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和田市的于田县，几乎是全中国离海最远的地方：离青岛约4800公里，离大连约5000公里，离三亚约6000公里。
而对居住在此的18岁维族少女如克亚木·麦提赛地来说，她与海的距离是—零。
她仍过着海员的生活。
新疆和北京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她却坚持每天早上北京时间5点多起床，7点多跑步，那时新疆的天都没亮；她被子叠得整齐，步伐走得矫健。
退伍前，她是中国第一艘航母“辽宁号”上的第一代少数民族女兵。同时，她也是“骑着毛驴进北京”的库尔班大叔的曾孙女。
【入伍】
实现库尔班大叔送子女参军夙愿
当兵，曾是如克亚木和她父亲共同的梦想。但如克亚木的父亲因身体不大好没能实现。
2012年12月初的一天，如克亚木正在上课，父亲急急赶到教室把女儿叫出来说：她通过层层选拔，成为一名海军军人了。
由此，如克亚木成了库尔班家族里第一名军人。她终于实现了曾祖父的夙愿。
和田市中心的广场上，立着一尊雕塑，记录着如克亚木的曾祖父库尔班·吐鲁木和毛主席握手的那一刻。
“骑着毛驴进北京”的库尔班大叔，是和田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曾是一个孤儿，藏身沙漠，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新疆和平解放后，过上了好日子的库尔班，数次要骑着毛驴儿去北京，向毛主席致谢。
1958年6月28日，库尔班终于在中南海怀仁堂见到了毛主席。这段故事后来被拍成了电影《库尔班大叔上北京》，为全国人民所熟知。
库尔班大叔对解放军的感情很深，他一直想让儿女后辈去当兵，不过一直未能如愿。
受父亲影响，如克亚木从小爱看军事题材的电视剧，《我是特种兵》系列是她的最爱。从小学六年级起，她就曾动过入伍的念头。
机会终于来了。2012年，海军到新疆招兵。
如克亚木和父亲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能错过机会，她要报名。海洋，是蔚蓝色的，即便此前她只在电视中见过。
不过母亲有点舍不得。当时如克亚木只有16岁，刚上高中一年级，是家里的独生女。更何况，大海离家那么远，母亲还担心，女儿能适应部队生活吗？
但如克亚木和父亲说服了母亲，她第一个跑到当地武装部报了名。
得知已被海军录取时，如克亚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点准备也没有。穿着校服的如克亚木，跟着父亲立马赶到和田市，把头发剪成了短发。
离家前的夜晚，父亲对她交待：到部队好好工作，不能给家人丢脸。
【训练】
最痛苦学普通话 不知航母干啥的
在广东，如克亚木首先要接受为期3个月的新兵训练。
但到新兵连的第一天，她就哭了。
不是因为想家，而是她不会说普通话。她想和身边的战友交流，却根本表达不出来，又着急又伤心，难过得大哭。
“别人都觉得当兵很苦，但对我来说，最难的是学普通话。”如克亚木说。
于田县98%的人口是维族，如克亚木打小就是在民族学校学习，入伍前，她的普通话水平几乎为零。
但她是曾祖父库尔班·吐鲁木的血脉。当年，库尔班大叔几次要骑着毛驴儿进北京看毛主席。他说，新疆离北京虽然远，但只要骑着毛驴儿一直走，总能走到。
训练指令，如克亚木努力记住，“今天听不懂，明天就听懂了。”至于动作，“就看别人怎么做，我就跟着做。”
“白天训练，晚上不睡觉，学普通话。”如克亚木说，同年战友都很热心，有空都跑来教她，会画画儿的战友还画下来教她。吃饭时，也是她们练普通话的好机会。
如克亚木的普通话进步飞速。新兵训练3个月后，她就能用普通话和战友简单交流了。
新兵训练后，如克亚木接着去大连接受了为期半年的系统培训。她表现不错，用她自己的话说，除了短跑项目一般，“其他项目都很厉害”。
她随后被录取成为了“辽宁舰”的一名女兵。
能够登上航母，身边的朋友都很羡慕，但如克亚木当时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当时我连航母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如克亚木对新京报记者回忆，“航母到底是什么呀？但那时候我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先学好普通话。”
如今，她已经能说流利的普通话，甚至能够开玩笑说自己是“女汉子”。
【登舰】
习惯每天都忙碌 想家时就看大海
“航母那么大，简直像一座城市，像高高的楼房。”
2013年10月1日，如克亚木第一次登上“辽宁舰”，成为了中国第一代少数民族航母女兵。而且，如克亚木还是年纪最小的女兵。
第一次见到航母，如克亚木现在回想起来都很兴奋。
穿着漂亮帅气的海军军服，如克亚木在海边照了好几张照片，“其实这是偷偷照的。”第一次登上舰船，如克亚木晕得厉害，但她却觉得很好玩。
在“辽宁号”航母上，如克亚木的角色是通信兵，工作忙忙碌碌。白天值班，有时晚上也要值班，“没有不上班的时候。”
可如克亚木很享受，“我就喜欢每天很忙碌”。而且在她看来，航母上的生活“每天都不一样。”但一说具体工作，她的头就摇起来，“这是秘密”，虽然退伍了，但还是“不能说”。
如克亚木花120元买了一个粉红的小手机，没有蓝牙没有wifi，不能拍照不能上网，但就算这样，这个手机也不能在航母上使用。
航母经常出海，如克亚木说，最长的一次，她们在海上呆了45天。
她说她喜欢大海，天天和海作伴也一点不觉得枯燥。至于乡愁，“想家的时候看看大海，就觉得舒服多了。”
“我年纪最小，航母上的人都认识我。可是大家都一样，那边（航母上）不分年龄、不分男女。”如克亚木说。
【退伍】
哭了有两天三夜 老忍不住问航母
但两年的舰员生涯匆匆结束，如克亚木退伍回到了家乡。
入伍后，她和战友们结下了感情。“退伍的时候，我哭了有两天三夜。”如克亚木说，现在，战友们也经常给这个小妹妹打电话。
如克亚木总是忍不住问战友们航母上现在的情况，“可他们都不告诉我，”如克亚木说，她也知道，自己已经退伍，航母上的情况“已经是秘密了。”
回家两个月了，她还是过着“航母时间”。如克亚木说，这两个月没事干，她有点不习惯。
冬天的于田，早上9点多天才蒙蒙亮，但如克亚木每天都5点多起床，这时相当于当地时间早上3点多。“我就听听音乐，等到7点多，我就到外面去跑步。”
如克亚木说，当兵让她成熟了，懂事了。“以前在家里什么事情都是父母帮着做。”如克亚木说，现在她知道帮着父母分忧了。
看过了外面的大千世界，如克亚木还是觉得新疆最美。
以后，她想成为一名警察，守卫家乡。“我当过兵，我最适合当警察。”
新京报记者 高美 新疆和田报道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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