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装电梯为啥这么难 邻居有权“一票否决”

东花市北里小区安装座椅式电梯 资料图

　　本市未安装电梯的老旧小区中，不少小区对加装电梯的呼声一直不断，然而为何截至目前，本市仅有两个小区迈开了实质步伐？其成功自筹资金安装电梯的经验究竟能否被大范围复制？北京青年报记者就此展开了调查。

　　近日，东城区和平里七区38号楼居民自筹资金安装座椅电梯开始行动，这已是北京市第二家自筹资金安装电梯的小区。在对成功增设电梯和工程搁浅的各小区调查中北青报记者发现，虽然相关部门要求增设电梯需要涉及的业主共同协商，但由于缺乏具体的牵头单位或补偿标准，使得不少欲增设电梯的小区迟迟无法行动。

　　无电梯老龄居民 上下楼成难题

　　在朝阳区松榆里小区内里的椅子上，家住二楼的钟奶奶正在晒太阳。今年80岁的她每天要上下楼好几次，幸好自家的楼层还不算高，这让她感到很欣慰。“我住二层还行，但有住在六楼的居民，就下不来上不去，每天都得算计算计，一天下去一趟还是两趟，都买什么，都拿什么，拿着又费劲，上也上不去。”

　　钟奶奶说，她住这里二十年了，楼里住的老人不少，很多老人家里儿女不在身边，所有的饮食起居都得老人自个亲自来，尤其住在五六楼，有时候腿脚又有疾病，行动甚是不方便。

　　和钟奶奶住在同一小区的杨大爷，今年也80岁了，他住在四楼。说到自己住四楼，每天还得上下几次楼，是否会觉得不便时，老爷子无奈地说：“不方便也没辙啊，能有什么辙啊？”几个“没辙”道出了老人心里的无奈和期盼。

　　按照国家发布的《住宅设计规范》，高度16米以上的住宅必须设置电梯，16米以下的则没有要求。

　　市民政局、市老龄办2014年9月发布的《北京市2013年老年人口信息和老龄事业发展状况报告》，截至2013年底，本市60岁及以上户籍老年人口已达279.3万人，比上年增加16.4万人，占总人口的21.2%，快速增长势头迅猛。而根据北京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委员会2009年房屋安全检查的数据，本市可加装电梯的老旧及新建多层住宅楼约有1.2亿平方米、3万余栋楼。

　　如今这些老旧居民区大部分住的是以老人为主，他们大多腿脚不方便，住在没有电梯的楼上，每天艰难地上下楼。但是在采访中，这些老人虽然都希望能够在自家的楼里加装电梯，但却都担心无法让全楼的住户都达成一致意见。

　　首部安装成功 楼里都是老邻居

　　2月7日上午，东城区东花市北里小区12号楼3单元里，安装座椅式电梯的工人们开始忙活了起来。3单元是一梯两户，总计5层居住着10户居民，随着工程的完工，一座不破坏楼层结构，可载重137公斤的座椅式电梯落户单元楼道，成为3单元老年居民上下楼的便利工具。

　　说起这部电梯的“诞生史”，家住5层的金老先生感触颇深，因为他就是此次电梯加装工程的发起人和推动人。随着年纪的增大，和其他老人一样，70岁的金老先生也开始担心日后上下楼的困难。金老曾经担任过小区业委会的主任，他曾经有过给单元楼加装厢式电梯的想法，但得到的答复却是因为小区没有预留电梯间不能安装。

　　几经辗转之后，金老去年接触到了这种座椅式电梯，随后他立即与深圳的一家厂家联系确认，在技术条件上得到厂家的支持后，他便开始动员楼里的邻居们，商讨加装这宗座椅式电梯的计划。3单元楼里，岁数最大的有81岁高龄的老人，70岁以上的老人也都有好几位。除了一层的两户居民不需要使用电梯外，金老走访后的结果是：5户赞成安装，剩余的3户对安装电梯也不反对。

　　最终，经过和电梯厂家的协商，这座造价16万元的座椅式电梯出现在了楼道里。在分摊费用上，居民借鉴外地做法，以二楼为基数点，楼每高一层，增加一个基数，平均每个基数是12300元，楼里的邻居们对此也没有异议。

　　东花市北里小区座椅电梯的成功安装，成了不少小区关注的话题。在被问及当时如何说服其他住户时，金老的儿子张先生特别提到了一点，邻里关系是协商的关键。张先生说，他家是从1996年搬到这个单元的，之后基本没人搬走，几户人家一起住了近20年，都已经是老邻居了。

　　“一票否决制”拦路 老人被困家中

　　曾因为加装电梯而引起社会关注的慧忠北里小区114号楼1单元和115号楼3单元的居民，却没有东花市北里的那种幸运。自从小区加装电梯的工程被部分居民反对加之工程没有报批而被迫搁浅后，时至今日上下楼难的问题也没能解决，也陆续有住户搬离了小区。

