江彦君、张家友,都被抓进过信访学习班。
泗洪县委常委、青阳镇党委书记石绍斌否认抓这些人进学习班的事实,“我是去年11月才来的,我来之后就再没把人送进学习班”。
江彦君说:“我们下岗了,房子被拆了,告状又被抓回来打,有冤无处申,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被逼迫的拆迁协议
近年来,泗洪县加快城镇化进程,许多居民房屋被拆迁,一些老小区也在被拆迁之列。张家友、张成梅、陈新国等人都是旗杆小区的居民,去年12月,旗杆小区被拆迁。
据张成梅丈夫王建兵介绍,他家于2003年自建房屋2层,总面积260平米,去年12月7日,房子被强拆,在“学习班”中,被迫签完空白协议后,总共得到了67万元补偿。除去装修、水电、安置费等外,平均每平米得到补偿1500元~1600元,当时,同地段的商品房售价每平方米4500元左右。
杨玉兰家房屋2001年建成,2层楼,建筑面积共220平方米,获得补偿费58万元。许丽华家也是小二楼,共209平方米,获得房屋补偿59万元。
据了解,除了拆迁补偿外,政府给每户安置房指标。安置房位置相对偏僻,市场价格为3500~4000元,拆迁户可凭拆迁协议享受2800元每平方米的优惠,房屋两年半后建成。因嫌安置房偏僻,等待时间长,张成梅、陈新国等人都没有购买安置房。
江彦君,自住房130平米,加上无产权面积48平米,2009年拆迁,得到补偿11万元。他获得两个安置房指标,购买两套共计花费19万元,每套80多平米。他将其中一套卖掉,得到18万元。余款偿还借款后装修了新房,置了几件简单的家具。
据了解,此次上访服毒人员多数为原县麻纺厂下岗职工,目前都没有工作,靠出租房子过日子。
王建兵今年54岁,妻子张成梅50岁,他们之前均为泗洪县麻纺厂员工。下岗后,王建兵靠蹬三轮车养活一家,每月除五六百元的收入外,家中小二楼共有12间房子,靠出租房子每年能有两三万元收入。
“我们当初都是集体所有制的工人,那时候可是县里的好单位,日子过得很体面,很多人羡慕。”江彦君提及当年的下岗,神情黯然,他们下岗后没有得到补偿,因为年龄大,没文凭,好多人无法就业。江彦君一家四口现在靠不到1000元的低保过日子。
从人人羡慕的集体企业职工变成无业人员,主要生活来源的房子又被拆迁了,这群曾经早年经历了辉煌的中年人跌入了他们人生的谷底。在改革和城镇化过程中,他们一次又一次成为牺牲品。
泗洪县委常委、青阳镇党委书记石绍斌政说,他们对拆迁户一视同仁,这些人和其他拆迁户一样,不能因为上访就对他们破例。
一方觉得利益严重受侵害,另一方又认为很公平。面对这种不可调和的局面,老百姓选择上访,政府选择重拳打压,官民关系高度紧张。
信访学习班让政府与群众对立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宿迁市沭阳县因上访者太多,创办了信访学习班。该做法在全市推行。因为息访有术,许多地方开始学习宿迁的维稳经验。
2009年3月30日,中国青年报刊发了《江苏响水:上访者被强行抓进了学习班》,报道了信访学习班的真相。该报道得到了中央领导和时任江苏省委书记梁保华的批示,要求彻查信访学习班。
响水县的文件中关于《教育学习班的参训对象》写道:“三个讲清楚”教育学习班的参学人员为进京非正常上访人员,主要指到国家信访局和有权处理的中央国家机关接待场所以外的非指定地点上访的人员,特别是反复上访、越级重访、无理缠访、闹访人员。
记者了解到,“三个讲清楚”学习班教育学习的主要内容是:一是讲清我国现阶段基本国情和有关方针政策,引导上访群众正确认识到自身的利益要求,消除不切实际的想法;二是讲清楚有关活动规定,引导上访群众通过正常的程序和途径,以理性合法的方法表达利益诉求;三是讲清楚进京非正常上访对社会稳定造成的严重影响和危害,应承担的社会和法律责任,让上访群众识别和抵制别有用心的煽动、挑拨、自觉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
