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新娘贩卖双胞胎儿子 伙同老乡掐死丈夫与婆婆

死者赖炳浩生前照片。

赖炳浩的母亲就是在这张床上遇害的。

妻儿惨遭儿媳及同伙杀害，赖社会与女儿难以面对。

　　两万八买回的越南新娘，甚至更低，在500多人口的潮州饶平县东山镇北光村，赖柚不是唯一的越南新娘。整个饶平县，还有更多越南新娘。语言不通，没有感情基础，这些特殊的“外来媳妇”在到达陌生“丈夫”家不久，许多人会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出逃。直到2015年3月2日，越南新娘赖柚为贩卖双胞胎儿子，伙同三名老乡掐死自己的丈夫与婆婆，引起社会震惊。饶平有关部门表示，越南新娘涉及到跨国婚恋问题，不敢多说。但有关人士还是建议有关部门关注这个群体，因为很多案件显示越南新娘问题已经日渐变成一个治安问题。

　　厄运突降

　　家里拖把扔在小路上，拖把头正对着家门，赖宝林猜测是赖柚与同伙联络的信号

　　北光村村民赖社会家只有一间砖瓦房屋，屋内摆着两张床：一张是赖炳浩及越南“妻子”赖柚使用，一张是赖社会的妻子使用，而赖社会自己住在几十米外堂兄家的一间小屋里。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躲过这场劫难。

　　赖社会回忆说，案发当晚，家里的拖把被扔在门口小路上，拖把头正指向家房门。赖社会的侄儿赖宝林猜测，这可能是赖柚与同伙联络的信号，“她用拖把告诉同伙叔叔家在哪儿。”赖宝林说，这根拖把已经被警方带走检验。

　　赖社会将两个孙儿暂时安置在他住的小屋。如今，赖社会寸步不离守在孙儿身旁，时而给孙儿喂奶，时而哄他们睡觉，见人不怎么说话，表情呆滞，或安静坐着。赖社会的大女儿已经赶回来帮忙，相比于父亲的沉默，她显得有些情绪失控。她从手机里找出弟弟赖炳浩生前的照片，一时忍不住，躲进里间嚎啕大哭。赖社会抹抹眼眶，抱起孙儿走进里间，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

　　“我实在控制不住……”因哭泣太久，她说话已难成语调。赖社会没有吭声，只是静静陪女儿站着，襁褓中的两个婴儿，在哭泣的大人怀里打起了瞌睡。封锁多日的家里，显得干净整齐，赖炳浩生前的床边摆着一盆红色的花，开得正艳。

　　初到饶平

　　赖家找到“媒婆”帮忙物色越南媳妇，个子小、眉清目秀的赖柚让他们很满意

　　赖柚与赖家结缘、结怨，始于饶平县浮山镇老粮站的一栋三层楼。浮山镇的阿明嫂是远近闻名的“媒婆”，从越南嫁到这里有20多年了，专门介绍越南新娘给“婚姻困难户”。赖社会正是冲着“媒婆”的名号，找到阿明嫂，希望她帮忙为儿子物色越南媳妇。

　　这栋楼房的三楼正是阿明嫂的“办公场所”，赖社会夫妇与儿子赖炳浩正是在这里见到赖柚，个子小、眉清目秀的赖柚让他们很满意。虽然赖炳浩的堂哥赖宝林表示反对，“听说跑的人太多了”。但是，赖家还是想急切把赖柚娶回，而且聘金、彩礼只花费2.8万元。

　　赖柚到来之后，赖家对她很不错，不用做饭、做家务，偶尔洗一次碗，婆婆高兴得不得了。渐渐地，她也学会一些简单中文，见到赖宝林还会叫“大哥”。不久以后，赖柚怀了身孕。其间，她有了自己的朋友圈—邻居家的越南新娘阿宜，比赖柚早几个月嫁过来。越南新娘阿兰到浮山有七八年，当年也是媒婆阿明嫂介绍的。赖柚时常用手机与她们保持联系。

　　首次出逃

　　已有两个月身孕的赖柚第一次出逃，是与邻居家越南新娘阿宜一起，最终被找到

　　生活平静过着，直到2014年5月，已经有两个月身孕的赖柚第一次出逃，与她一起的还有邻居家的阿宜。

　　两人趁着家里没有人，骑着自行车一路投奔在浮山镇的阿兰。不料，在市集上被人发现，正在找人的赖家便追到阿兰家里。赖宝林说，当时他从汕头赶回，指着阿兰家里的自行车质问“是不是你骗走我的人，你真的不对”。但阿兰支支吾吾应付盘问，一会说赖柚在福建，一会说在汕头。几经周旋，终于没顶住，吐露赖柚的行踪。

