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放门”揭秘：大众的失控与失信

　　9月25日，大众集团新任首席执行官马蒂亚斯·米勒在德国沃尔夫斯堡出席新闻发布会。 新华社/路透

　　德国大众汽车公司近日曝出的汽车尾气检测造假丑闻令人震惊。这一汽车行业近年来最大的丑闻之一不仅促使多国展开对大众汽车的调查，还波及其他汽车制造商，甚至引发人们对德国制造行业信誉以及整个清洁柴油车辆技术的信任危机。

　　“黑色星期五”引发彻查风暴

　　9月18日对于德国大众汽车公司来说是一个灾难性的星期五。

　　美国环境保护署当日对大众公司提出指控，称其美国市场的部分柴油车存在使用操控软件躲避尾气检测的情况，涉及48.2万车辆。“排放门”事件自此浮出水面。

　　监管部门调查发现，大众汽车所售部分柴油车安装了专门应付尾气排放检测的软件，可以识别汽车是否处于被检测状态，继而在车检时秘密启动，调控所排放的尾气。这样一来，它们在车检时能以“高环保标准”过关，而在平时行驶时却超标排放污染物，最大可达美国法定标准的40倍。违规排放涉及的车款包括2008年之后销售的捷达、甲壳虫、高尔夫、奥迪A3以及2014至2015款帕萨特等车型。

　　这一消息令美国监管部门、环保组织和消费者等各界人士感到震惊。美国已暂停了大众品牌的柴油汽车的新车销售。美国环境保护署和空气治理委员会宣布立即介入调查，美国司法部也宣布展开刑事调查，据称美国国会在计划几周内宣布对大众的排放检测丑闻进行听证。根据美国《清洁空气法》，每辆违规排放的汽车可能会被处以最高3.75万美元的罚款，大众面临的罚款总额可高达180亿美元。

　　“排放门”丑闻不断发酵，其影响迅速在全球蔓延。德国的交通部门表示，大众汽车公司已经承认在欧洲也使用了在美国市场使用的排放检测造假软件，在德国市场涉及的汽车达280万辆。

　　欧盟呼吁28个成员国调查制造商的汽车排放检测是否符合环保法规，包括德国、瑞士、意大利、法国、英国和韩国在内的多个国家的监管部门都在针对大众进行相关调查。挪威、澳大利亚、印度政府宣布调查本国在售的大众汽车是否有类似问题，要求大众公司尽快“给个说法”；韩国环境部表示将考虑是否勒令大众进行召回；瑞士表示将暂停大众柴油车在该国的新车销售；西班牙政府表示，要求大众归还采用了造假软件的柴油汽车获得的高能效车辆补贴。

　　除了来自监管部门的调查，大众也立即成为法律公司的关注目标。法新社的报道称，有不少律师正在排队等着向大众提起诉讼，西雅图的一家律所已经向大众提起了相关的集体诉讼。

　　保时捷主帅接替“品质先生”

　　丑闻曝出后，德国大众立即发表声明致歉，表示将全力调查此事，坦言全球大约有1100万车车辆牵涉其中，并拨备65亿美元资金应对此事。但这并未能阻止大众股价21日开盘就开启了暴跌模式，两日内分别下跌17%和20%，跌至四年低点，市值蒸发250亿欧元。为重振外界信心，大众首席执行官（CEO）马丁·温特科恩23日宣布辞职。随后两日，大众股价有所回升，但25日因为丑闻持续发酵再次下滑超过4%。业内预计还有更多大众集团高管将会离职。

　　温特科恩1993年加入大众，2007年1月起担任大众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在掌舵大众的8年时间里，温特科恩让该集团销量翻了一番，利润是之前的近3倍。今年68岁的温特科恩原本享有“品质先生”的绰号，声称知晓大众汽车的“每一个螺钉”，尽管他本人辞职时坚称自己没有任何过失，但这样的离职依然令其可能获得的约6000万欧元的离职金显得不那么光彩。

　　德国大众集团监事会25日发布声明宣布，现任保时捷公司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蒂亚斯·米勒接任大众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现年62岁的米勒25日在位于沃尔夫斯堡的大众集团总部表示，目前大众的首要任务就是恢复外界的信心，大众能够并将战胜目前的危机。但修补因“排放门”受损的声誉绝非易事。米勒1978年加入奥迪公司，2007年任大众集团产品经营部门负责人，2010年10月起担任保时捷公司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以处事沉稳著称。

　　大众还计划在11月9日召开特别股东大会。保时捷SE控股集团26日表示，已经从日本铃木公司手中购买了1.5%的大众普通股股份，持有的大众普通股股份上升至52.2%。保时捷表示，此举是“对其核心投资作出的强有力承诺”。

　　大众还下调了2015年的盈利预期，国际评级机构已经警告可能下调该公司的评级。分析认为，目前大众面临三大挑战，即应对来自全球监管部门的调查，修补严重受损的声誉和重建投资者信心。

　　意外发现大众造假

　　大众“排放门”之后，全球监管部门迅速作出反应，但事实上，相关问题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报告给美国和欧洲的监管部门。