但在实际操作中,只要是上访就会被关押、殴打。
报道刊发后,盐城市信访学习班一度停办,但泗洪县的信访学习班却仍在办。
泗洪县信访学习班曾多次被媒体报道,一度引起中央重视,2011年10月,国家信访局曾派人到泗洪调查,泗洪县给关押过的访民每人一两万不等的封口费,侥幸过关。2011年11月5日,《南方周末》刊发报道《调查组要来了》,报道泗洪县蒙骗上级调查的事件。
虽然被老百姓、媒体广为诟病,但泗洪信访学习班却坚持在办,据媒体调查,每年被关进学习班的多达两三百人。
土地财政的发展捷径
在外人和政府部门看来,泗洪这几年变化很大,尤其城市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招商引资效果显著。
1996年,宿迁与泰州成为江苏两个新成立的地级市,人口规模、土地面积、经济总量均不相上下。一直以来,宿迁各级政府都是以勇于改革创新的面目出现在各种媒体上,然而,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是,宿迁仍是江苏经济发展最差的地级市,去年,泰州经济总量已经突破3000亿元,而宿迁只有1700亿元。
面对差距,宿迁各级政府和干部们压力巨大,发展愿望尤其迫切。为了招商引资,政府为企业提供各种优惠条件,包括免费供应土地,对于人多地少,以农业主导的宿迁来说,只有通过拆迁、低价补偿的办法从老百姓手中攫取土地。
苏州常熟市对口支援泗洪县,常熟市为泗洪县援建一个工业园区,每年提供550万资金,派人管理,但要求泗洪县置换土地给他们。
对于苏南来说,土地成了他们发展的最大制约因素,耕地红线不能碰。
急于发展的苏北宿迁各县市只好割地求发展,在苏北搞拆迁,把回收土地置换给苏南。
泗洪县长徐勤忠承认,前几年的确为常熟置换了不少土地,从去年开始,他们已经不再置换,因为泗洪土地自己也不够用了。
记者查询泗洪县政府网站发现,近年来泗洪县征地数量惊人,土地财政正成为当地发展的一条重要路径。
2012年,泗洪县政府发布征地公告18次,共征地444.3公顷,共计6665亩土地,其中农业用地217.3公顷,土地用途被称用于实施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规划。
2013年,泗洪县政府发布征地公告15次,征收土地561.4公顷,合计8420亩土地,征地范围涉及许多乡镇,其中大半是耕地,被征收土地除了46.4公顷用于万亩良田建设,其他均被收为国有土地,多数转为建设用地,征用耕地补偿14000元/人。
2013年,泗洪县政府发布土地出让公告14条,商业用地出让价格在550元/平方米左右,36万元/亩。
2014年至今,泗洪县政府发布征地公告10条,征收土地232.8公顷,共计3492亩。
2014年度泗洪县城区房屋征收计划涉及9641户,拆迁面积150.6万平方木,共3055亩。
记者发现,征地范围涉及全县所有乡镇,许多农民的平房拆迁后被集中安排到七层楼房中居住。政府征地的目的是要将原有较为分散的乡镇街道居民区拆除后重新集中修建,以期能搜刮出更多土地。
有领导干部戏言,泗洪的做法有点像拯救经济危机的做法,白天挖坑,晚上填坑,反正都是GDP,政府经济是发展了,但老百姓却被坑了,拆迁让他们的财富减少了一半。
在一次视察中,江苏省相关领导听取了泗洪县农民被上楼的汇报后大为不悦,住在小区的都是老人,建这么高,老人怎么上楼?他们本来收入就低,连上厕所都要花水费,农民下地干活要走很远的路,这些问题你们考虑过没有?
