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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马里大爆炸幕后的“青年党”到底多凶残?

来源:澎湃新闻
当地时间2015年7月27日,索马里摩加迪沙,麦地那医院中的袭击受害者。 本文图片 CFP 图
  当地时间2015年7月27日,索马里摩加迪沙,麦地那医院中的袭击受害者。 本文图片 CFP 图

  7月26日,一辆装满炸药的汽车在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的贾吉拉酒店大门口发生猛烈爆炸,炸毁了酒店大堂、停放在酒店外的4辆汽车和一些建筑物,据7月27日上午摩加迪沙警察部门、医疗部门和索马里安全机构提供的数据,至少13人死亡、21人受伤,其中一些人伤势严重。

  由于伤亡者中包括4名中国公民(负责保护中国使馆的武警使馆张楠牺牲,另3名武警负伤),此次暴恐事件引发国人广泛关注:到底是谁干的,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凶残的索马里青年党

  几乎在爆炸案发生后刹那,许多熟知索马里形势者便脱口而出:一定是“索马里青年党”(Al Shabab)干的。果然,几小时后,“索马里青年党”就在其网站上由发言人穆萨卜(Abdiasis Abou Moussab)宣布对事件负责。
麦地那医院中的袭击受害者。

  麦地那医院中的袭击受害者。

  索马里是一个古老而年轻的国家,由于历史上被英、法、意大利、埃塞俄比亚瓜分过,因此从独立第一刻起便矛盾重重、内乱不断,不得不反复依靠外力“输液补气”,其国旗颜色和联合国旗颜色雷同,正是为了感激联合国一而再、再而三的支援。上世纪80年代末,索马里内乱升级,贸然介入干预的美军在1993年10月2日遭遇“黑鹰坠落”事件,特种部队遭受惨重损失,从此各大国对“登陆索马里”噤若寒蝉,尽管在索马里外海云集各国舰队反海盗,但“就是死活不上岸”,使该国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

  正是这种无政府状态,给了有外力支援的原教旨武装以崛起的机会。这些原教旨武装凭借“东非之角”和阿拉伯半岛仅隔狭窄红海的舟楫之利,源源不断地从也门等地获得“基地”等中东原教旨组织人员、物资、装备和组织、经验等方面指导,迅速在内战中杀出一条血路,极端组织“伊斯兰法院联盟”(ICU)一度坐大并在2006年控制首都摩加迪沙,当年他们严禁全国娱乐,甚至在世界杯期间枪杀收看卫星转播的球迷,一度令世界哗然。

  2006年底,埃塞俄比亚军队在美国支持下介入索马里内战,占领摩加迪沙,ICU失败后陷入分裂,其中的温和派选择和平道路,如今已成为现政府合作对象,而极端派则分化为“索马里青年党”和索马里伊斯兰党(Hizbul Islam)两支更残忍、更原教旨的势力,继续从事内战,并更多采取暴恐活动,一度占领了摩加迪沙的一半城区。

  “青年党”比ICU更加野蛮残暴,他们在控制区内禁绝艺术、音乐,禁止收看足球转播,在占领区和拉锯区推行严刑峻法,试图逼迫索马里人在“不参加圣战就处死”的高压下成为自己的炮灰,更有甚者,他们为迫使索马里南部同为穆斯林的苏菲派屈服,竟以“反对偶像崇拜”为由摧毁其祖先陵墓。然而这种做法不啻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在索马里人民纷纷起来反抗和非洲联盟驻索马里特派团(简称非索特派团Amisom)于2011年6月派兵(8000人,现增兵至22000人)助战下,他们先是从首都摩加迪沙溃退,继而丢掉了大本营基斯马尤等地盘。

  但“青年党”并不甘心失败,而是打起了“非对称战争”,更多采用暴恐袭击手段,并将范围扩大到境外。2012-2013年相继对肯尼亚、吉布提、乌干达、埃塞俄比亚境内多个目标发动暴恐袭击,其中影响最大、性质最严重的,是2013年9月21日震惊世界的肯尼亚内罗毕市中心西门商场袭击事件。这次为期3天半的恐怖袭击导致72人死亡,其中平民61人,肯尼亚军警6人,恐怖分子5人,约200人受伤,11名恐怖分子被捕,让人再次领教了青年党的破坏力。

  “青年党”的卷土重来迫使国际社会再度加大对索马里的关注和投入;美国和法国联手,试图通过发动无人机“定点清除”,实现既打击“青年党”自身又不必付出代价的两全其美;非盟则在国际社会的支持下持续向索马里增兵,并在近日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据非索特派团介绍,7月22日他们和政府军合作,占领了摩加迪沙以东300公里的旅游胜地巴德拉,24日又占领为索马里青年党盘踞7年半之久的南方城市丁索尔。
麦地那医院中的袭击伤者。

