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社原总编辑谭文瑞去世

谭文瑞

1985年6月，人民日报海外版负责人谭文瑞（左一）正与编辑研究创刊号的版面。

1951年中央土改工作团在新会。第四排右三为谭文瑞。

　　人民日报：【人民日报社原总编辑谭文瑞同志逝世】我国当代著名的新闻工作者，人民日报社老领导、原总编辑谭文瑞同志，因病抢救无效，于7月29日5时15分在北京医院去世，享年92岁。在7月29日下午人民日报社编委会中心组学习扩大会议上，社长杨振武提议，为谭文瑞同志默哀，以表达对他的哀思和崇高敬意。

　　谭文瑞：起草《告台湾同胞书》的笔杆子

　　他是广东新会人，今年已88岁高龄。他是著名报人，从事新闻工作50余年，曾任人民日报总编辑，31年前在海内外引起强烈反响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告台湾同胞书》，正是经他手起草的；他是著名杂文家，华君武、丁聪、朱根华等著名漫画家，是他多年的合作伙伴，他的讽刺诗，老百姓爱读，温家宝总理也爱读。

　　胡乔木请他起草

　　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距今已经31年了。虽然只是短短的1800个字，但作为1979年新年第一声问候的《告台湾同胞书》，不仅融化了两岸之间长达30年不往来的坚冰，开启了海峡两岸和平之门，而且成为了30年多来两岸关系发展的重要文献。

　　《告台湾同胞书》所提及的“通航通邮……旅游参观”等都已实现，这使包括台胞在内的很多人不约而同地用“高瞻远瞩”一词评价这部文献的决策者和起草者。

　　谁在历史的紧要关头做出了扭转两岸关系的决策？谁又是不折不扣落实这一决策的起草者？《告台湾同胞书》发表前后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当年，谭文瑞正是这篇语重心长、入情入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告台湾同胞书》的起草者。

　　2008年年底，当时86岁高龄的谭文瑞接受记者采访时谦逊地推辞道，“我只是接受中央领导的指示起草一下罢了。”他笑称：“如果那时不发表《告台湾同胞书》，两只熊猫哪能这么快吃到台湾的竹子？”

　　谭文瑞说，在过去几十年里，他曾经多次参与中央文件和国家领导人讲话稿的起草工作，其中最难以忘怀的，是1978年年底受命起草那篇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告台湾同胞书》。

　　据谭文瑞回忆，1978年12月17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夕，他正在钓鱼台国宾馆参加为邓小平副总理访美做准备的工作。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国务院研究室主任的胡乔木把他找去，告诉他邓小平同志布置了一项任务，要在1979年元旦，以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名义，发布一份《告台湾同胞书》。胡乔木要求他在三四天内起草出一个初稿。

　　时年56岁的谭文瑞任人民日报国际新闻部副主任，被召去起草文件是较经常的事。

　　但是，胡乔木是一支大笔杆子，很多重要的文件都出自他的手，为何他不亲自起草《告台湾同胞书》呢？“可能是因为他正忙于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准备工作。”谭文瑞30

　　年后猜测。胡乔木是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的主笔，而12月中旬距离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已没几天了，估计胡乔木没有时间再来起草《告台湾同胞书》了，他便请来了谭文瑞。

　　1978年，中国逐步把经济建设摆上工作重点，而开展经济建设就必须拥有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此时，中美谈判进入实质性阶段，而台湾问题，是中美关系中绕不过的。谈判的结果是，1978年12月16日，中美联合公报发表，美国承认“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

　　“这是发表《告台湾同胞书》的大背景。”谭文瑞说。文稿与中美关系有着直接关联，这兴许也是胡乔木请长期从事国际新闻报道的谭文瑞来起草的一个主要原因。

　　花了四天时间完成起草

　　胡乔木对谭文瑞提出了起草时的注意事项，要以平易的而非教训人的语气娓娓道来，而不能用平常的社论语言。在谭文瑞的理解里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告台湾同胞书》开篇第一句就是“亲爱的台湾同胞”，字里行间情真意切，仿佛在与家里人商量问题的解决。“文稿特别强调和平统一是双方的共同责任，实现和平统一不仅寄希望于台湾人民，又寄希望于台湾当局。”谭文瑞说这一点是重点要提及的，“总之，要让对方听得进。”

