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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6日，救援人员在坠机现场紧张工作。南都记者 孙俊彬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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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4日立春，台北有雨。厦航国旅27岁领队王青火与16名大陆游客，在松山机场搭乘复兴G E 235航班，第二天本该是他新婚。同行的还有38岁的福建人王张生，因春节加班，他提前携妻带子去台湾休假。起飞2分钟后，飞机双发动机失效，随后五度发出“失速警告”，三次躲避稠密市区迫降，擦撞高架桥坠毁断裂于基隆河。起飞至坠落只有3分23秒。
惊魂
飞机三避稠密区迫降
“今天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起飞前25分钟，王青火在微信朋友圈祈福，“不要吵架，不要生气，和和气气高高兴兴地度过这一天，这就给一年开个好兆头，好吉祥”。他还连发了鞭炮、发财、灯笼、喝彩等21个表情，最后是3个“祈祷”。
10点52分，飞机起飞，飞机摄影发烧友吕蓝天看到G E235起飞正常离场后便和朋友开心聊天。突然无线电传来最紧急的呼救，”T ransasia235，M ayday！M ayday！M ayday！“吕蓝天一开始以为听错，他和朋友分别从雷达和塔台进场台寻找G E235的踪迹，最终确认失联。
4分钟后，飞机机身几乎垂直于地面，擦撞高架桥，坠落于汐止南阳大桥下方基隆河。吕蓝天一度不相信这是真的，就连台北捷运东工处人员听到“轰”的巨响，还以为是阴雨天的春雷。
同样惊觉的还有附近上班族“lunlee1214”，飞机侧飞下降时他正在回答经理的问题，但嘴巴动心里也一直嘀咕，飞机怎么这么飞。后来眼看飞机快撞到房子又不见踪影，十几分钟后听到消防车的声音，他仍然坚信飞机没大碍，“机师真的很厉害，闪过很多建筑，迫降在河上。”
不过有目击者看到飞机撞上高架桥，曾试图拉起机头但失败，最后坠落基隆河。有汽车行驶记录仪拍摄到了飞机撞上高架桥的瞬间，视频18秒时机身侧翻、白肚毕现。机身撞到桥的时候，有6人被抛出窗外。
当时，周锡东正驾驶“159-8D”黄色计程车，在高架桥上自东向西穿行，被坠落飞机的机翼扫过车头，车头全毁。
台湾市民绘制的失事飞机飞行轨迹图显示，飞机起飞后不久改向基隆河上方，沿着基隆河道前行，可能试图利用河道迫降降低伤亡。危险时刻飞机避开捷运昆阳站、东湖、南岗软体园区等三大人口稠密区的住宅区和高楼，最后坠毁在基隆河中，挽救了无数条人命。
昨日，台湾飞航安全委员会证实，失事飞机的两台发动机在起飞后2分钟内均告失效，飞机五度发出“失速警告”。台湾士林地方法院检察署称，全案已朝向业务过失致死罪侦办，以理清相关责任及疑点。
幸运
换座一念间，一家三口获救
飞行时数分别达4914小时、6922小时的正驾驶廖建宗、副驾驶刘自忠，双双遇难。
台湾检方证实，廖建宗和刘自忠遗体仍呈紧握操纵杆的姿势，而从双腿为了施力、在飞机撞击瞬间完全骨折的情况分析，廖、刘在最后一刻仍试图控制飞机，让伤亡减到最低，“真的非常尽责！”
空姐黄敬雅成了唯一幸存的空服人员。已经得知同事死讯的她至今仍情绪激动，一旦被问及相关问题就不停流泪。坠机失事的黑色4分钟仍是个谜。
据新华社报道，飞机坠机前，38岁的银行行员林明威一家人坐在16排左后两侧。飞机起飞30秒后，右边引擎忽然熄火，机身迅速往下坠落，再往上拉高约1分钟，所有人面面相觑，神色紧张。
包括黄敬雅在内的空服员狂喊，“大家冷静、系紧安全带。”乘客陈明忠感觉飞机已失控，机身翻转撞到桥墩时，发出巨大撞击声。乘客以为飞机要坠毁了，无人理会空服员的指示，放声尖叫不到几秒钟，飞机直冲河床中，河水开始灌入机舱。
陈明忠事后回忆，飞机坠毁瞬间，端坐在座椅上系安全带的空服员，一阵剧烈翻甩之后，连人带椅子被抛向空中，再坠落直接撞破机舱隔板，血溅当场。空姐则是连人带椅卡在机舱夹层，身躯歪曲变形。部分乘客被机骸破碎铁片直接刺穿身体，哀嚎声此起彼伏。
经常坐飞机的72岁白发老翁黄金顺记得，当时旁边有个女生，“跟她说赶快拆开安全带，就手抓椅背拿衣服包头，跟她讲完没多久，(飞机)就下去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飞机尾端突然射进来一道光线，露出裂痕，于是有人大喊：“赶快从这里爬出去啊！飞机要进水了！”
刚好位于飞机断裂处的林明威第一个浮出水面，随后他找到35岁的妻子和泡在水中嘴唇发紫的2岁儿子，紧攀飞机15分钟后上岸，一家三口最终逃出鬼门关。
