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足联有多腐败：靠申办权索贿 布拉特工资成谜

当地时间5月27日早上，正在瑞士苏黎世出席国际足联大会的数名代表因被指控“贪污、敲诈与洗钱”被当地警方带走。

5月27日，美国警方在调查结束后离开。当日，美国警方前往位于迈阿密的北中美及加勒比海足协办公室进行调查。

　　连任5天后，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宣布辞职，而国际足联也为官员收受巨额贿赂的丑闻焦头烂额。在布拉特连任前，欧足联早已公开发出威胁，如果他继续当选，欧足联将考虑退出国际足联。此次，布拉特恐怕也难以带领国际足联逢凶化吉了。

　　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宣布辞职，这距离他连任国际足联主席才刚刚5天。自1998年以来，他一直是国际足联的一把手。在新闻发布会上，布拉特说：“我的连任看起来并不是获得了所有人的支持。”

　　就在布拉特连任的两天前，国际足联（FIFA）摊上大事了：来自美国司法部的刑事指控，及来自瑞士联邦司法部的刑事调查。

　　2015年5月27日，瑞士警方逮捕了7名国际足联高官，其中有国际足联执委会副主席杰弗瑞·韦伯（JEFFREY WEBB）与国际足联副主席菲格雷多（EUGENIO FIGUEREDO）。

　　瑞士联邦司法部声明表示，逮捕行动是应美国司法部要求做出的。美方指控这些官员在美国和南美进行赛事转播权销售、市场营销和赛事赞助时收受巨额贿赂。

　　美国司法部当天发表通告，宣布对14名相关人士起诉47项指控，包括敲诈勒索、汇款诈骗与洗钱罪名。其中9人是国际足联官员，被瑞士警方逮捕的7名官员赫然在列。瑞士与美国是有引渡协议的，很快这些人就要被引渡到美国受审。

　　瑞士联邦司法部当天也宣布，就2018年和2022年两届世界杯的主办权竞投过程展开刑事调查。瑞士警方已对位于苏黎世的国际足联总部进行证据搜查。从国际足联总部取走的资料主要涉及这两届世界杯的申办事宜。

　　此次危机，如今看来，布拉特似乎难以逢凶化吉了，他也难以带领国际足联逢凶化吉了。

　　国际足联与美国有何恩怨

　　美国司法部为什么对国际足联痛下杀手？坊间有一个说法。2010年，美国、韩国、日本、澳大利亚与卡塔尔竞逐2022年世界杯足球赛举办权，澳大利亚、日本与韩国在前几轮投票中先后被淘汰。最后留下美国与卡塔尔巅峰对决，但胜出的是卡塔尔。有关卡塔尔贿选的传闻一直有，在瑞士联邦司法部的本次刑事调查范围之内，但美国司法部这一次并没有对此进行刑事指控。

　　另外一个事情是，2011年10月，美国电视业巨头福克斯与NBC联合报价10亿美金，拿下了2018年和2022年两届世界杯的北美转播权。因为夏季是美国职业体育的淡季，而世界杯从来就是在夏季举行的，考虑到转播世界杯可以刺激收看由此收获更多的广告，这两家公司才愿意花巨款购买转播权。

　　令这两家电视台气愤的是，国际足联同意卡塔尔将比赛定于冬季举行，具体日期是2022年11月21日至12月18日。这个时间段是美国职业体育的黄金时间。篮球、橄榄球与冰球等美国人喜闻乐见的球类悉数登场，如果在这个时间段转播世界杯，那么电视台承受的机会成本太大了。此后福克斯一直威胁着要起诉国际足联。

　　美方表示，这次之所以由美国司法部提起诉讼，主要源于世界杯是美国电视市场和数十亿网络支付费用的最大支出项目。这表明，美方调查与起诉的一个主要事由就是福克斯被国际足联摆了一道的事儿。但随着调查的深入，国际足联被挖出的事儿越来越多。

　　对国际足联，谁有管辖权

　　美国法院凭什么对国际足联官员有管辖权？尤其是美国凭什么起诉非美国籍的国际足联官员？本次被美国起诉的有：哥斯达黎加足协主席爱德华多·李（EDUARDO LI）、巴西足协主席马里亚·马林（JOSé MARIA MARIN）、尼加拉瓜足协主席罗查（JULIO ROCHA）及委内瑞拉足协主席艾斯奎尔（RAFAEL ESQUIVEL），均不是美国籍。

　　美方要求从瑞士引渡国际足联官员到美国受审，提出的理由是：这些犯罪交易是在美国达成的，有关款项也是通过美国银行转账的。可见，一个理由是属地管辖。

　　另外一个理由就似乎管得宽了：只要相关款项汇款使用了美国的银行系统，美国就有管辖权。这是美国挟美元头号储备货币地位而号令世界。只要使用美元又不是现金交易，就得走美元的支付系统，美国就能管上你。这大概只能叫“属美元管辖”了。

　　看起来美国很横。但其实国际足联也是很横的，它的章程及实施细则基本排除了主权国家司法系统对它的管辖权。

　　国际足联设立了一套司法权力机构：体育仲裁法院。国际足联章程规定：“各洲际足联、会员协会和联赛组织应承认体育仲裁法庭为独立的司法权力机构，并确保其会员、下属球员和官员遵守体育仲裁法庭做出的决议。”“除非国际足联规程特别规定，任何事务不得求助于普通法庭。禁止向民事法庭寻求任何形式的处理（包括临时措施）。”体育仲裁法庭俨然成了超主权的司法体系。

