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岁女大学生当“种田CEO” 跑田坎管理水稻

　　华西都市报记者苟明余行摄影报道　　2015年，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年。在2月1日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里，土地改革再次成为重要内容。

　　农业部部长韩长赋表示，从“两权分置”过渡到“三权分置”，是土地改革的巨大政策飞跃，既可以维护集体土地所有者权益，保护农户的承包权益，又能放活土地经营权，解决土地要素优化配置的问题。

　　这印证了四川在土地改革探索上的前瞻性：从2010开始，崇州探索创立了农业共营制：农户以土地入股，成立合作社，聘请职业经理人经管，实现土地要素优化配置集中经营。

　　今年21岁的王伶俐，在成都师范学院读大三。对未来的工作，这个即将毕业的姑娘想的跟别人不一样，“回崇州农村，走爸爸的路。”

　　4月23日一大早，王伶俐就跟着爸爸跑田坎，察看水田秧苗长势，学习如何管理水稻。

　　王伶俐的父亲王志全，47岁，崇州隆兴镇顺江村农民，现在是三个农村土地股份合作社的职业经理人，管理着600多户农民的2987亩土地，种小麦、水稻、油菜籽，年入数十万元。农业职业经理人是崇州农业共营制的产物，通过培训考试取得资格后，竞聘成为合作社经理人，享受城市社保、政府奖励以及超产佣金。

　　A

　　从泥腿子到农业职业经理人

　　农民王志全的发财路

　　2007年，很多人撂下土地走进城市，王志全也进城学着搞装修，带二三十人奔波在崇州、成都，一年下来收入10来万元。

　　2010年，作为老党员，王志全被选为生产小组长。当组长一个月200来块钱，他也没当回事，直到2011年10月。

　　这天，村支书孔晓红通知开会，23个生产小组长坐成几排。“上边说了，我们要成立合作社，把土地集中起来……”还没听完，小组长们就嘀咕起来，“又要搞公社？又要吃大锅饭？”

　　孔晓红听到议论，清了清嗓子：“不是过去那一套。社员承包权不变，自愿用土地入股，加入和退出都自愿。”

　　大家长嘘了一口气。“干部牵头，动员社员拿土地入股，组成土地股份合作社。在入股社员中选出理事会、监事会，由他们聘请农业职业经理人……”

　　孔晓红在上边说，王志全心里却盘算着组上撂荒的地，如果整合起来，可以种小麦。

　　次日，王志全召开组员大会，一番解释后，要大家表态。

　　“王老三，你这个有保障没得哦？万一整亏了就是一年啊！”

　　“这样嘛，你先拿两亩地试一下。亏了呢，就是一年的收成，赚了，你再出更多的地。”

　　80岁的罗进忠，儿子儿媳都在外务工。王志全找到他，想让他拿地入股。但罗进忠不干，他说自己吃过大锅饭，“知道合作社集体生产的厉害”。

　　白天忙生产，晚上打着手电走家串户谈政策。几天下来，王志全再次召开组员大会时，有20 户愿意入股合作社，一共82.8亩土地。会上，老农罗洪锦被选为监事长，王志良被选为理事长。

　　监事会和理事会成立后，再次召开股东会，招聘职业经理人和会计。王志全被聘为合作社的农业职业经理人。

　　第一次分红　　

　　当合作社命名为“志全”时，已到了小麦播种时。

　　这82.8亩土地，成了王志全的全部事业，他每天跑到地里看麦苗长势，发现病虫害，马上求助农技站技术员刘银忠。

　　在崇州，农民找农业科技人员很简单。依托四川农大、省农科院、市农林科学院，当地组建了综合性农业专家大院，像树根一样延伸到基层。

　　麦苗长穗了。根据经验，王志全开始治蚜虫。土地集群效应初显：农户治虫成本15元一亩，而合作社只需八九元一亩。收割季到了，农户请的收割机70元一亩，而合作社50元一亩。收晒完毕，王志全传统精种加现代技术优势明显，亩产平均760斤，比普通农户多出260斤。

　　收完麦子，又开始种稻谷，王志全引入插秧机，集中种作优势明显，收成也很好。分红时，根据入股土地所占比例，要钱的拿钱，要粮的给粮。除了成本和合作社提出来的发展基金，每亩地分632元。所有开支和收入由会计经手、做账，监事会理事会全程介入，股东们心服口服。

　　按照崇州农业职业经理人的分红惯例，土地经营收入除去成本后，与农户二八开，王志全每亩地获得180元佣金。妻子陈玉珍撇撇嘴：“忙活一年，才收入万把块钱！”王志全却开心地笑了：“慢慢来嘛！”

　　扩大规模经营　　

　　只出土地，什么都不管，一分钱不出，就可以分粮分钱，农民们高兴坏了。

　　这天晚上，罗进忠来到王志全家，“我也要加入合作社，把所有土地都拿来入股。”罗家7口人8亩多土地，全都变成股份加入到合作社。随后，其他社员陆续加入。

　　在崇州，农业职业经理人必须由专家教授培训并考试合格，再由政府部门发给《农业职业经理人证书》，每年评一次职称级别。以个人身份参加养老保险，个人缴费8%，财政补助12%，可以信用贷款10万-30万，政府贴息……