　　据英国《每日电讯报》网站报道，大众的这一丑闻首先是由两名环保人士揭露的。为了在欧洲证明清洁的柴油燃料是可以生产出来的，清洁交通人士彼得·莫克和约翰·杰曼2014年初开始检测美国汽车排放量。在一次从圣迭戈开往西雅图的检测中，他们意外地发现，尽管通过了实验室检测，但是大众品牌汽车排出的有毒物质却达到了危险的水平。原来，大众并没有生产出清洁的汽车，而是利用软件造假通过官方测试。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美国的汽车可以毫不费力地通过比欧洲更为严格的污染检测。

　　报道称，杰曼是总部设在柏林的国际清洁运输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因此将发现的相关情况提供给了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和美国环境保护署。他们随后遭遇了大众公司长达数月的阻拦。直到上述两家监管机构拒绝为大众2016年柴油车颁发合格证书时，大众公司才在9月初承认犯下了错误。

　　《泰晤士报》25日的报道称，英国运输部承认，去年10月就收到国际清洁运输委员会的一份长达60页的报告，报告称有明显证据显示，在欧洲和美国的汽车路检中，均存在柴油乘用车氮氧化物排放不合格问题。但该部门并未就此展开调查。在大众汽车“排放门”丑闻发生后，英国运输大臣帕特里克·麦克洛克林才致信欧盟委员会呼吁展开相关调查。

　　分析认为，大众接下来将面临来自政府和私人部门的各种诉讼和调查，需要支付大量的罚款、赔偿和召回等费用，目前拨备的65亿美元资金可能仍不足以应付这些支出。

　　溢出效应全球蔓延

　　大众尾气排放造假丑闻曝出后，立即令人联想其他汽车制造商是否存在类似问题。美国环境保护署25日宣布，在现有尾气检测标准上新增的测试，将开始对美国国内所有柴油汽车重新进行检测，以找出类似“作弊”软件。德国运输部长亚历山大·多布林特也表示，不仅会把注意力放在大众的汽车上，还会随机对其他一些汽车制造厂商进行相关的检查，以弄清是否存在违规行为。

　　越来越多的制造商受到影响。首先是德系汽车制造商“人人自危”，德国戴姆勒汽车公司等制造商纷纷站出来与大众撇清关系，不断声明自己所产汽车均未使用大众柴油车安装的尾气作弊软件。

　　但宝马依然很快中招。德国发行量最大的汽车杂志《汽车画报》24日爆料，德系车里涉嫌尾气排放作假的不止大众一家，美国环保组织国际清洁运输委员会（ICCT）的路试结果显示，宝马X3系列xDrive20d运动车型的柴油发动机尾气排放超过欧盟标准11倍。宝马汽车公司当天立即发表声明否认这一说法。但宝马股价当日仍然应声大跌，跌幅一度接近10%。

　　国际清洁运输委员会官员皮特·莫克说：“这些数据显示，不止是大众有问题。尾气所含氮氧化物水平超标，不止大众一家。”

　　日本作为汽车生产大国，也很快受到关注。由于投资者担心日本汽车企业是否存在类似情况，包括日产汽车在内的汽车股24日也一度遭到投资者抛售。

　　大众“排放门”的溢出效应甚至还波及了国际贵金属市场，影响到用于制造柴油车尾气过滤器的铂的需求预期，导致国际市场铂的价格23日跌至6年多来最低点。

　　清洁柴油汽车陷入信任危机

　　按照汽车制造商的说法，通过不断改良技术，柴油车尾气中所含二氧化碳少于汽油车，因此以柴油为燃料比使用汽油更有利于遏制温室效应，能效也更高。在不少重视环保和能效的欧洲国家，柴油车比汽油车更受青睐。而在欧洲市场，柴油车辆比在美国市场更受到欢迎。

　　一些分析认为，大众“排放门”损害了消费者对柴油车技术的整体信任，似乎柴油车如果不依靠尾气处理装置，其污染物排放就无法达标。消费者目前正在静观事态发展，看看是否只是一家公司存在这样的问题。

　　一些业内人士表示，不应该因为这一丑闻质疑整个行业。德国汽车工业联合会主席马蒂亚斯·维斯曼25日表示，大众汽车公司事件涉及操控发动机软件，并不牵涉整个柴油发动机技术本身。德国汽车企业开发了能够实现降低有害物排放的现代柴油技术，该技术对实现欧盟相关环保目标不可或缺。德国汽车业不应为此遭受不公平待遇。

　　除了信任方面的危机，此次大众“排放门”还将推动柴油汽车尾气排放检测程序的加速改进，可能提高汽车制造商所需支付的成本。

　　物理环境的不同决定了实验室检测与实际道路检测之间存在差异。法新社27日报道称，消息人士透露，为了杜绝类似大众这样的作弊事件发生，欧盟计划改变柴油汽车的尾气排放检测程序。据悉，欧盟定于明年1月开始实施新的汽车检测程序，不仅包括实验室检测，还将增加实际道路测试。

　　但无论如何，汽车的环保性能必将因为大众“排放门”受到更多关注。英国《泰晤士报》的分析甚至认为，这一丑闻将被视为汽车业历史的转折点，而受益方将是混合动力和纯电动汽车制造商。美国电动汽车制造商特斯拉的CEO埃隆·马斯克25日说，大众“作弊”可能是“无奈之举”，表明柴油车制造商在改进排放控制水平方面“承受很大压力”，可能已经“达到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