拆迁工作被称为“天下第一难”,泗洪县征收如此多的土地其难度可想而知。
在这种发展思路下,能推进拆迁工作的干部尤其受到上级领导青睐。尤其乡镇干部,只要能把县里交代的事办了,不管什么方法手段,管用就行。
一批被认为勇于担当,有魄力的干部们被提拔重用,而在老百姓眼里,这些干部无法无天,鱼肉乡里。
信访学习班成为乡镇干部们解决拆迁矛盾的主要手段,“信访学习班”的“办学”口号是:“同不同意,进了学习班都会同意”。
一位官员坦言,这种急于发展不顾百姓利益的做法,最终将导致政府失信,与百姓彻底对立。如果政府以剥夺百姓利益谋求发展,这样的发展又有什么意义,不能因为急于发展而忘了发展的目的。
他们为何采取如此极端手段表达诉求?
"7名访民集体喝农药"事件发生后,中国青年报社在第一时间向有关部门报告的同时,即派多路记者展开调查。
调查发现,这起集体自杀事件是经过精心策划组织的,其目的是引起媒体和政府关注。有关证据显示,策划者另有其人。
预谋已久的集体自杀
7月16日8时10分许,中国青年报社门口发生一起7名访民服农药自杀事件。据中国青年报记者了解核实,7人系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的访民代表,曾因拆迁补偿问题上访。
7名访民均统一穿着白色上衣。据门卫介绍,访民早上到达中国青年报社后并未主动沟通,"他们没说要见谁,或者要送什么材料,我问他们什么事儿,他们就笑笑"。
门卫表示,8时10分左右,突然有人喊喝药了,他才发现7人已经服用了携带的液体。随后,门卫拨打了110及120。救护车到达后,7人被分别送往医院接受救治。
中国青年报记者从北京军区总医院获悉,当时遗留在现场的药瓶为农药辛硫磷,医生介绍,120送来时说,几名当事人喝了10~20毫升的农药,"大概就是矿泉水瓶盖大小的量"。
医生表示,这种农药毒性低但起效快,经过抢救,当事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基本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记者获得的上访材料显示,这批访民来自泗洪县青阳镇旗杆小区,主要是反映拆迁补偿过低以及上访后被关"学习班"逼签空白协议两件事情。
材料称,去年该地进行拆迁征地时,给出的每平方米2000元左右的拆迁补偿标准远低于周边房地产每平方米4000元左右的市场价格。
上访材料上留有一个叫江彦君的人的电话。
45岁的江彦君是一个老上访户,原泗洪县麻纺厂职工,2002年企业破产下岗,一直无业,因父亲退休金停发和他本人下岗没有补偿两个问题开始上访。2009年9月3日,他家被强行拆迁,他不满政府补偿,继续上访。
据江彦君说,5月上旬一天,他被陈新国、张成梅等几个人叫到了张家友的船上,张家友因拆迁后无处居住,住在船上,因为都是老上访户,大家都很熟悉,张家友因脑子活,点子多,在上访户中很有威信。
陈新国跟大家说,他在网上发了拆迁不公被抓进学习班的资料,有一个自称是中国青年报社的王主任给他打来电话,说要采访他们的问题,并留了电话——01064035116,邮箱1165814861@qq.com。
江彦君和陈新国等人不是同一批拆迁户,以前并没有一起上访过。在这条船上,大家一起商量如何上访,如何制造影响引起媒体关注,来报道他们的遭遇。
江彦君给王主任打了电话,问,你贵姓大名,对方回答"不便说",要求他们带材料到北京去一趟,后来又打过一次电话,说王主任出去了,回来再回电,但他一直没有等到电话。
据记者核实,中国青年报社所有固定电话的开头均为6409,该固话号码并非中国青年报社所使用。记者多次拨打该号码,一位女士接听后表示,他们是一家卖理疗仪器的公司。据该公司介绍,他们是今年6月才搬到现在的所在地。
5月15日,张家友、陈新国、张成梅等人去北京见王主任。
张家友称,他们没有见到王主任,只好直接来到中国青年报社。
拍照人没来就没喝农药
5月28日,江彦君跟随张家友、陈新国、张成梅、杨玉兰等8人去了中国青年报社。其他人留在外面,他和张家友来到门卫室。他们报了王主任留的那个号码,要求见王主任,门卫直接告诉他,这个号码不是中国青年报社的电话。