　　2012年5月，报名参加镇上的培训后，经考试合格，王志全拿到了农业职业经理人证书。

　　2012年10月，志全合作社的土地增加到338亩。王志全忙不过来，请了两个人。

　　2013年9月30日，杨柳合作社招聘职业经理人，他胜出。当时土地470亩，后增加到1270亩。2014年3月，石马合作社聘职业经理人，王志全再次力压另一人获聘。

　　目前，王志全是三个合作社的职业经理人，管理着2987亩土地，主要作物是水稻、小麦、菜籽。他请了18名管理人员，多是60岁以上老农，他们一年收入2万多元。

　　对自己的收入，王志全觉得不好说。陈玉珍在一旁偷笑，“也就几十万吧”。

　　品牌之路

　　去年7月，志全合作社在崇州开了两间门市，经营大米、面粉、菜籽油。这些都由合作社自己生产加工，包装上一律打上志全合作社品牌。“没有任何中间环节，成本低，百姓也放心。”王志全说。

　　2014年10月13日，志全合作社每亩地平均分红700元。9天后，作为成都选送的学员之一，王志全到北京中国农业大学学习了7天，“确实很受启发，我考了92分！”

　　现在，他正筹建烘干储存系统，预计建成烘干仓后，每天能烘200吨粮食作物，而储存规划为2000吨。到时候，还可以向其他合作社提供有偿服务。

　　90后接班人　　不过，王志全还有更长远的打算：三个合作社，要把土地发展到5000亩；把女儿带出来，让她也成为农业职业经理人，接自己的班。

　　4月22日下午，王志全接到电话：插秧机弄回来了，他马上开车跑到崇州城里。四台插秧机摆在那里，王志全跳上驾驶台，打燃火，开着插秧机朝自己的田地跑。

　　田里的部分秧苗已长到10多厘米，再过一段就该插秧了，这四台插秧机，将为他的合作社节约很多时间。买一台插秧机9.6万元，一共38.4万，国家会给补贴。

　　23日吃过早饭，王志全上了田坎，2000多亩地，他要一一察看，进行管理和指导。王伶俐提着爸爸的包，跟在后边。在田坎上跑了一个月，她俨然也成了种田专家。

　　“过几年来看吧，我一定能接好爸爸的班！”王伶俐立志要成为新一代的农业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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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业共营制

　　生产小组长抱怨引发的变革

　　王志全只是崇州市1588名农业职业经理人中的一员。从2010年开始，崇州探索构建集约化、组织化、专业化、社会化相结合的新型农业经营体系，目前已构建起一整套现代农业经营体系。由华南农大、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经济研究部、四川省社科院组成的“新型农业经营体系”研究小组，将其概括为“农业共营制”。职业经理人，只是农业共营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时间回溯到2010年。黎坝村生产小组长陈永建找到镇政府：“我们这边田都没人种了，要想办法，不能让它荒着。”镇政府又去找崇州市农发局。局长陈鑫首先提出：搞流转以前出了很多问题，能否换一种方式来搞？时任办公室主任周维松介绍，此前曾有一些外地老板租下农民土地，谈好租多少年，结果搞一年就跑了，农民有意见，政府也不满意。有人提出能否把土地集中起来，成规模地种作，请人帮忙代耕代管，年底分红。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同，这也成为崇州农业共营制最初的雏形。

　　经过几年发展，2014年4月27日，中国农业经营制度创新实践研讨会在崇州召开，全国的专家和学者将崇州市“1+4”新型农业经营体系总结提升为“1+1+1”的农业共营制，即：以农户为主体自愿自主组建土地股份合作社，推进农业的规模化经营；以培育农业职业经理人队伍，推进农业的专业化经营；强化社会化服务，推进农业的组织化经营。形成“土地股份合作社+农业职业经理人+现代农业服务体系”三位一体的农业经营模式，中农办、农业部、国家发改委等对此予以充分肯定。

　　2015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提出要“引导农民以土地经营权入股合作社和龙头企业”，这意味着“农业共营制”作为新型农业经营体系已得到顶层设计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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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家解读

　　崇州“农业共营制”有适用性和可复制性

　　中国农业产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华南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罗必良教授说，以培育农业职业经理人队伍推进农业的专业化经营，以农户为主体自愿自主组建土地股份合作社推进农业的规模化经营，以强化社会化服务推进农业的组织化经营，实现了多元主体的“共建、共营、共享、多赢”，很可能成为我国农业经济体系改革的突破口。

　　他认为，“崇州试验”有效破解了家庭经营应用先进科技和现代生产手段的瓶颈，以及统一经营层次被弱化的问题，优化了农业资源配置，实现了现代物资技术装备、企业家能力等先进生产要素与经营方式的高效对接，提高了土地产出率、资源利用率、劳动生产率，促进了现代农业经营的集约化、专业化、组织化和社会化，增强了农业可持续发展能力。

　　在省社科院副院长郭晓鸣看来，崇州农业共营制模式的创新之处，主要体现在以低成本实现了农村土地流转和规模化经营，可以较好地解决传统土地经营流转中存在的高成本问题。这样方便了有一技之长的职业经理人规模化经营土地，从而促进职业农民的培养。同时，还可以通过合作社的方式聚集资金，解决流转土地后，前期资金投入不足的问题。

　　郭晓鸣表示，崇州的农业共营制模式是当前农业土地改革的重要探索，但却不是唯一路子。该模式的推广需要具备一定条件，包括农业生产的技术条件、灌溉条件、土地平整度、农业机械化程度以及非农业就业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