　　而这一内容是胡乔木要求写的，还是谭文瑞有先知先觉呢？“都不是！”谭文瑞否定了上述两种猜测，“是小平同志的意思！这涉及到的是国家大政方针啊，哪是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

　　谭文瑞按要求用三四天的时间完成了《告台湾同胞书》的初稿，三四天的时间有点赶，但对长期从事快节奏新闻工作的谭文瑞而言还不至于太匆忙。是在家里还是在钓鱼台国宾馆写的？是一口气完稿还是几易其稿？哪些语句下笔如有神助，哪些语句三思而后写？这些细节，如今已80多岁高龄的谭文瑞已不记得了，而且他觉得没必要再去纠缠这些细节了。

　　据谭文瑞回忆，胡乔木向他讲了文告的要点，特别叮嘱说：中央决定，从新年开始，福建前线部队停止对对方占领岛屿的炮击。今后的对台主导政策是讲统一。你起草这篇文字，既要面对台湾老百姓，也要面对台湾当局。行文不用党报社论的格调，语气要委婉平和些，可以半文半白，适应台湾同胞的习惯，让他们能听得进去。

　　谭文瑞说，“对此，我的理解就是，既要晓之以义，也要动之以情。”他花了四天时间，按照胡乔木所说的精神把稿子写成。

　　“小平同志一字也没改！”

　　谭文瑞把《告台湾同胞书》的初稿送到胡乔木面前，胡乔木对稿子作了修改，框架没有大动，只是对文字作了精心润色，加了一些警句，如“这种绵延多少岁月的互相思念之情与日俱增”等。

　　胡乔木增加了哪些语句呢？“所有的佳句都是胡乔木加的。”谭文瑞谦虚地说，之后，他又幽默地补上一句：“‘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的句子谁都会写，应该不是他加上去的吧？”

　　“如果我们还不尽快结束目前这种分裂局面，早日实现祖国的统一，我们何以告慰于列祖列宗？何以自解于子孙后代？”谭文瑞依稀记得这个句子是胡乔木补上去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胡乔木没有动到《告台湾同胞书》的整体框架。

　　12月24日，胡乔木带着谭文瑞来到邓小平家中，请邓小平审阅《告台湾同胞书》一文。胡乔木一字一句念了遍文稿给邓小平听，邓小平听后，说：“我看可以了。”“小平同志一字也没改！”谭文瑞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幕。

　　1979年1月1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发表《告台湾同胞书》，该文献是由包括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全国各大媒体转发新华社电而向世界和台湾人民发布的，它郑重宣布了争取祖国和平统一的大政方针和有关政策，标志着中央对台方针政策的重大发展。

　　当日，国防部长徐向前宣布停止炮击大小金门等岛屿。同一天，中美正式建交。

　　31年过去了，如今人们重读《告台湾同胞书》，不仅会被其中那份感人至深的情愫打动，而且公认它所提及的内容高瞻远瞩。最明显的证据是，其中的“我们希望双方尽快实现通航通邮，以利双方同胞直接接触，互通讯息，探亲访友，旅游参观，进行学术文化体育工艺观摩”，如今都已实现。

　　作为顾问陪同邓小平访美

　　1979年1月28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赴美国进行国事访问。谭文瑞以顾问身份随行，对邓小平和平统一祖国的思想有了更深的理解。

　　谭文瑞说，邓小平同志访美期间，多次谈到台湾问题。他在美国参议院举行的午餐会上，用明快的语言说：“人们担心的是将要用什么办法来解决台湾问题。我肯定你们已经注意到，我们不再使用‘解放’台湾这个字眼了。我们现在说的是，我们希望解决台湾回归祖国和完成祖国统一大业的问题。只要台湾回归祖国而且承认只有一个中国，那么，我们就充分尊重台湾目前的现实。”

　　邓小平在另一次讲话中也强调：“按照我们的心愿，我们完全希望用和平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这对国家，对民族比较有利。这在人大常委会《告台湾同胞书》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应该说，中美关系正常化以后，这种可能性将会增大。”

