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官员儿子现航班旅客名单 猎狐2015行动之八
■吕铮
首都机场,天气阴沉,小雨。雷鸣是猎狐缉捕队的副队长,此次带领三名新队员韩晓、季旺和何征前往东太平洋某岛执行任务,缉捕在逃六年的经济犯罪嫌疑人冯恩秀(化名)。
终于发现了“狐狸”的“尾巴”
冯恩秀是缉捕名单上的老面孔。2009年,他虚构事实与他人签订销售供货协议,合同诈骗金额高达9000余万元。事发后,他抛弃妻子逃到境外,辗转美国、加拿大多地进行隐匿。2013年,他曾经主动电话联系办案单位的民警,询问自首政策。民警摆事实、讲政策,冯恩秀也表示会慎重考虑。但此后,他并未按照承诺回国自首,继续亡命天涯。这一晃又是两年。在“猎狐2015”行动开始以后,缉捕行动队会同办案单位重新梳理冯恩秀的相关情况和线索,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继续加大工作力度。终于发现了“狐狸”的“尾巴”。
就在十多个小时前,东太平洋某岛的移民警察向“猎狐”行动办通报,他们在某个航空公司的旅客名单中,发现了冯恩秀的名字。他乘坐的航班,即将在次日下午三点半飞抵该岛。
雷鸣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不已,他虽然已经身经百战、擒获无数逃犯,但“猎人”的天性使然,让他每每寻到“狐狸”踪迹,都免不了兴奋。经过照片比对,缉捕队确认了冯恩秀的身份,行动办刘主任点了韩晓、季旺、何征三名新人与雷鸣一同前往,要借此机会练兵。
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季旺拨通了对方联系人的电话,双方约定了见面地点。
过了“绿色通道”,雷鸣等人走了没多远,便看到迎面走来五个身着黑西服的人,看行动做派就是移民警察。“你好,我是公安部的雷鸣,这三位是我的同事。”雷鸣简要介绍着。
对方也通报了姓名,为首的卓伦警官年纪在40出头。双方落座,拿出了各自制定的工作预案。卓伦警官介绍道:“据我们的调查,你们通缉的嫌疑人冯恩秀即将于今天15:40抵达这里的机场。为了配合你们工作,我们出动了十名警力,其他五名同事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
雷鸣点点头,表示认可。“这是冯恩秀的照片,请发给您的同事。”雷鸣说着把照片递去。
卓伦警官接过照片,看了看抬头问:“一会儿见到人,你我哪一方出面?”
雷鸣思索了几秒。“我想还是由你们出面比较稳妥,我们派人协助你们核实他的身份。”
“好的,没问题。”卓伦警官回答。
“是他一个人来这里,还是带着家人?”雷鸣又问。
“据我们的调查,应该是他和妻子、女儿一起来的。因为,这两个人是和冯恩秀一起定的机票,座位也和他相邻。”卓伦警官回答。
“不对啊,他老婆一直在国内呢?”何征说。
雷鸣辨认了一下,把照片递给何征。“不是元配。”
“韩晓、季旺,你们俩一会儿跟着去,辨认无误了,再让移民警察开展行动。何征,咱俩和卓伦警官一起到留置室等候。”雷鸣说。
她卖掉了所有资产为你还债
三点五十,冯恩秀和陶敏一起走出机舱。冯恩秀今年42岁,长得英俊帅气。陶敏刚过了26岁生日,是中国南方人,几年前在美国同冯恩秀相识,坠入了爱河。去年两个人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女儿小珠。他们刚到出境口办理手续,便被查验证件的机场人员拦住了去路。
“对不起,冯先生,您的证件有问题,请跟我们来一下。”机场人员说。
“是我的证件有问题?还是我们的?”他问机场人员。
“是您的。”机场人员回答。
“哦……我的……”冯恩秀抿着嘴点点头,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在留置室里,冯恩秀自顾自地喝着水,面对卓伦警官面不改色。冯恩秀的父亲曾是家乡的高级领导,从小到大的复杂经历,让他练就了处事不惊的本领。韩晓和季旺隔着玻璃仔细地辨认,确定是冯恩秀本人无疑。
随后,雷鸣带着何征走进留置室。
“和你老婆一起来的?”雷鸣并不问案件本身。
“是啊,怎么了?”冯恩秀反问。
“你几个老婆?”雷鸣又问。
“我……”冯恩秀一时语塞,侧目看着雷鸣。“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问你,有几个老婆?”雷鸣搬过一把凳子,坐在离冯恩秀最近的地方。
“我就一个老婆,在老家。”冯恩秀故意向后靠在椅背上,躲避着与雷鸣的距离。
“那今天和你在一起的是什么人?”雷鸣问。
“我女朋友。”冯恩秀随意地回答。
“你知道9000万元意味着什么吗?”雷鸣问。
“那些金额都是虚的,我……我已经偿还了一部分。”冯恩秀有些慌了,解释道。
“你和你老婆还有联系吗?”雷鸣的提问十分跳跃,目的就是打乱冯恩秀的阵脚。
“没有,我已经准备同她离婚了。”冯恩秀说。
雷鸣笑了笑,双手扶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说:“你知不知道,在你潜逃境外之后,她卖掉了所有资产为你还债,还重新找了工作,挣钱养你的女儿?”
