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毕节市这两年因留守儿童不断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在刚过去的暑假期间,地处乌蒙山深处的留守儿童们生活和学习怎样?当地政府怎么开展关爱工作?留守儿童关爱还存在哪些困难?记者针对这些情况展开了蹲点采访。
“遥远”的父母
要联系上村里留守儿童恺恺的爸爸夏某,毕节市七星关区海子街镇黑泥井村村委会主任罗忠克费了不少周折。在福建打工的夏某原来电话停机,家里人几乎从没联系过。罗忠克通过“朋友的朋友”,找到了夏某,劝说他回家来照顾2个儿子。
难以找到留守儿童父母的情况,在毕节并不少见。6月9日七星关区田坎乡服农药死亡的4名留守儿童,其母亲外出多年杳无音讯,父亲打工无固定手机号。当地政府几乎发动了孩子家所有社会关系,千辛万苦才找回了孩子的父母。
接到罗忠克的“劝返电话”,夏某终于回家了。出门打工十几年,夏某一共才回家2次,第一次是带妻子回家生孩子,大儿子出生后没几个月夫妻就出门了。第二次是在外生了小儿子,带回来交给父母后再度离家。
“他好像5岁了吧,反正是属牛的。”夏某指着大儿子恺恺对记者说。恺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爸爸感觉很陌生,不愿意开口称呼,更不愿亲近,直到夏某给他买了个遥控汽车玩具,父子俩关系才有所好转。
夏某坦言:“做个尽职的父亲,自己还差得远。但在外没挣到钱,不好意思回来。”
奶奶田今说,老两口年龄越来越大,孩子也淘气,管起来经常心有余而力不足。罗忠克说,这2个孩子是村里重点关爱的留守儿童,“外人怎么关爱都像隔了一层纱,只有想尽办法把娃娃的爸爸动员回家。”
记者在毕节采访了解到,缺乏有效监护,是当前留守儿童的关爱“困局”。是否得到有效监护,留守儿童状况呈现出“两重天”景象。
同在一个村,13岁的留守女孩丹丹告诉记者,虽然是留守儿童,但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孤独。爸妈每天要打2、3个电话回来,“吃什么,看了什么书都会和他们讲”。大伯家就在附近,几乎天天都给家里送菜,周围亲戚也经常来叫她去吃饭。
目前毕节市共有农村留守儿童374187人,其中有监护人的371178人,无人监护的3009人。无人监护的留守儿童,是当前关爱工作的重点和难点。
贵州省日前提出,要进一步强化留守儿童家庭监护责任,到2017年,力争引导20万名留守儿童、困境儿童家庭劳动力返乡就业创业,千方百计提供就业岗位,坚决防止“生而不养,养而不育”。
原标题:探访贵州毕节留守儿童:有家长认为政府可包办一切
“繁忙”的政府
“我也很担心自己家的‘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毕节市黔西县教育局干部徐林“自嘲”地说。暑假以来,徐林绝大部分工作都在进村入户摸排留守儿童情况,根本无暇顾家。
关爱留守儿童,成为这个暑假毕节基层干部的工作常态。
记者在黑泥井村采访时发现,悬挂在村委会墙壁上的干部“工作动态信息”显示,“同步小康驻村工作组”的4个区、镇干部和1个村干部的工作动向均为“进村入户调查留守儿童”。
罗忠克说:“我自己包保了17个留守儿童,感到压力巨大。”
为了把夏某留在家里,当地政府到处帮他找工作。罗忠克带他去了附近工业园区的一家玻璃厂,每月保底收入3000元。夏某拒绝了这份工作,自己到毕节市区找了份刮磁粉工作,只要有活干,每天可收入200多元。
仅在海子街镇,劝返回来的87名家长中,政府已经给26人推荐了工作。
建档立卡、劝返父母、生活照顾、心理辅导……毕节的基层干部近期开展了一系列关爱留守儿童工作。丹丹经常遇见驻村干部谢上猛来家里嘘寒问暖。她说:“他隔几天就来一次,问我吃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困难。”
“附近的亲戚照顾她很多,我主要是结合自己从农村读书出去的经历,给她做一些励志方面的心理辅导。”结对关爱丹丹的谢上猛说。
目前,无人监护的3009名留守儿童,毕节市因地制宜、因人而异采取了相关保护措施。除了劝导父母一方回乡履行监护职责,由监护人委托亲戚、邻居等实施监护以外,政府还将部分事实孤儿就近送到“老少共融之家”或未成年人保护中心进行集中关怀。对父母暂时无力亲自监护或委托监护人的,由乡村干部或教师实施“一对一”帮扶临时监护。
毕节市市县两级财政通过压缩行政事业单位公用经费8%,设立了留守儿童关爱专项资金,2013年至今已达1.7亿多元。资金主要用于改善农村中小学办学条件、建设“留守儿童之家”和“山村幼儿园”等设施。力争到2016年底完成所有寄宿制学校学生宿舍建设,实现所有在校留守儿童全部住宿。到2017年,实现3岁以上留守幼儿全部入园就读。
“艰巨”的任务
分析发生的留守儿童极端事件,毕节一些基层干部认为其原因“根子在贫困”。毕节地处乌蒙山集中连片特困地区,许多农村家庭贫困,大量的青壮年外出务工留下数量庞大的留守儿童,容易引发连锁问题。
一些专家指出,留守儿童是社会综合性问题,涉及教育、就业、计生等多方面,需综合施策。记者在毕节采访了解到,不少外出的家长愿意将孩子带在身边,但务工地的教育、医疗等服务对打工子女有诸多限制,迫于无奈只能将孩子送回家乡。
黔西县重新镇15岁留守女孩丽丽在小学时曾跟随父母在打工地上学。她妈妈赵文说,当地公立学校很难进,女儿读初中,只能上私立学校,“后来因为收费太高,只有把她送了回来”。
还有基层干部反映,现在一些家长患上了留守儿童“政府依赖症”,认为政府可以包办一切。毕节市黔西县一名乡镇党委书记说,曾接到村民电话称“我要出去打工了,你们把我娃娃看好”。罗忠克说,村干部在劝返留守儿童父母回家时,曾有家长说“你们喊我回来,给我多少钱?”
记者采访了解到,留守儿童现象,折射出身心“脱管”之忧。亟待建立以监护人为中心,亲人“首要监护”、邻居“辅助监护”、政府“兜底监护”的留守儿童关爱体系,完善和修正现有用工制度,健全外来务工人员社会保障体系,方便“随工子女”生活。(完)(文中部分人名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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