  麦地那医院中的袭击伤者。

  袭击目标的选择

  “青年党”发言人穆萨卜表示,袭击袭击的目标是非索特派团、在索马里境内作战的非盟士兵,以及“引狼入室”的索马里政府官员,目的是报复非盟军队和索马里政府军近日对索马里武装的攻势。这种说法在很大程度上是有道理的。

  尽管索马里追剿“青年党”的行动进展比较缓慢,但自2011年至今,索马里政府军和非索特派团毕竟已控制了海岸线,占领了原被“青年党”所控制的绝大多数港口,这虽远不能彻底切断其外来人员、物资和经费的补给,却足以大大降低其“补血”效率,使之原本孱弱的正规战甚至游击战能力每况愈下,在这种情况下采用如非索特派团索马里南部行动指挥官恩朱古纳中校(Paul Njuguna)所言“非对称战法”,是希望声东击西、避实击虚,指望收到敲山震虎或围魏救赵的效果。由于代价很低(此次行动台面上只出动一辆自杀汽车、一名恐怖分子—据德国《世界报》称是有索马里/利比亚双重国籍的阿布迪拉扎克B. Abdirazak),即便达不到预期效果甚至完全失败,在这些丧心病狂者看来也没什么损失。

  一些熟悉当地情况的分析家指出,此次袭击的目标经过精心选择。

  在整个摩加迪沙,安保系数最高的并非屡次成为战场的索马里总统府,而是围绕着索马里国际机场的一个狭小地带,素称“环国际机场地带”,这是因为国际机场既是严重依赖外来武力扶持和外来援助补给的索马里生命线,也是迫不得已时最安全的退路。分布在这个地带的,都是目前索马里最重要的目标,包括非洲联盟驻索马里特派团(简称非索特派团Amisom)总部、联合国驻索马里各机构办事处,以及多家西方国家使馆等。

  很显然,这里也是“索马里青年党”(Al Shabab)等当地极端武装觊觎的袭击首选目标,但如前所述,这里的安全防范措施首屈一指,极端武装很难“啃”得动。

  贾吉拉酒店离“环国际机场地带”不远,是饱经战火的摩加迪沙劫后余生为数不多的地标性建筑,加上设施条件完善,交通方便,因此也成为许多重要机构的首选办公或举行公开活动的场地。

  爆炸案发生前,这座酒店里集中了中国、卡塔尔、肯尼亚、阿联酋等多个非欧美重要国家大使馆,多家国际知名传媒机构办事处,这里也是索马里政要及其家属经常光顾的所在,不仅因为官方或非官方外事活动经常在这里举办,也因为不少索马里政府官员系“海归”,在择定官邸前常常下榻于此。

  显然,袭击贾吉拉酒店这样一个“次级重要目标”,得手概率更大,且同样可以震撼“顶级重要目标”里的“大人物”,使之感受到恐怖分子的“战斗力”和“能量”。不仅如此,由于酒店内外交官、媒体人云集,爆炸一旦得手就能制造出国际轰动效应—而这正是“青年党”一类暴恐组织一贯追求的行动目标之一。此次袭击遇害者中不仅有中国使馆警卫武警,,还有Universal TV电视台记者阿布迪卡里姆(Mohamed Abdikarim),可以说,影响的确造成了。

  一些当地人对外国媒体表示,经历原教旨恐怖主义多年摧残,摩加迪沙人一方面格外向往和平、安定的新生活,另一方面对黑暗的过去心有余悸,惟恐“青年党”等原教旨分子卷土重来,横加报复。在摩加迪沙率先恢复“正常生活”的贾吉拉酒店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当地“新时代的里程碑”,摧毁这座里程碑不仅可炫耀极端分子余威尚存,也可继续给当地居民施加心理压力,使之不敢和索马里政府及协助恢复和平的国际机构合作。

