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名师方习鹏因病离世 曾病中拔针头继续上课

　　“真的难以相信那个自习课为睡着的我悄悄盖上衣服的慈父，那个昨天还恨铁不成钢用粉笔头砸我们的严师，那个赐予我一节节精彩而充实的物理课高人，那个教会我成长的长辈，已经离我而去了……”5月5日，十一学校物理名师方习鹏因病离世，享年50岁，学校发出讣告。众多师生得知消息后，倍感震惊和沉痛，这一位被大家视为“硬汉”、称为“方爷”的传奇式教师，还没来得及和高三学生告别，就已悄然离世。但是，关于方习鹏老师的故事，以及神一般的人格魅力，却没有一个学生能够忘记。

　　师生多数不知病情

　　“去年5月我从美国回来看他，走时他就说了一句话，咱们还有机会见”，十一学校2008级学生何天齐，在电话一头哽咽地说道。她没想到，方习鹏老师竟然食言了，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和远在美国的何天齐不一样，和方习鹏同一间办公室的王延楠老师，今年1月份就知道了他的病情，“以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生病了，1月份住院后，大家才知道的”，这之后老师们每过一两周就去探病，“探病时感觉状态还可以，一见面聊的全是物理和学生”。

　　师生们几乎都不太了解方习鹏的病情，这和他严肃、低调、硬汉式的性格不无关系，包括最亲密的学生，也是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的老师已是肝癌晚期，“方老师走得很匆忙”，许多学生对方老师的辞世难以置信，“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我还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今天看到讣告我才发现是真的”，一位高三学生在朋友圈中感慨，“老师，在那边不要再生气了。物理，我会好好学下去”。

　　输完液拔掉针头继续上课

　　方习鹏生病住院前，一直带着十一学校高三的学生。作为物理学科主任，工作任务一向繁重，除了给三个班的学生们，一周上12节物理课之外，还要指导年轻老师们的教学。“到今年1月份的时候，他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才离开了讲台。去年年底的时候，其实就能感觉到他比较疲惫，看着有些累”，王延楠老师说道。

　　另一位老师，则更清楚方习鹏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是如何“拼命”的，“那时候他到医院输了液之后，拨了针就回去接着上课了”。虽然从未向学生们透露过自己的病情，但大家还是隐约感觉到，方老师也了解一些状况。

　　一位同学回忆道，“半年前的某天课间，他就站在三层的楼梯口，背对着我，对着电话嚷‘瘦什么瘦？！我根本没有瘦！’那天我跟同学说，方爷大概是得了什么重病了吧。但得知他的病讯，却是在那半年之后了”……身患重病的方习鹏身体愈发得不听使唤，从一开始站着走动，到处走走，到最后只能坐着。铃声一响，他就趴在办公桌上。然而，像孩子爱着自己的父亲一般的学生们彼时并不知道他们的“方爷”身患绝症。

　　“当时大家只是以为他是感冒发烧得难受”。学生们虽然不知道方习鹏到底怎么了，却是都非常心疼他，“大家都会不等他说就去擦黑板，给他的杯子接满热水”。直到有年级其他老师来代课时，同学们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

　　讲课有激情 粉笔抠出指甲印

　　学生们多数不叫方习鹏“方老师”，更喜欢叫他“方爷”，这也是他牢牢刻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185左右的大高个、又瘦又高，衣服多偏黑色系，很爷们、很硬汉，为人严肃、不苟言笑，气场极强，“刚认识他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像哈里波特里的斯内普教授，很严厉。但是久了之后，大家对他的感情变得很奇怪，又怕又爱”。

　　和方爷有着深厚情感的学生何天齐，已经从十一学校毕业7年了，但说起这位老师，所有的细节和言语都记得一清二楚，从最开始作为十一出了名的“巨严厉教师”，到而后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的总结是，“外表冷酷、内心温暖的老师，往往最感人”，“他会因为担心孩子们的视力默默打开教室里的灯；会告诫学生不要喝不健康的饮料；平日考试要求严，但在真正的高考来临前，却让孩子们放心去考，短暂流露出关心后，他就会再次换上严肃的表情，如同父亲，把对孩子的爱放在心里，默默给予自己的关心，不煽情，不做作，却让学生感到温暖”。

　　在何天齐的博客中，高中三年满满都是关于方习鹏的回忆，《方习鹏老师，我知道留不住你》记录了方老师高三时不能再带他们班时，全班都哭了的情景；《就像父亲一样》解释了为何一个老师可以超过父亲对自己的影响。回忆方习鹏时，何天齐喜欢用很多形象来比喻方老师的魅力，讲课时激情的手势像“奥特曼”，一身黑衣帅得像“蝙蝠侠”，“蹬蹬的皮鞋声，从老远传来就能知道是他来了”。