　　温总理喜读他的讽刺诗

　　说起谭文瑞，年轻人知道的不多，但说“他就是池北偶”，很多人都会惊喜地说：“我在报上看过他写的诗！”至今，翻开京城各大报，时不时便能读到池北偶的讽刺诗。

　　无论职位多么显赫，都可能成为过眼烟云，惟有文字可能存世。这在谭文瑞身上又一次找到印证。

　　谭文瑞说，自1989年从人民日报社总编辑任上退下后，他就搁笔了，那些讽刺诗都是被报纸编辑死缠烂打后提笔“胡诌”的。

　　谭文瑞写讽刺诗长达半个世纪。他的第一首讽刺诗写于1956年，那时，他任人民日报国际新闻主编，每天编完版面后，就对国际新闻版进行点评，在大多数报人可能选择评论这一文体时，谭文瑞却选择了讽刺诗。谭文瑞喜欢历史小说《池北偶谭》，“谭”通“谈”，又是谭文瑞的姓，“池北偶”这个笔名就这样来的。

　　“一束玫瑰花，刺多花不大。有人喜欢它，有人讨厌它。喜欢的，献给你，讨厌的，由它骂。”《多刺的玫瑰》是池北偶800多首讽刺诗中的一首，作者在其两部讽刺诗集中都以它作为卷首语。文如其人，其为人处事风格从这首短短小诗中可见一斑。

　　池北偶的讽刺诗，大都题材以新闻事件尤以国际新闻为主。以国际新闻题材写讽刺诗，在国内极少，这也形成了其讽刺诗的一大特色。

　　华君武、丁聪、朱根华等漫画家，是池北偶多年的合作伙伴。诗配画，相得益彰。其拥有的读者群不只普通老百姓，还有中央领导。2007前，池北偶曾和丁聪、华君武等漫画家以“诗配画”的形式出版了一本《世态万象》，后来经国务院参事室吕德润副主任代为奉送温家宝总理。没想到温总理竟亲笔回信，对作者和画家勖勉有加。信中写有这样的话：“我喜读池北偶先生的讽刺诗，也爱看华君武、丁聪先生的漫画。他们针砭时弊、讥弹世态的诗画，给人们以深刻的启迪，也给时代留下鲜明的印记。他们的眼光是尖锐的，爱憎是鲜明的，在喜怒笑骂中表现出对国家和世界命运的关心，体现了对社会和人民的责任感。”这无疑是对池北偶讽刺诗的最好点评。

　　31年过去了，如今人们重读《告台湾同胞书》，不仅会被其中那份感人至深的情愫打动，而且公认它所提及的内容高瞻远瞩。最明显的证据是，其中的“我们希望双方尽快实现通航通邮，以利双方同胞直接接触，互通讯息，探亲访友，旅游参观，进行学术文化体育工艺观摩”，如今都已实现。

　　《告台湾同胞书》节选

　　近30年台湾同祖国的分离，是人为的，是违反我们民族的利益和愿望的，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每一个中国人，不论是生活在台湾的还是生活在大陆上的，都对中华民族的生存、发展和繁荣负有不容推诿的责任。统一祖国这样一个关系全民族前途的重大任务，现在摆在我们大家的面前，谁也不能回避，谁也不应回避。如果我们还不尽快结束目前这种分裂局面，早日实现祖国的统一，我们何以告慰于列祖列宗？何以自解于子孙后代？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凡属黄帝子孙，谁愿成为民族的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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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实现中国的统一，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世界上普遍承认只有一个中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唯一合法的政府。最近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签订，和中美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实现，更可见潮流所至，实非任何人所得而阻止。目前祖国安定团结，形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在大陆上的各族人民，正在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伟大目标而同心戮力。我们殷切期望台湾早日归回祖国，共同发展建国大业。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已经表示决心，一定要考虑现实情况，完成祖国统一大业，在解决统一问题时尊重台湾现状和台湾各界人士的意见，采取合情合理的政策和办法，不使台湾人民蒙受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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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文瑞大事年表

　　1922年：出生。

　　1945年：毕业于燕京大学新闻系。

　　1950年：调入《人民日报》，负责国际新闻的编辑和评论工作。在《人民日报》工作40余年，曾担任过编辑、记者、评论员、国际版主编、国际部主任、副总编辑、总编辑等职。

　　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78年：年底接到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国务院研究室主任胡乔木布置的任务，要求在三四天内起草《告台湾同胞书》，成功完成了起草工作。

　　1979年：1月28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赴美国进行国事访问。谭文瑞以顾问身份随行，对邓小平和平统一祖国的思想有了更深的理解。

　　1985年：受命负责创办《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7年：和丁聪、华君武等漫画家以“诗配画”的形式出版了一本《世态万象》。讽刺诗得到温家宝总理的赞赏。

　　链接·同代撷英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