　　慧忠北里小区114号楼1单元和115号楼3单元共24户居民，都是中国航空技术进出口总公司的离退休和离在职职工。这两栋楼都是6层的“80前”老楼，建造时没装电梯。随着楼内24户家庭中过半已成退休老人，有的还坐上了轮椅，2009年，出行难的居民便提出了集资加装电梯的动议。最终，航空技术进出口总公司出资90万元、住户自行筹集10万元，确定在两单元楼外分别加装一部外挂式电梯。

　　这两个单元一半以上的家庭都有老人，楼内部分居民对于加装电梯的事表示赞成，即使没有老人的住户，也非常体谅老人上下楼的难处，并愿意对给部分住户造成的不便予以补偿。而有居民则认为，加装电梯会影响采光、通风，还会产生噪音和安全隐患，因此极力反对。

　　“现在也习惯啦，反正也不能安了，现在还能爬的动，就怕以后更老了可怎么办？”住在115号楼的一位居民说，“一票否决后，现在也不让加装电梯了。”

　　根据2010年下发的住宅增设电梯指导意见，住宅增设电梯，应征得因增设电梯后受到采光、通风和噪声直接影响的本单元业主的同意。因为这样的“一票否决”制，同时也没有一个可操作的补偿计算方法，慧忠北里小区老人下楼难的问题目前仍然无法解决。

　　自从加装电梯的事情搁置，随着年纪的增大，行动愈发不便的李奶奶提起装电梯的事便十分激动，现在她几乎不怎么出门，被困在家里。115号楼之前持反对意见的只有一户，“仅他一家住户就要求贴补50万，如果都这样贴补，这样的费用怎么支付得起呢。”北青报记者发现，目前这户居民虽然已经搬走，但是新来的住户仍表示反对加装电梯。“现在屋内的采光已经非常不好了，有时白天也要开着灯。如果加装电梯，就更黑了。而且，电梯的噪声影响休息。”

　　北京居家养老条例 提及推进电梯改造

　　2015年1月，中国第一部居家养老服务的地方法规《北京市居家养老服务条例》经市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通过，该《条例》共22条，自2015年5月1日起施行。其中第十二条规定，新建、改建和扩建居住区应当符合国家无障碍设施工程建设标准。规划、住房和城乡建设等部门应当逐步推进老旧小区的坡道、楼梯扶手、电梯等与老年人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生活服务设施的改造。

　　这一条例的出台，更加促动了不少老旧小区里没有安装电梯的老年居民，不少老人都开始对加装电梯的问题开始行动。然而2010年出台的《关于北京市既有多层住宅增设电梯的若干指导意见》，却成为不少小区加设电梯的难题。

　　随着北京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城市人口老龄化，居住在多层住宅的居民，希望能够增设电梯，满足老、弱、病、残、孕等住户群体对楼宇垂直交通的便利性需求。为此，有关部门于2010年联合发布了《指导意见》。

　　《指导意见》规定，本市既有多层住宅增设电梯工作，遵循业主自愿、利益协调的原则。住宅增设电梯，应当经用地权属单位同意后，由本楼业主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物权法》的规定共同决定。同时，应征得因增设电梯后受到采光、通风和噪声直接影响的本单元业主的同意。而也就是这样的一条规定，被居民称为“一票否决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受影响的业主拒绝同意加装电梯，安装工作便无法继续开展。

　　文件要求协商解决 但也缺乏细则标准

　　随着类似慧忠北里小区的案例出现，在2011年北京市住房和城乡建设委员会又发布了关于《指导意见》的有关条文说明。文件称，既有多层住宅楼增设电梯属于住宅楼工程竣工后的改建项目，所以需要符合《物权法》、《行政许可法》、《城乡规划法》等相关法律法规。按照《物权法》的有关规定，改建建筑物及其附属设施应当经专有部分占建筑物总面积三分之二以上的业主且占总人数三分之二以上的业主同意。

　　而按照《行政许可法》的有关规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依法取得的行政许可受法律保护，行政机关不得擅自改变已经生效的行政许可。按照《城乡规划法》的有关规定，经依法审定的建设工程设计方案的总平面图不得随意修改；确需修改的，城乡规划主管部门应当采取听证会等形式，听取利害关系人的意见；因修改给利害关系人合法权益造成损失的，应当依法给予补偿。

　　该文件指出，《指导意见》第三条的规定并不排斥有关业主通过友好协商的方式就有关事项进行研究。在符合法律法规的前提下，相关部门将积极支持有关业主通过友好协商的方式妥善解决相关问题。

　　而在采访中，北青报记者发现，虽然这个文件解释了为何本市采取了“一票否决制”和解决问题的方向，然而关于协商是否能够有相关部门牵头、受损失业主的具体赔偿标准却没有明确。“如果反对的业主一直漫天要价，是不是小区的电梯就永远也别想建了？”慧忠北里的居民也提出了类似的疑问。

　　文/本报记者 池海波

　　实习记者 王艳茹 魏学琴 权婷 李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