　　国际足联性质上为“非营利组织”，其总部所在地瑞士的《反腐败法》规定：“非营利组织不适用贪污罪”，所以对国际足联的各种丑闻，瑞士此前从未介入调查。

　　国际足联，贪腐几多？

　　根据美国司法部通告，美国司法部对国际足联相关官员的调查几年前就开始了。美国国税局（IRS）也介入了调查，这是全球抓逃税、石头也要挤出水的主儿。国际足联摊上IRS，也算倒了血霉了。

　　2013年7月15日，达里尔·华纳，国际足联开发部门原官员，向美国司法部认了两项罪名，包括汇款诈骗。同年10月25日，达里安·华纳，商人，也向美国司法部认了三项罪名，包括汇款诈骗图谋与洗钱图谋。

　　这两位仁兄均是国际足联执委杰克·华纳（JACK WARNER）的儿子，这位老兄是本次在瑞士被抓的7名国际足联高官之一。有个亲爸爸在国际足联当高官，儿子通过做生意发财，这样的情节似乎有些眼熟啊。

　　《彭博商业周刊》调查了这位老兄的事迹。2010年1月12日，海地发生地震。国际足联把25万美元的援助款交给中北美洲及加勒比海足球协会时任主席杰克·华纳，一位韩国人又捐赠了50万美元。但海地足协总共只收到相当于42.9万美元的援助。

　　海地足协向国际足投诉之后，华纳草拟出一份账单，列明各笔钱的去向。但价值22.9万美元的发电机、食品、毛毯和其他物资的收据，均来自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一家地址并不存在的公司。海地足协从未收到过这些物资。直到现在，国际足联称这一事件仍在调查之中。

　　这位老兄的另一个事迹也很惊人。2010年，BBC披露了世界杯申办拉票过程中，国际足联执委杰克·华纳向英国索要250万英镑的贿赂。另一位执委巴拉圭籍莱奥兹更是狮子大开口，索要的对价是英国的皇家爵位。

　　美国司法部介绍，本次被起诉的国际足联官员，自1991年以来，从美国和南美进行赛事转播权销售、市场营销和赛事赞助中收受了超过1.5亿美元的贿赂。

　　"非营利组织"国际足联，2011年至2014年四年间，总收入达57.2亿美元。其中主要来自2014年巴西世界杯转播权的销售，约占总收入的70%。大量的收入去向不明。你想要要从国际足联年度财报中找到布拉特的工资，想都别想。用国际足联的财务和行政负责人Markus Kattner的话说，"我们不会公布的，因为我们没有这个义务"。

　　国际足联为何如此腐败

　　要说国际足联为何这么腐败，原因也简单。无非是权力与利益大，但没有谁能管到它。并不是说一个机构竖着"非营利"的牌坊，它的官员与工作人员就一心奉公、无私无欲了。

　　足球是世界第一大球类，玩的人多，观众更多，本来就是非常大的一个市场。

　　在真正懂球的爱好者看来，欧洲五大联赛比世界杯水准更高、更专业也更有观赏性。这是对的。相比那些为了打世界杯而临时召集起来的国家队，足球俱乐部能够组建最优秀的球队，队员能超越国家限制，球队能有更长期、更系统与更周密的训练。但就吸引观众而言，欧洲五大联赛就远远不如世界杯，往往要比后者低一个数量级以上。

　　原因就在于，世界杯是各国国家队之间的交锋，就像奥运会一样，能够激起观众的民族主义情感。当人们把国旗印在脸上、挥舞国旗、高唱国歌之时，国家与民族就不再是想象的共同体，而是活生生的存在了。

　　正是因为世界杯就有动员民族主义、激发国家民族自豪感的力量，所以世界杯举办权是各国争抢的对象，竞争的激烈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奥运会举办权。国际足联执委才25人，争取到其中13个人的支持就可以拿下世界杯举办权。无怪于杰克·华纳敢向英国索要250万英镑，也无怪于更有追求的莱奥兹索要英国皇家爵位。

　　瑞士就2018年和2022年两届世界杯的主办权竞投过程展开刑事调查，绝非无的放矢。

　　正是因为世界杯以国家为竞赛单位，能把一般民众的民族主义动员起来，一场世界杯比赛观众往往几亿起步。这就带来了巨大的广告价值。赛事转播权销与赛事赞助资格非常值钱。2014年巴西世界杯赛事转播权价值达40亿美元。

　　国际足联有如此巨大的权力与利益，但主权国家的司法机构又管不了它，也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外部监督与审计，所以能在法律的真空地带百无禁忌。有权任性加有钱任性，即使有问题它也要使劲捂着，甚至拼命护短。

　　根据彭博报导，在外界舆论压力下，2012年，国际足联曾请来美国前联邦检察官Michael Garcia，对俄罗斯和卡塔尔赢得世界杯举办权的投票情况进行调查。他写了一份400多页的报告，但国际足联仅发表了一份报告摘要。加西亚愤而辞职，称删节版包含"对事实和结论的不完整与错误表述"。直到今天，国际足联也没有发表完整版的报告。

　　另有一个令全世界震惊的著名事件。1997年，国际足联时任主席阿维兰热向一个主权国家发出了最后通牒：如果巴西政府和议会一定要以惩治腐败的名义追究巴西足协，FIFA将开除巴西的会员资格。这样，巴西国家队就会无法参加1998年的法国世界杯。

　　就在瑞士与美国对国际足联的本次行动之前，《彭博商业周刊》发了一篇长文，大揭国际足联现任主席布拉特如何独断专行，如何用利益笼络下属。文章一个细节很耐人寻味，背景是布拉特1998年的首次竞选之旅。英国作家戴维•亚洛普在《他们如何窃取了这项运动》一书中写到，"投票前，一捆捆5万美元的钞票在巴黎被分发给非洲代表"。

　　在布拉特连任前，欧足联早已公开发出威胁，如果布拉特继续当选，欧足联将考虑退出国际足联。如今布拉特辞职，意味着，这场危机引发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