张家友事后向记者表示,这次他们从老家每人一瓶携带农药,是搭车到北京的。但他拒绝透露,谁提议携带农药,"只是有个外人提议的",农药是从一个地方拿的,但他拒绝透露农药具体来源。
江彦君说,去之前,他们曾一起商量,怎么才能把事闹大,怎么才能让媒体关注,让政府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也曾想去天安门,但害怕被抓,就没去。
那次为什么没喝农药?张家友承认带了农药,但觉得不妥,所以没喝农药。而张成梅的丈夫王建兵则说,那次没喝农药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当天给他们拍照的人没来,所以就没喝。
王建兵说,5月底,张成梅他们从北京回来后,都被叫到了青阳镇派出所谈话,派出所副所长饶进波告诉王建兵,他妻子张成梅要喝农药,让他好好劝劝。
泗洪县委常委、青阳镇党委书记石绍斌证实,这些老上访户他们都熟悉,他们通过个别上访人员了解到,张家友等人要喝农药,就专门派了工作组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安抚,找他们签了字,该领的钱都给他们领了。上访带头人张家友被重点防范,每天三四个人跟着他,给他做思想工作。没想到其他人去了北京,闹出了大事。
"他们3月就想搞个事,想去北京造成大影响,他们也经常威胁我们不解决问题就要去天安门自焚。"石绍斌说,发现这一苗头后,他们就告诫这些访民,上天安门是违法的,会被判刑。
石绍斌说,访民有时候会说点儿偏激的话,他们并未完全当真,这次是完全没有预料到。
王主任到底是谁
7月16日8时,陈新国、张成梅、蔡福喜、许浩、王跃、王娟、徐丽华等7人身穿白色T恤,直接来到中国青年报社门口,一字摆开,打开了农药瓶。
8时7分左右,一名报社员工在海运仓胡同自西向东距报社中青记者之家饭店20米附近,发现马路对面、京东宾馆西侧平房前有六七个穿白色文化衫成年男女,站成一排,手里拿着绿色瓶子。这时他注意到,马路另一侧,有两名男子在拍照,其中一人持单反相机,一人持手机,对着对面一群男女拍照,对面一群男女知道有人在拍照,故有人摆出照相姿势。
事后该员工恍然大悟:"原来在预演‘摆拍’。"
上述员工还注意到,事件发生时,报社对面停了一辆黑色宝马车,车上下来人对场景进行拍摄后迅速离开。
8时27分,注册名为燕小刺的发出微博,称中国青年报社门口有7名上访者集体服毒自杀,并配上了图片。此微博很快被大量转发。
服毒事件发生后,江彦君成为上访者的发言人,他召集了7人的家属接受媒体采访。
据石绍斌介绍,7人中,张成梅并没有喝农药,只是把农药洒在衣服上,另有两人把农药含在了口中,并没有咽下去。
张家友、江彦君等人称他们从未见过王主任,只知道是个男的,他们认为王主任是中国青年报社的记者,避而不见但派了人来见他们。他们甚至怀疑报社记者拿着他们的材料去敲诈当地政府,收钱之后被政府收买了。
记者查询了那个qq邮箱,资料显示,这个qq号是一个24岁女孩的。
拿单反相机和手机拍照两个人是谁?第一个发微博的人是谁?
记者查阅到,这个注册名为燕小刺的人,姓王,曾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过,该公司自称代理央视的一些广告,独家全权代理旅游卫视《绿色中国》栏目运营,燕小刺曾经以该栏目的名义要过一些上访材料。现在她自己的各种网站标签显示,她从事类似与策划公关的工作。
记者曾多次联系该网友,未获得任何回应。而随后不久,该网帖也被删除。
中国青年报社已将调查了解到的上述情况向北京警方报案,并及时提供了相关材料。
据新华社报道,北京警方消息,7名喝农药上访人员身体已无大碍,目前均因涉嫌寻衅滋事被刑事拘留。关于此事的更多内情,有关部门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中国青年报记者王俊秀、徐霄桐、李林和实习生彭文、高培蕾、杜江茜、陈骁、 郭美宏坚守在治疗7名服毒访民的医院两天两夜,直到7名伤员脱离生命危险才离开。他们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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