　　“他用过的粉笔我都能认得，一定是特别短的粉笔头，两边还有抠出来的指甲印，因为他讲课非常激情，粉笔使得很用劲，长的那种会断。我偷了个粉笔头，放在我的书柜里收藏”。何天齐说，当时班里不少女同学都迷恋方老师，就像大家的“男神”和“偶像”。

　　深夜学生看见“方爷”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有次晚自习10点下课，我一直待到11点，收书包时一张物理卷找不到了，我就去办公室找卷子。方老师很高，平时在办公室里头发肯定会冒出来，我就在窗外看，肯定里面没有人。进去后，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上还是改了一半的课件。当时我就特想哭，他披着一件风衣在那儿睡，醒来后眼睛蒙眬地帮我找卷纸”，说起方习鹏，没有一个人会吝啬“敬业”两字。

　　何天齐说，她曾“右键”过方老师课件的“最后修改时间”，基本全是凌晨之后。但熬夜辛苦来的课件，确实令学生们赞叹，“每个图标都做得极其细致，还有很多动画效果，讲到哪一秒出来哪张效果，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知道这得做多少次演练。”

　　威信、专业，让学生们觉得虽为物理老师，但方习鹏的影响力甚至往往超过班主任，何天齐回忆道，当年几个班的老师都曾“抢”着让方老师去各班开班会，而方习鹏的班会，也让她至今难忘，“他就拿着一张演讲稿读，带着他浓浓的乡音，说我就说三点：1.高尚si（是）最重要的品格。2.专注力（si）是最高的能力。3.自习课（si）是最重要的课”。

　　毕业生给他的留言记了满满一本

　　虽然在教学过程中不苟言笑，甚至还颇为严厉，但是学生们对他的爱，也缘于生活中的“慈父”形象。一位乐团的同学在周末乐团排练后遇到“方爷”，“方爷”用他特有的冷幽默说：“物理学太差你爸爸都不要你了吧？”嘴上虽这么说着，往常会五六点钟走的方习鹏那天陪她待到了女孩爸爸来接她。

　　在寇同学眼中，方习鹏的关怀很特别，“听起来有点像是批评或者小挖苦，实际却是满满的关爱”。有一天晚上寇思涵为了写作业没有去吃晚饭，只是在“方爷”的教室啃面包。“方爷”见了她马上说：“不能不吃饭，不吃饭会变傻”。

　　每个教师节，都有往届的学生回来看方习鹏。十一学校校庆，学生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回他的教室，在黑板上给他留言，很多学生甚至表示“一整天在学校里就顾着找方老师了”，而他一旦在校庆、运动会等学生活动中出现，则一定会吸引所有学生的视线和注意；在学生们给老师写的留言小本上，只有他的本子被写得满满的，每个人写得都很长，很多即将毕业的学生给他留言时，都会流下泪水。在“成功毕业生交流会”上，已经进入大学或走向社会的学长、学姐们演讲的最后一句话都竟是：“谢谢我的母校，谢谢方习鹏老师。”

　　这两天，十一学校高三的学生正在进行紧张的第二次高考模拟，但是方习鹏老师却再不能陪他们走完高考，甚至迎来毕业。有学生在懊悔，“早该从最后一节课‘老方’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的病态中找出一丝端倪，然而却再也没能听到他皮鞋拍打的声音”。

　　学生贾佳说，“方爷”是山，是座凌厉、消瘦的雪山。他的高乍一看遥不可及，但当你随手捧起一把雪，那种凉却能平静内心，最后还留下一丝暖意。而正因为感觉这座山会一直在你身后，已经习惯了他的一切，所以现在感受到的落差也被无限放大。“我想象不出来如果没有他会怎样。”

　　本版文/本报记者 林艳 学通社记者 朱应适含

　　方习鹏老师，1985年7月毕业于安徽大学物理系，任教高中物理，中学高级教师。北京市骨干教师，海淀区物理学科带头人。30年教龄，在他的物理课上，努力做到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使各种层次的学生都能学有所获，在“平易”中见“功夫”，深受学生爱戴。

　　在十一学校工作期间，他连续六年担任高中实验班的班主任和物理教师，参与了两届高中实验班“四环节”教学实验。他所带的02届和05届两届实验班均被评为校“优秀班集体”；在高考、竞赛中均取得了突出的成绩，共有29人进入清华、北大；在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中，共有33人获北京市一、二、三等奖，其中10人进入复赛获北京赛区全国一、二、三等奖，2002年和2004年他两次被中国物理学会、物理竞赛委员会授予“优秀辅导教师”称号。还被评为海淀区“优秀教师”和海淀区“科技园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