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9月27日,著名作家张贤亮因病医治无效在银川去世,享年78岁。新京报记者第一时间联系了张贤亮的助理马红英。她透露,张贤亮是9月27日下午两点左右因病猝然离世的,去世前他的儿子一直陪在身边。具体是因什么病去世的,她说不方便透露,只说张贤亮之前身体一直很硬朗,得病后治疗了一年。马红英介绍,当日,宁夏宣传部已经临时成立宣传委员会,用以组织报道关于张贤亮去世的相关事宜,张贤亮的追悼会将于9月30日在银川举行。(文/柏琳)|
张贤亮,1936年12月生于南京,祖籍江苏盱眙,1955年后定居宁夏,曾任宁夏回族自治区文联主席。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因发表诗歌《大风歌》被划为“右派分子”,押送农场“劳动改造”长达22年。1979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平反恢复名誉,重新执笔后创作小说、散文、评论、电影剧本,成为中国当代重要作家之一。张贤亮在文革结束后开启反思文学,是对反右运动造成的“右派分子”生活进行文学描写的最重要的作家。他的代表作有短篇小说《灵与肉》、中篇小说《绿化树》、长篇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都为人熟知,更有《黑炮事件》、《牧马人》等九部改编自其作品的电影。而他创办的银川镇北堡西部影城曾是《大话西游》、《新龙门客栈》等作品的拍摄基地,这也是中国西部最重要的影视基地之一。
采写/新京报记者姜妍
张贤亮说自己90岁以后会出自传,“到时候我就自由了,可以把现在不可告人的话写出来了。”这是他6年前亲口对本报记者说的话。可惜他的生命在离这个年限还有一纪时,戛然而止。
自传体小说——未能兑现的承诺
上一次让媒体争相报道想要采访到他,是两年前。不是因为新书,却是因为微博上的一则爆料。一个自称是张贤亮情人的女孩说“老太爷”包养了5个情人,每个人每月可得3万元。这则微博当时在网络上迅速扩散,而作为“当事人”的张贤亮,在接起记者的采访电话时,言语里没有愠怒,却反而多次开口大笑。
这样的一次“躺枪”经历,引发了张贤亮的很多思索,“低俗化、肆虐的网上狂欢”让他感到忧虑,他说网络上弥漫着的戾气,让他觉得可怕又可恨。2012年底,距离他上一本长篇小说《一亿六》的出版,已经过去了近4年。“包养情人”事件,也让他是否还在写作的话题被人们所关注。“我没有罢笔,目前正在创作我的自传体小说。”不知道这部小说是不是就是张贤亮曾经提到的90岁要出的那本自传,或许是的,因为他说自己不会急着发表,会随着生活的继续,不断补充新的内容,“10年后再发表也不迟。”
《一亿六》——凡是成功的爱情都是可悲的
这本自传体小说到底写了些什么,写到了张贤亮生活里的哪一年、有着哪些“不可告人的话”,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以后是否能知道,而我们知道的是,张贤亮在世时,出版的最后一部作品是《一亿六》。这是一本“低俗”的书,连作家本人都不否认。“就是要以低俗制低俗的方式,攻击当下社会的低俗化现象。”
《一亿六》里讲的是个荒诞的故事,靠收废品成为商界巨子的王草根收购了一家医院,为的是生个男孩传宗接代,但是他的精子已经绝灭,需要借种生子。而书中的优生专家发现,有个年轻人拥有高度活跃的一亿六千万个精子,于是一场围绕人种保卫战的“战争”打响,暴发户、妓女、嫖客轮番加入这出闹剧。
《一亿六》达到了张贤亮希望的用低俗制低俗的目的暂且不说(或许人们记住的只有其中的低俗),但这部小说很自然的,会让人们联想起张贤亮那本写于1985年的小说,这或许是他流传最广的一部作品——《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男主人公章永麟的生活被两部分占据,头脑中思考的《资本论》和自己的前途,以及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这部小说的完成,也让张贤亮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突破“性禁区”的作家。
多年后,当张贤亮再回忆起这部作品,他依然为自己是“第一人”的身份而有着些许得意,他也在不断思索爱情。“最好的爱情全是不成功的爱情,最好的女人全是没到手的女人。”让张贤亮一直念念不忘的,是巴黎地铁里印在车窗上的一张脸,“刷的一下几秒钟就过去了,我觉得那是最美的。凡是成功的爱情都是可悲的。”5年前在香港书展上,他这样说道。
▲1957年,劳改前的张贤亮
《资本论》——让自己觉悟的一本书
章永麟身上有张贤亮自己的影子吗?显然是有的,别的不提,单是那本《资本论》,说是影响了张贤亮一生的书也并不过分。
1954年,18岁的张贤亮在北京读高中,因为是资产阶级家庭出身,他在学校里备受欺辱。毕业前,老师找到张贤亮说,学校里常丢东西,查不出是谁,“你帽子多,多背一个也无妨。”为了保住读书的机会,张贤亮答应了,结果换回的是被学校开除的命运。接着,为了给“新北京”建设腾地方,1955年7月,张贤亮被迫和家人“移民”到甘肃,两年后,他被划为右派分子,开始了长达22年的农场劳改生涯。
农场下雨出不了工的时候,张贤亮就一遍遍地读着《资本论》。那些年 ,他手头就这一本书,进农场时带的其他小说、唐诗宋词统统都被没收了,只有这本书没被没收,多亏了作者名叫马克思。
马克思教给张贤亮的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我发现,60年代时的生产力是绝对不可能建设好上层的生产关系的。马克思告诉我,社会主义应该是比资本主义更高级的阶段,它的生产力应该是比资本主义更发达,它的政治文明是应该比资本主义更进步,人民群众的生活是应该比资本主义更幸福。恰恰1958——1961年时,三个都和马克思说的截然不同,完全相反。”张贤亮后来将《资本论》称为是自己觉悟过程里的重要因素。而他口中的“觉悟”为他带来了作品《我的菩提树》,以此比喻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打坐七七四十九天后悟的道。
人生——追求快乐才是主业
因为写作,张贤亮的作品被当时的一位老干部发现,他摘掉右派帽子的事情才终于有机会往前迈了一步。1979年调入南梁农场子弟学校进行教学工作9个月以后,张贤亮获得了平反。他的创作也迎来了爆发期,而在经过了上世纪80年代几本小说的超级畅销大卖后,张贤亮不再专注于写作,选择了从商。
张贤亮并不避讳自己的创作在上世纪90年代处于休眠状态,他称自己是“华丽的转身”,从文学跳入市场,用此前获得的70多万版税办起了影视城。那会儿他在想,宁夏能搞什么第三产业?想啊想,想到了劳改时的南梁农场,那里的荒凉恰好适合拍电影,于是张军钊的《一个和八个》、谢晋的《牧马人》、陈凯歌的《黄土地》,张艺谋的《红高粱》,冯小宁的《红河谷》,这个地方几乎成了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外景拍摄地。
今天我们当然已经知道,张贤亮的影视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他自己事后回想,却说中间很曲折,个人对抗无序的市场,很累。“如果说我的文学创作是‘平面文学’的话,那么我经营的华夏西部影视城就是我的‘立体文学’。”
但是不论是“立体文学”还是“平面文学”,张贤亮似乎都不把这些当做自己人生的主业。他曾说“文学啊,就是我一生的副产品而已。影城也是。你说主业是什么?快乐,追求快乐,创造性地追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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