　　找回赖柚的赖家与媒婆阿明嫂重新谈起了条件，要么将赖柚退还给阿明嫂，聘礼还回来，要么赖柚答应跟赖炳浩一起住下来。“当时我这么说，既然已经有了赖家的骨肉，你生下孩子再走也可以，我们到时给你路费。”赖宝林说，赖柚最终答应回到赖家。

　　“虽然我们这里是贫困山区，但找到的婚配女子是本地人的话，即便没有以前三媒六聘那么麻烦，但还是需要彩礼，需要置办很多婚嫁物品，需要摆酒宴请亲朋好友”，当地赖姓村民说，没有8万元左右根本无法承受，对于一个贫困地区家庭而言是沉重的经济负担。或许因为如此，在饶平当地，对于找越南新娘都用“买”字，包括赖社会在内，他坦言买个媳妇主要就是让她承担传宗接代的重任。

　　杀夫卖儿

　　赖柚出逃前已与同伙联系好，将他们带到家里将丈夫、婆婆掐死并准备将儿子卖掉

　　出逃返回之后，赖家对赖柚更客气，“把她当掌上明珠对待”。赖宝林回忆，虽然赖柚刚回来那段时间情绪比较低落，但慢慢恢复了，见到人乐呵呵的。她平时不怎么出门，就在家里闲呆着，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刚到家里时体重90多斤，后来有120多斤。唯一的变化是，赖家没收了她的手机，不允许她与外界再有任何联系。

　　去年冬至前一天，赖柚临盆，在饶平县保健院生下一对双胞胎。刚生完孩子，赖柚就要手机，说想给越南的父亲打电话报平安。沉浸在喜庆中的赖家人答应赖柚的要求。之后，手机就留在赖柚手里。

　　现在，赖宝林回想起来，觉得这部手机，或是惨剧发生的导火索。2015年3月2日凌晨，赖柚谋划了她的第二次出逃，而且将三个越南老乡带到家里，将丈夫赖炳浩、婆婆捆绑在床上，掐住他们的咽喉直到无气息。

　　赖宝林说，警方告知赖柚出逃前已经与同伙联系好，打算把双胞胎儿子卖到梅州。赖柚用手机把儿子照片发了过去。据称，他们起初掐喉咙是想防止赖炳浩等抵抗，没想到导致两人死亡。赖宝林始终想不通为何赖柚如此狠，“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陌生新娘

　　有着500多人的北光村还有一名越南新娘阿宜，但赖老伯已记不清儿媳的身高长相

　　其实，21岁的赖柚并不是北光村唯一的越南新娘，在有着500多人的小山村，还有一名越南新娘阿宜。她比赖柚更早，以更低价“卖”到北光村，媒婆也是阿明嫂。

　　与赖柚不同的是，嫁入北光村后，阿宜既不干活，又不同丈夫、家人进行任何交流。半年多时间里，她两次出逃，其中一次就是与赖柚共同策划，她最终成功出逃，至今没有消息。

　　北光村没人知道阿宜的真实姓名、年龄、经历，包括阿宜的公公赖老伯。“从来没和我说过一句话，连一句公公也没叫过。”回忆起这个越南儿媳妇，60多岁的赖老伯直摇头，家里没有阿宜的任何资料，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

　　北光村是一个纯粹的农业村，贫困人口多，赖老伯家以务农为主，家境一般。南都记者见到赖老伯的时候，他刚赤脚从地里干完农活回来。阿宜是2014年进入赖老伯的家庭。赖老伯说，他儿子已经快40岁，长期在外地打工，一直单身。出于传宗接代的压力，2014年正月期间，在没有与家人商量的情况下，儿子通过浮山镇媒婆阿明嫂，花钱将阿宜“买”回家做媳妇。

　　但是，具体花了多少钱，赖老伯没有说。据赖宝林透露，由于阿宜长相黑矮，年纪比赖柚大，要比赖柚的28000元更便宜。

　　“我现在对她真的一点印象没有。”赖老伯说，虽然前后一起生活半年多时间，由于没有交流，甚至连阿宜的身高、长相也记忆模糊。因为阿宜身份特殊，也没有领结婚证。婚后，儿子又出外打工，阿宜一个人住在两层楼房里。她根本没有融入家庭，如同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因为阿宜只会说越南语，不会说汉语，不会说潮汕话，从来没有和家人交流。

　　“她也不干活，不做饭，每次都是两位老人做好饭，她就过来吃。”赖老伯曾经怀疑，儿媳阿宜就是个文盲，没有看她写过字，唯一对外交流工具就是手机，通过手机用越南语与外人联系。

　　两次出逃

　　阿宜趁着丈夫带她去浮山镇买衣服再次出逃，赖老伯说之后便不想再去找、再去管了

　　阿宜的夫家与赖柚的夫家相隔很近，直线距离不超过100米。阿宜在北光村唯一认识的就是赖柚，她们曾经一起出逃。

　　赖宝林回忆说，第一次出逃是2014年5月初，当时赖柚已经怀孕，阿宜、赖柚突然骑着自行车离开。当天，两家人发现新娘失踪，迅速发动亲友前往附近乡镇找寻，最终在浮山镇石壁村阿兰的家里找到她们骑走的自行车。

