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搜狐国际刘恋
据《朝日新闻》24日报道,日本前联合国难民署高级专员绪方贞子在接收采访时表示,造成目前日本难民政策过于严苛的根本原因是长期以来的“岛国心态”。目前的日本比以往更加“封闭狭隘”和“民族主义”,对叙利亚局势“漠不关心”,缺乏为国际社会承担责任的“同情心”,和政府宣传的“积极和平主义”背道而驰。
(图为:绪方贞子在东京都接受采访) |
绪方贞子认为,日本应该在《难民公约》的基础上,考虑其他因素,采取灵活积极的难民援助措施,甚至通过“政治介入”的方式从根本上促进难民输出国的稳定。虽然面对国际社会针对日本难民认定过于严苛的指责,日本法务省于今年9月更新了难民认定制度,但是绪方贞子表示新政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日本的难民收容政策仍然十分落后,并且日本的国家对外援助没有充分考虑到受援国的需要。
同时,作为日本外务省顾问的绪方贞子批评日本领导人在外交政策上缺乏“战略思考”,没有明确的国家方针和目标。而日本领导人在国际社会中表现出的“不安情绪”来源于“不自信”。日本社会不了解中日之间深远的历史,仅从“个人喜好”来看待中国。
根据日本法务省发布的数据,2014年共有5000人向日本政府提交了难民认定申请,但是最后只有11人通过。来自叙利亚的难民约有60人,而获得难民认定的仅有3人,考虑到人道主义因素,另有110人获得暂时居住许可。
日本现行难民认定制度基于《难民公约》,根据是否存在“因种族、宗教或政治原因遭到迫害的可能”进行判断。为了预防有人因为“规避债务”等理由提出难民申请,日本政府采取严格的申请审查制度。联合国难民署高级专员公署(UHNCR)驻日代表之前在接收《朝日新闻》采访时还表示,“很难获得日本政府的财政支持”。
绪方贞子:外交官,国际政治学者。现为日本外务省顾问,1990至2000年担任联合国难民署专员,后出任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ICA)理事长,并两次拒绝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发出的担任日本外相的邀请,是当今国际社会最具影响力的日本女性之一。出生于外交世家,曾祖父是日本前首相犬养毅。
担任联合国难民署专员期间开创了新型的难民救助方式,曾在伊拉克和索马里设置安全地带, 建立难民营, 然后对难民实施救援, 以减少难民在体力和精力方面的消耗;曾用空运手法向萨拉热窝难民运送物资;多次访问中国,高度评价中国难民安置工作,对中国的难民工作提供过资金支持;1997年香港回归前夕,曾推动英、越政府解决了滞港的越南难民问题。
曾获联合国科教文“ 博瓦尼和平奖” 、美国“ 费城自由勋章”、“ 亚洲诺贝尔奖”, “国际和平奖”,“甘地和平奖”和“富布赖特奖”等。
采访全文如下——
岛国心态?
朝日新闻:如何看日本的难民收容问题?
绪方贞子:做的很不够。特别是在(叙利亚难民问题已经成为)人道主义事件之后,日本的态度不能让人满意。日本安全管理极其严格,不冒风险很难有所改变。
从2000年我卸任联合国难民署高级专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5年,日本这方面的政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真是非常让人遗憾。
朝日新闻:现在叙利亚的情况如何?
绪方贞子:必须有人站出来接受(叙利亚)难民。仅仅对输出难民的国家进行技术援助和经济援助是不够的,有必要的话还需要政治介入,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朝日新闻:针对叙利亚目前的局势,日本该做些什么吗?
绪方贞子:特意逃离到日本的难民人数并不多,因此对于那些已经来到日本的人们,我们更应该负起责任。
如果过分从技术层面上拘泥于《难民公约》的话,很难帮助到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对这些从紧急状态中逃离出来的人们,应该采取更加灵活的态度给予帮助,其后再去考虑接下来的一系列问题。这个国家(对待难民)的态度太严苛了。
朝日新闻:是什么导致了日本如此消极的难民政策呢?
绪方贞子:岛国心态,长时间以来这种必须守护岛国的心理一直没变。但是同时,日本又高度国际化,国际援助体系也很发达,对此我一直很困惑。
朝日新闻:关于难民收容制度,日本应该怎么做?
