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救助断档 超九成服刑人员子女生存状况堪忧

　　法律救助对这一弱势群体的关注还不够,广州目前有儿保中心这道防线

　　与自己相依为命的爸爸打伤了人,正在服刑,13岁的大个子小龙天天数日子,算着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刑满回家。养母吸毒被捕,以往一同生活的孤苦养女今后怎么办?……

　　“爸妈去哪儿?”这个问题对一群特殊儿童来说,很忧伤。他们有爸爸或妈妈,然而,爸(妈)却坐牢了,另一人撒手人寰或撒手不管,父(母)服刑期间,孩子怎么办?他们不是孤儿,进不了孤儿院,又未必有亲戚愿意代养。

　　广东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数量不在少数,但目前全国尚没有一个法定专门机构负责接管这个特殊群体,如何安置他们?如今,民政部门已经意识到,这群孩子同样迫切需要政府的关心。

　　案例

　　养母服刑,女孩何去何从?

　　菲菲已经忘记了上一次流浪是在何年何月,总之,她的记忆停留在2006年,在广州东川街市一带遇到好心的赵阿姨,从那天起,她喊赵阿姨:“妈妈。”然而,“妈妈”是个穷困的瘾君子,一“充电”,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但菲菲不介意,只知道妈妈对她很好,给了她一天三顿的饱饭。

　　然而,“妈妈”屡屡被发现吸毒,终于在今年4月被捕,9月17日这天被送上了法庭。

　　今年3月份,赤岗街道人员和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冲进了母女所住的位于赤岗街的出租屋,来人一下子将妈妈扣押在地,菲菲惊慌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妈妈被带走。

　　同行的街道工作人员才发现,这个家里原来有菲菲这么一个小女孩。

　　“妈妈”吸毒,菲菲却是无辜的,然而,因没有办理合法的收养程序,菲菲至今仍未办理入户,“妈妈”家里,还躺着一个70多岁半身瘫痪的“外公”。如何安置她?如果不管不顾,孩子多半只能去流浪,甚至重蹈爸妈的覆辙——赤岗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对此十分头痛。

　　爸爸入狱 13岁男孩无人照看

　　和菲菲遭遇相似的,还有13岁的大块头男孩小龙。

　　小龙的爸爸老池原籍江西,爸爸和妈妈生下他后,感情冷淡,甚至经常争吵。小龙懂事以来,只记得父母在他面前吵得不可开交的画面,后来父母离婚了,爸爸以“妈妈很坏”的理由,将他带离了家乡。小龙还说,为了逃避妈妈的“追踪”,爸爸还去过湖南,在小龙5岁那年,才到了广州的花都营生。其间,老池与老家的亲戚断绝了一切来往,因为非户籍的关系,小龙无法上学。

　　然而,平静的生活今年6月13日发生了巨变。这天老池与他人因一盘棋局的胜负发生了争执,更出手打伤了对方,围观群众当场扣住老池,将他送往了派出所。当时,小龙一个人在家看电视,爸爸突然来电,让他立即将老家的户口本送到派出所去。小龙当时就一阵惊慌:如果爸爸被关起来,自己该怎么办?

　　困境

　　超九成服刑人员子女生存状况堪忧

　　据统计,大概在2012年前后,广东约有16万服刑人员和在教人员,其中一半左右的服刑人员子女是未成年人。对于这个庞大的弱势群体,法律救助体系却几乎处于断档状态。

　　2013年,南京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女童饿死事件,逝去的小姐妹花的亲生爸爸因吸毒服刑,妈妈将小姐妹反锁在家中后,便人间蒸发。据报道,两条小生命最后时刻用小手拍着门窗求救,他们很饿,很饿。据报道,有邻居曾到社区求助,但社区拒绝了让孩子进孤儿院的请求,认为不符合政策;而片区民警也不可能亲自照顾孩子,能做的是一个礼拜去看一次;有邻居曾经拿到小姐妹家的钥匙,并给她们送饭,但这善举并没有维持多久,怕弄丢了钥匙惹麻烦,在一次小姐妹的妈妈现身时,邻居退回了钥匙。

　　最后的悲剧是,在孤儿院不收、民警不管、邻居怕惹麻烦的尴尬下,小姐妹饿死在家里……

　　案件发生后,社会各界进行了反思,这个悲剧中已经明显暴露出一个社会问题:我国运行的监护制度中,在监护人疏于监护和无法监护时,对被监护人的权利缺乏救济。

　　记者翻查资料发现,对于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的相关数据十分滞后,据司法部预防犯罪研究所课题组2006年所做的《监狱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基本情况调查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显示:截至2005年年底,服刑人员的未成年子女总数逾60万。其中,94.8%的孩子并没有受到过任何形式的社会救助,生存状况堪忧。调查还显示,有75%的家庭在犯人入狱后解体,配偶再婚和弃家而去的比例高达53%;且有80%的服刑人员入狱前是家庭中的主要劳动力,被捕入狱后有68%的家庭失去了经济来源,通常很快陷入贫困状态。

　　菲菲和小龙的情况,便属于后者。

　　防线

　　广州儿保中心收留过7名服刑人员子女

　　所幸,南京女童案的发生让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得到了社会的关注,更给民间机构、基层管理部门敲响了警钟。

　　为了避免二次流浪的发生,广州赤岗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忽视菲菲,在他们的帮忙下,菲菲3月25日被送到了广州市流浪儿童保护中心代管。在派出所里度过了难忘的一夜后,小龙也被派出所民警送到了广州市救助保护流浪少年儿童中心暂时代管。

　　今年6月,小龙在儿保中心暂住了下来,还和大伙儿一起学习写字、手工、读数,他的宿舍里住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大块头男孩,宿舍的朋友们管该男孩“大胖”,管小龙叫“二胖”,大家相处得也算融洽。

　　据工作人员介绍,小龙起初不习惯这种封闭的集体生活。“他在孩子堆里算是‘大男孩’,刚来时,就发现他十分有‘主见’:例如,老对我们说,尽管爸爸被刑拘,他却可以一个人过日子,可以去打工赚钱,不用在这里‘麻烦’我们照顾,希望我们让他出去生活。”

　　经过劝说,小龙终于明白过来了。如今,他会看着窗外的日落日出数日子,计算爸爸什么时候刑期届满。

　　其实,收留服刑人员未成年人子女,在儿保中心往年的的工作中非常少见。然而,今年1月,湖南女孩曾美艳的到来,让大家发现了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这一尴尬群体。“到目前为止,我们一共收留过7名服刑人员的孩子,除了小龙和菲菲,另外5人随着父(母)刑期届满,或找到其他家人代养,而陆续回到社会。”该工作人员说。

　　据介绍,随着“未成年人保护”意识的增强,派出所、街道、居委等部门已经有了意识,遇到福利院无法收留,且在社会上没有代管亲人的困境儿童,都会想到送来儿保中心。“今年以来,这类孩子出现得比以往多。”在上述单位工作人员心目中,儿保中心是服刑人员和子女团聚前,保障孩子们生命安全和温饱的一道防线。

　　本版撰文 新快报记者 李斯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