事后林明威回想，一家三口原本坐在机体左侧，但起飞前林明威频听噪音而不安，要求换到靠机尾右侧的空位，没想到，一念之间一家获救。
自救
大陆客女儿冷静告诉父亲如何抢救
生还者陈明忠还记得，飞机剧烈翻甩中他连人带椅子被抛向空中，坠落后直接撞破机舱隔板。剧痛之中，突然有双手替他解开安全带，他依稀看到那位陌生的救命恩人满脸是血，后来他循着机尾裂缝的那道光，奋力爬出机舱。
飞机坠落后支离破碎断成几截，当时困在机舱内的乘客，拼命拍打玻璃窗呐喊求救，伤势较轻的则爬出飞机残骸。幸存者从断裂洞口逃出，包括老人小孩在内的十余人扒在主体机身上呼喊。
有人站在河水中瑟瑟发抖等待救援，有两位父亲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其中一对来自大陆的父女，10岁的女儿幸而只受到轻微擦伤，并未哭闹，反而冷静地告诉父亲该如何抢救其他落水乘客。
飞机坠落瞬间呼喊身旁女孩解开安全带的72岁白发老翁黄金顺，则站在机翼旁，看到救生艇让小孩、受伤民众先上，自己则继续站在冰冷河水中等待。在台湾媒体公布的救援画面中，黄金顺一脸镇定—他不但成功逃生，还帮附近两排乘客共4人打开安全带。
13时46分，距离飞机坠落近3小时，因机身倒转坠落，困在机舱内的乘客仍泡在水中。14时18分，一名儿童被救起。14时30分，另一名乘客被抬出。
15时许，吊车抵达现场，试图吊起机身，拉到岸边排水，再搜救机上人员。但变形机体中仍有乘客是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被挤压在变形的机舱前段中，未能及时逃生。
17时许，被拉出来的旅客多半已昏迷，生还者大多伤痕累累，罹难者则有多人肢体变形。18时许现场已开启照明灯，但机舱内伸手不见五指。
台北市灾害应变中心数据显示，截至4日晚19时，台北市、军方、新北市、基隆市累计动员1551人、车辆394台、船艇77艘，投入救援。为抢救受困机舱乘客，警消方面出动潜水员，发现机舱内遍布尸体惨不忍睹。
21时许，正副机师遗体被拉出。机长廖建宗胡子发白的父亲哭喊：“建宗，阿爸在这里，阿爸在叫你，你有没有听到？”这位阳光帅气的青年，从小帮父母在夜市摆摊卖衣服，毕业后自学苦读考上飞行员，空军服役满10年后才进入民航担任飞行员。
祈祷
大陆团女领队仍失踪 父亲点三炷香
昨日，坠机已致35人死亡，31名大陆游客中22人遇难，6人失踪，3人受伤。来自厦门的部分罹难者家属，5日起陆续抵达台北第二殡仪馆，协助确认死者身份。
而目前仍在失踪名单中的26岁厦旅国际领队陈艺榕，她的父亲、弟弟和姐姐也于昨日凌晨抵达基隆河边。父亲挂着泪痕，点起三炷香，双手合十默祷，希望能快点有陈艺榕的消息，“她很有责任心，一定要等她所有的客人齐了才出来。”
姐姐不住哽咽，“好多话想当面跟妹妹说，但失踪了这么久，没有任何消息……”随后失声痛哭。其朋友倪姗姗昨天在朋友圈说，“今天是最爱的姐姐订婚的日子，是你最期待的日子，你怎么可以爽约？！”
昨日上午10时40分许，一批失踪陆客家属抵达失事现场，约5分钟后，搜救人员在家属面前的搜救点，寻获2具男性遗体。守候现场的陆客家属见状情绪激动，遗体上岸时，他们想冲向前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家人。
上午11点40分，又一批陆客共16名家属赴台。此前他们在厦门慈济义工的组织下候场，身着白裤蓝衣的义工中不少是台湾人，他们对赴台寻亲的家属90度鞠躬。曾赶赴汶川地震救援的台湾籍慈济义工，语速轻柔缓慢，递上馒头、豆浆和热粥，送上祈福佛珠。
义工张玲玲还记得，前一日她陪同一对即将赴台为儿办理后事的泉州老夫妇散步。没几分钟老人就哭了、血压升高—以前从来都是儿子陪二老散心啊。她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轻拍老人的背，“我们不是陪他们哭，而是要带去温暖、安定。”
从广州来的朱女士戴着面罩，一言不发，其微信写着，“酷爹酷妈潮宝，幸福一家人。”哭红眼的老太太在进入边检线时转头，对陪同义工露出久违的微笑，一旁老人也点头致谢。
全部家属赴台完毕，厦航国旅一楼墙上还贴着领队王青火灿烂的微笑，明天本该是他的婚礼。尽管全国网友呼喊他回来结婚，但未婚妻再也等不到他。
同样等不到家人的还有王张生的老父亲。从穷苦水手熬到海运公司中层的王张生，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不料一家三口赴台度假，全部遇难。
数字
据台湾灾害应变中心最新消息，截至6日17时，已寻获失事客机上50人，其中送医15人，35人罹难，另有8人下落不明。25名大陆旅客已被确认不幸遇难。
采写：南都记者 吴雪峰 实习生 莫秀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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