  时机的选择也耐人寻味。

  袭击发生时,美国总统奥巴马正在进行其东非之旅,这次访问几乎时时处处和索马里有关:访问的第一站是肯尼亚,这里不仅是奥巴马父亲的故乡,也是索马里前“过渡政府”的所在地;第二站埃塞俄比亚不仅是非盟总部驻地,也是非索特派团派往索马里打击“青年党”等恐怖势力的非盟军队主力。7月25日也即肯尼亚之行最后一日,奥巴马意气风发地在卡萨拉尼体育场发表公开演说,这所体育场同样和索马里反恐有关(曾用于拘押“青年党”战俘),在演讲中他自信地表示,尽管“青年党”始终是个威胁,但“其在索马里的活动能力业已减小,在东非的恐怖网也被削弱”。酒店爆炸案正发生在奥巴马卡萨拉尼演讲后不到24小时,对奥巴马的“东非反恐宣示”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爆炸案发生当晚至翌日,奥巴马按照原定计划,在亚的斯亚贝巴召集召开了区域反恐及和平多边峰会,会议期间称赞了非洲联盟和次区域组织在推动索马里和南苏丹和平进程及区域反恐方面所作的努力。并讨论了如何扩大在该地区打击恐怖主义合作等问题。与会者除奥巴马外,还有肯尼亚总统肯雅塔(Uhuru Kenyatta)、埃塞俄比亚总理德萨莱涅(Hailemariam Desalegn)、乌干达总统穆塞维尼(Yoweri Museveni)、非盟委员会主席德拉米尼·祖玛(Dlamini Zuma)等,这次会议的既定议程,原本是收拾奥巴马及其安全顾问苏珊·赖斯(Susan Rice)一手制造的烂摊子—自南北苏丹分治后一直战乱不休、很不给“奶妈”美国人面子的南苏丹,而美国一直小心翼翼“不登陆、只遥控(用无人机或巡航导弹之类搞搞定点清除)”的索马里本不在讨论范畴(所以此前奥巴马才大谈“削弱”),但几小时前发生的大爆炸无疑让这次峰会本身变得既尴尬又不得要领,两个正主—南苏丹总统基尔Salva Kiir和前副总统马沙尔Riek Machar索性托故请假没来,峰会本身则在一片不痛不痒中草草收场。尽管或许只是巧合,但贾吉拉酒店的爆炸无疑起到了拆台作用。
麦地那医院中的袭击伤者。

  麦地那医院中的袭击伤者。

  国际社会的下一步

  索马里现政府成立于2012年9月,尽管表现出远超预期的努力和能力,在摩加迪沙站稳了脚跟,但行政控制力依然单薄,国内不仅有恐怖武装和许多半独立实体,甚至存在着两个事实上已经“准独立”的国中之国—1991年5月18日即告独立的“索马里兰共和国”不仅自成体系,甚至连交通规则都另搞一套(靠左行驶,索马里其它地方都靠右),1998年7月成立的“邦特兰共和国”倒承认中央政府的存在,但在辖区内也自行其是。在这种情形下,让该国自行负起反恐职责,无疑是勉为其难。

  不仅如此,“青年党”本就是个有深厚国际背景的恐怖组织,其早期领导人多在“基地”阿富汗训练营受训,如今的许多骨干则参加过也门或利比亚境内的“基地”训练班,他们早在2012年2月就宣布效忠“基地”,此后多次重申,尽管屡屡回绝“伊斯兰国”(ISIS)要求效忠的威逼利诱,但“青年党”也公开表示“将与ISIS并肩作战”。

  索马里襟带阿拉伯半岛和非洲,北望红海。苏伊士运河和地中海,南接印度洋,地缘政治地位至关重要,如果这里被恐怖势力占据,就会将毛里塔尼亚至索马里的“萨赫勒恐怖链”和阿拉伯半岛至中亚、东南亚的“印度洋恐怖链”链接起来,构成西起大西洋、东至东南亚,横跨欧亚非三洲的“恐怖链条”。

  但如果这里能真正消灭恐怖主义,恢复和平与安定,则连通五海三洲的航道、商道和渔路也会就此贯通,形成当地人可从中得利、全世界共享繁荣的“和平之环”。

  事实证明,不论美国津津乐道的无人机袭击,还是各国锲而不舍的海上护航,都不足以从根本上改善索马里陆地上的安全局势,相反,索马里现政府和非索特派团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笨办法”,辅以在国际援助、支持下战后恢复重建、安居乐业的和平感召,才是最终解决索马里问题的出路。国际社会应从某些不切实际的“宏大战略”中回归现实,踏踏实实地给非索特派团“输血补气”,就目前而言,这是确保各国在索马里乃至整个地缘政治范畴内战略利益安全的最有效途径。

  对中国而言,“东非之角”关乎“一带一路”战略能否贯通,回避是没有出路的,在确保派出人员、机构安全同时,应充分发挥自身在非盟平台和非洲地区的独特影响力,在帮助索马里尽快恢复和平、稳定方面有所作为。

  “敌之所畏,我之必击”,“青年党”此次在军事局面危及时不顾一切发动这次令人发指的袭击,固然是对人类文明的猖狂挑战,是针对和平目标及平民的犯罪行为,但恰也表明此前针对“青年党”的一系列军事、政治措施切中要害,宜将剩勇追穷寇,行百里者半九十,此时此刻,国际社会更应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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