“她……替我还钱?”冯恩秀愣住了。“她那点钱怎么够……”
“是啊,肯定相距甚远啊,但她这六年来就是这样一边还钱、一边养家,到现在已经偿还了整整七百万元了。比起她,你现在还算是个男人吗?”雷鸣的语气越来越重。
“我……”冯恩秀退去了张狂的表情。
“我们见过她,想通过她劝你自首,两年前你主动与办案单位通话,你老婆欣喜若狂,以为可以见到你了,却不料之后你音信皆无,没有实现承诺。她几次对我们说,只要你活在人世上,她和女儿就会等你。”雷鸣的语气再次放轻,但在冯恩秀耳中,却像炸雷一般。
“陶敏和小珠,你怎么解决?”雷鸣问。
“她……”冯恩秀抬起头,看着雷鸣。
他与陶敏是在2013年认识的,当时两人同在美国一家华人餐厅打工,年龄虽然相距14岁,但聊得投机,迅速坠入爱河,在同居中有了女儿小珠。因为冯恩秀的特殊身份,两个人没有登记结婚,也没有举行婚礼。接触久了,陶敏知道冯恩秀也许有着难以言表的过去,但生性阳光的她却笃定地认为,只要两个人相爱,便可以不去考虑过去发生了什么。冯恩秀却在心底仍为家乡的爱人陈茹留着重要的位置,陶敏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人在他乡躲避寂寞的慰藉。
“我想再与她说几句话,可以吗?”冯恩秀改变了语气。
“好的,但不要涉及案情。”雷鸣提示道。
“放心,陶敏认识的我,是2013年才‘出生’的。”冯恩秀说了一个晦涩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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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名移民警察的引导下,陶敏走进了留置室。按照法律规定,冯恩秀与陶敏见面,必须有警方的人在场,季旺也陪着走了进去。
雷鸣给陶敏搬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则和卓伦警官坐到了一旁,给两个人最大的空间。
“阿敏,我骗了你。”冯恩秀开门见山。
“什么?”陶敏惊讶地张开嘴。
“我在老家犯了事,要跟警方回去。”冯恩秀说。
“我知道。”陶敏艰难地回答。
“你知道?”冯恩秀反而惊讶起来。
“我早有预感,你接着说。”陶敏显然知道,这只是开始。
“我在老家……有老婆孩子……”冯恩秀咬着嘴唇,吞吞吐吐地说。
“这……我也有预感……”陶敏浑身颤抖起来,眼泪充盈在眼眶。
“那你为什么……还和我……”冯恩秀内心翻腾起来。
“因为……我爱你……因为爱你,所以一切都可以容忍……”陶敏颤抖着说。
“你真傻,你不该容忍我,早该离开我……”冯恩秀努力压抑住感情。
“不,你的过去不重要,我只在意你的现在和未来。”陶敏说。
“我……没有未来了。现在已经是阶下囚。”冯恩秀用冰冷地语气说。“我们本就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从今天起,你我一刀两断,你不要等我,把我忘了吧。”
“不可能,我不可能忘了你。恩秀,我会跟你回到国内,找最好的律师,把你救出来的……”陶敏泪水决堤。
“你救不了我,一切都是我自己作孽。”冯恩秀摇头。“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一刀两断,把我忘了吧。”他说着就站起身。“照顾好小珠,我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
“不,你们不能把他带走。”陶敏突然激动起来,从后面将冯恩秀死死抱住。
“陶敏,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你这么做,对他对自己都不好。”雷鸣警示道。
“放手……”冯恩秀说。“放手!”他突然大喊道。
陶敏傻了,痴痴地放开手,浑身再没有一点力量。
“走吧。”冯恩秀对雷鸣和卓伦警官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留置室。
在机场狭长的走廊上,冯恩秀快步走在前头。雷鸣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在2013年主动询问自首政策后,又临时反悔。也许正是在那段时间,他认识了单纯善良的陶敏,那是他逃亡生涯中的唯一希望,也是他灰暗生活中一次意外的火花。但很可惜,一段欲望生出的罪孽,打碎了他原本完美的人生,也让两个女人为他白白付出了真情和青春。
“嗨,慢点走,她没有再追上来。”雷鸣拍了拍冯恩秀的肩膀。
冯恩秀停下脚步,缓缓地回望。雷鸣看到,他已是满面泪水。
“以后怎么打算?”雷鸣问。
“哎……”冯恩秀退去张狂的伪装,露出本性。“如果在有生之年我还能出来,也许……我会找到陈茹和阿敏,道个歉……”他自言自语地说。
机场人群熙攘,在卓伦警官等同行的大力配合下,雷鸣等人押解着冯恩秀登上了晚上六点的航班。
冯恩秀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色,沉默不语。一刀两断,说着容易,断的了吗?血浓于水,即使陶敏能忘了他,那女儿小珠的未来又该如何。冯恩秀闭上双眼,在韩晓、何征的监督下,瘫软地跌坠到昏睡中。在梦里,他竟然又回到了2009年的那次签约酒会上,他没有再打着父亲名义,向别人吹嘘那个海市蜃楼的项目,而是停了手,开车回家同妻女简单吃了一顿晚饭。妻子虽然中年发福,但是风韵犹存、善良贤惠,女儿围在他身边,要他给自己买个新书包……
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生命能重来,一定要选择最简单的生活。冯恩秀的眼角,渗出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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