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19：站在世界地图上造飞机 每颗螺丝都要验证

　　当总装车间里红色大幕拉开，一个巨大的白色机头探出脑袋，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起身，伸长脖子，举起手机、相机，挥舞手中的小国旗。这是昨天C919国产干线客机与公众见面的“第一幕”。

　　梦圆起航！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神情激动、热泪盈眶。这位老人名叫程不时，是35年前“运十”飞机的总设计师。“大客项目，是人类最复杂的工业系统，代表人类生产力的最高端水平。只有通过实现这样需要强大创造能力的项目，才能体现出中华民族的价值。”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程老一字一句地说道。

　　每颗螺丝都要验证

　　C919，很漂亮。在现场，有人说它的机翼造型优雅，有人说它的机头设计具有时尚感。人们围在飞机身边，从各个角度欣赏，有人评价，中国制造，这次干得漂亮！

　　漂亮的背后，是中国制造一次极为艰难的爬坡。7年间，以中国商飞为主制造商的团队，为中国制造注入了许许多多看不见、摸不着的内涵。

　　一架大飞机，不包括机载系统，只是把各大部段拆成部件，再拆成零件，拆到不能再拆，总共大约有100万个小零件。生产100万个零件，对中国制造来说不难，要一一装配起来，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每一个零件哪怕小到一颗螺丝、一块芯片，都要验证它的可靠性。“在C919的飞行控制系统中，每一个小设备要经过四五十项测试。全部完成，才能贴上代表合格的标签。”C919项目飞控系统工程师说。

　　这样的高要求，是商用飞机制造有别于其他制造业的最大特征——一切为了安全。民航飞机搭载成千上万的旅客，没有安全的前提，设计再巧妙、技术再先进、外观再漂亮，都没有价值。中国制造习惯了大干快上、全速向前，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往往缺少一份耐心，缺乏能沉淀下来的标准、体系。在客机制造过程中，面对“首次”，兴奋之余，研制团队感受更多的，是压力与责任。

　　以C919前机身大部段为例，该部段采用了第三代铝合金——铝锂合金材料，它被认为是目前航空航天首选的最理想材料，但在国内民机应用上尚属首次。为此，中国商飞公司联合供应商中航工业洪都航空，通过近三年2500件试验件的试验，完成稳定工艺条件下20批次的材料性能数据测试，逐步建立型号材料规范体系和设计用性能数据体系。这些实实在在的数据和试验结果，成为新材料投入应用的基础，也成为国产大客机安全性的可靠注脚。

　　“一般人会把这架C919飞机当做一件产品，但我认为，它代表的意义，是中国真正向尖端制造的迈进，一架飞机问世，背后是整套支撑它的研发体系和工业保障体系的问世。”程不时说。

　　站在世界地图上造飞机

　　第一架C919飞机，拥有38家海外供应商。当人们围在下线的国产飞机旁边，可以清晰看到发动机上醒目的“LEAP”标志。LEAP发动机，是世界顶尖航空发动机制造商CFM公司的拳头产品。2009年，中国商飞就选择CFM 公司，作为发动机供应商。

　　除了发动机外，中国商飞还择优选择通用电气、霍尼韦尔等16家跨国公司作为重要机载系统的供应商。发动机和其他许多部件来自海外，是不是意味着大飞机的“国产”打了折扣，是不是说明我们只是造了个“壳子”？

　　类似的观点，从C919项目启动开始至今一直存在。确实，站在LEAP发动机下方，看着其内部精巧奥妙的结构，航空业内人士感叹，中国制造的差距仍然巨大。然而，C919项目证明一点：要弥补差距，中国必须占领这个行业的塔尖，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集聚世界智慧、配套全球资源。

　　自从C919项目启动，自从航空产业塔尖上出现中国身影，技术和体系上的差距，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缩短。C919总设计吴光辉介绍，国产大客机不是从市场上买来部件然后拼装在一起，而是给系统供应商提出要求，提出规范，使得全球供应商按照中国商飞的要求来研制飞机系统。中国商飞年轻的工程师余圣晖说，“世界顶级的供应商，都有非常‘精明’的项目机制，一定会确保商业利润。”余圣晖告诉记者，在与海外供应商合作中，争吵是常事。因为每次产品要修改、返工，都会涉及谁承担成本的问题，“要证明是对方错了，你的能力就必须强，必须用数据和事实说话。”在一次次据理力争中，中国商飞的年轻团队能力和话语权得到大幅提升。

　　在“全球配套”的框架下，国际供应商也与国内企业开展合作，组建了航电、飞控、电源、燃油和起落架等机载系统的16家合资企业，通过技术转移、扩散、溢出，显著提升我国民机产业研发与制造的整体水平。

　　“一旦C919在国际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哪怕这个阵地比较小，中国也将以此为契机坚守，并继续开拓。”航空领域专家、《航空知识》副主编王亚男认为，中国制造强调的是在国际工业文明体系中的地位和主导力。在这种地位和主导力下，将为无数中国制造商提供广阔前景，在全球化、开放式的飞机制造过程中，本土企业、研究机构的竞争力和创新力也将得到质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