绪方贞子:其他一些国家当然也会在遵守《难民公约》的基础上进行基本审查,但是也会考虑到其他一些,诸如人道主义和政治因素等多种多样的原因。但是日本的政策太严格了,我在难民署的时候就经常为此煞费苦心。
朝日新闻:据说大概有60名叙利亚人提交了难民申请,但是最后获得承认的只有3人。
绪方贞子:日本对于叙利亚问题太不关心了,几乎是一无所知。
朝日新闻:从人道主义考虑,政府也对没有获得难民认定许可的人提供了“暂时居住许可”。
绪方贞子但是对于那些放任不管的(难民)来说,这样的日本社会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朝日新闻:日本法务省目前新出台的“出入境管理基本计划”已经调整了难民认定制度。
绪方贞子: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日本领导的不安源于不自信
朝日新闻:您最近在回忆录中提到“日本国内从未向国际社会开放过”。
绪方贞子:“从未”可能说得太重了。但是比起现在,我担任联合国专员时期的日本更愿意(为国际社会)做一些事情。如今的日本越来越没有同情心了。
朝日新闻:您曾在书中写到:我问自己,“在我祖父和父亲那个年代,日本是不是更加开放,更加富有多样性,更愿意承担国际社会的责任?”
绪方贞子:我现在还会经常这样问自己。虽然日本对于石油丰富的中东地区越来越关心,但是对中东地区的援助又有多少呢?日本并没有参与。
朝日新闻:日本并没有变得更开放?
绪方贞子:单从领导人来看的话,日本变得更加民族主义了。
朝日新闻:具体是指?
绪方贞子:(日本)变得更加狭隘了。我最近去中国天津开会,我的祖父曾在天津领事馆担任过外交官,并且保护过逃到日本大使馆的清朝宣统帝溥仪。对于这些历史渊源,我们应该去了解去学习。让人遗憾的是,现在的日本社会仅仅从个人好恶来看待中国。
朝日新闻:您在书里还写过:“日本缺乏一个国家应有的目标和方向”。
绪方贞子:确实是这样。现在的日本领导人缺乏自信,这是我在研究日本历史后的个人看法。
朝日新闻:但是您刚开始说,日本充满自信但是缺乏同情。
绪方贞子:日本想要成为一流国家,但是现在很多领导人的不安源于不自信。
朝日新闻:说到与世界的关系,日本政府现在宣传的是“积极的和平主义”。
绪方贞子:从字面上来看是这样。但是从没有听说,需要为“积极和平主义”做出多大的牺牲。
比如说,接受难民也是“积极和平主义”的一部分,开发援助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传达到底层民众,这些都应该算作“积极和平”。如果连难民接收都没办法做到的话,我个人认为日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积极和平主义”。
缺乏关于需要做出多大牺牲的讨论。
朝日新闻:如何看到联合国维和行动(PKO)?
绪方贞子:我很期待自卫队将来在维和行动中的表现,当然我并不希望他们被派到危险的地方。
朝日新闻:您提到的“认真讨论牺牲的可能性”是指?
绪方贞子:需要进一步讨论,我们需要做多大程度上的牺牲。现在日本社会普遍的想法还是“不愿牺牲”,如果日本想要实现“积极的和平主义”的话,这样的想法不是很矛盾吗?
朝日新闻:现在有人提出,国家开发援助(ODA)是从日本“国家利益”出发制定的战略,实际上是为了日本经济而开展的援助活动。
绪方贞子:ODA一直在思考如何达到国家利益和国际利益的平衡。但是ODA并不是日本单方面的行动,还需要与被援助地区的需求相吻合。但是目前(日本)缺乏对被援助方需求的认识。
朝日新闻:您的书中提到“日本外交缺乏战略思考”,背后的原因是?
绪方贞子:现在的提案有哪些是建立在战略性思考上的?这可能和日本的教育制度有关,渐渐发展成了现在的官僚主义。能够尊重不同意见的多样性思考在国际机构中极其重要,但是日本的教育体制缺乏的正是多样性,教育内容也太薄弱。在日本社会,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随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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