　　阿兰也是由阿明嫂卖到石壁村的越南新娘，在当地已经生活七八年，已经融入当地，连被称为最难懂的方言—潮汕话都能说。在找到自行车之后，两家人认为这是阿明嫂、阿兰故意指使的一次出逃，收了钱之后让阿宜、赖柚逃婚玩失踪，之后再介绍给其他人结婚赚钱。

　　赖宝林说，当时他们逼阿兰、阿明嫂将两名逃跑新娘交出。五天后，两名新娘再次回到北光村一起生活。之后，赖柚的手机被夫家没收了，而阿宜相对自由，仍可使用手机。但两家人为了避免她们再次一起出逃，禁止两人日常来往。

　　阿柚回来后，专心等着小孩出生，而阿宜并不安分，很快再次出逃。在2014年六七月，阿宜的丈夫带着她去浮山镇买衣服等日用品，阿宜趁丈夫不注意再次逃跑。这次逃婚对赖老伯一家打击很大，他们放弃找寻。“不想再去找了，也不想再去管。”赖老伯说。

　　真相待揭

　　北光村村民说赖柚犯案背后可能是一个团伙有预谋作案，但此说法暂未得到警方证实

　　赖宝林及北光村一些村民说，赖柚、阿宜绝对不是单独个案，背后可能是一个团伙有预谋作案。但此说法，警方暂时没有证实。

　　赖宝林说，阿宜第二次逃走的消息传来，叔叔赖社会家人曾经担心赖柚再次出逃，便与赖柚进行过交流：如果对现在情况不满意，把孩子生出来后可以离开，还会给路费。如果愿意呆下去，就一起安心生活。赖柚答应得很好，很长一段时间，一切如常，安心养胎。但赖柚生下儿子之后，家人没有再设防，没想到之后发生惨剧。

　　“如果不是团伙策划，阿柚一个人没有这个能力。”赖宝林表示，关键人物可能就是阿明嫂这个“媒婆”，同样是越南新娘，在饶平浮山镇生活20多年，专门给饶平当地结婚困难的大龄男子介绍越南新娘。在赖柚犯案之后，当地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据称，阿兰、阿宜和阿明嫂已被警方控制调查，但未得到证实。

　　困局

　　两个孩子抚养户籍问题成了赖宝林的心病

　　“人已经死了，但两个孩子这么小，一想起他们的将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离开叔叔赖社会家后，赖宝林难忍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两个婴儿的未来成了他的心病。让赖宝林担心的还有两个孩子的户口问题。

　　岭南律师事务所律师陈进学说，赖炳浩与赖柚没有办理结婚证，孩子成了“非婚生子女”，要办理入户手续麻烦得多，除了要做身份公证，还要缴纳一定社会抚养费，而具体细则，各个地区有不同规定。

　　更让赖宝林忧心的是两个孩子抚养问题。赖宝林说，叔叔赖社会已经有60岁，由于患风湿、腰间盘突出十多年，实际上已经没有劳动能力，赖炳浩的死亡让家里唯一经济支柱没了，“我们作为叔叔的亲人，肯定会尽力帮忙。”赖宝林已经牵头各家亲友，主动募捐部分资金，东山镇、北光村也给了3600元慰问金，但要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基本是杯水车薪。赖宝林想试试能否为叔叔家申请低保户。

　　权威回应

　　饶平有关部门：

　　越南新娘问题已日渐变成一个治安问题

　　对于越南新娘跨境婚恋问题，东山镇党委委员潘先生说，此前缺乏对这群人员的监管。

　　东山派出所户籍民警称，越南女子通过“媒婆”介绍嫁到这里，当地村民一般不会将越南女子的户口放在自己的户籍本里，究竟有多少越南女嫁到当地，没有准确统计数据。

　　饶平有关部门表示，越南新娘涉及到跨国婚恋问题，不敢多说。但有关人士还是建议有关部门关注这个群体，因为很多案件显示越南新娘问题已经日渐变成一个治安问题，比如有越南女子以婚嫁名义骗钱财，有的婚嫁后将所生孩子贩卖等。

　　资料链接

　　2014年11月，河北邯郸市曲周县多位村民报案称花高价“娶”进门不到半年的越南籍女子集体消失，当初收钱作保的“媒人”、越南妇女吴美玉不知去向。曲周警方立案侦查并成立专案组，经统计有20余受害者向吴美玉支付数万元不等“彩礼”，初步认定涉嫌婚姻诈骗。

　　统筹：南都记者 周松柏

　　采写：南都记者 张昊 谭林 尚黎阳 程思炜

　　摄影：南都记者 孙俊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