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缅甸“自由女神”涅槃之路

　　昂山素季：“自由女神”涅槃之路

昂山素季被视为缅甸之花

　　昂山素季所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赢了。

　　据美联社消息，在这被认为是25年来最为自由和广泛的缅甸大选中，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获得议会70%席位的选票，执政党承认败选。

　　这个头戴花朵、被囚禁多年依然眼神明亮的“女神”终于获得胜利。此时，她已70岁。

　　尽管受限于缅甸宪法，昂山素季无法出任总统，但她曾经表示：如果全国民主联盟获胜，她的地位“将会高于总统”，“宪法对‘高于总统’什么也没说”。

　　27年来，昂山素季的故事比传奇更像传奇，而从精神偶像成为真正的“当权者”之后，她又能带缅甸走向何方？

昂山素季为自己投下一票

　　“我将高于总统”

　　2015年11月8日，天还未亮，缅甸选民便排起了长队。

　　当地时间上午6点，5年一次的全国大选将开始投票，这次选举被认为是缅甸25年来首次最为自由和广泛的选举，且因最大在野党全国民主联盟（简称“民盟”）的参与格外引人注目。

　　上午9时30分，民盟主席昂山素季前往其位于仰光湖畔寓所附近的一处投票站投票。投票结束，她鼓舞聚集在全国民主联盟党部的群众，“我认为你们大家都已经知道结果。”

　　三天前，昂山素季就曾在大选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告诉现场媒体，对赢得大选很有信心，“若全国民主联盟胜出，下届政府将有一位按照民盟的政策来工作的总统。”

　　“而我将高于总统，”昂山素季语气坚决，“我将担任‘总统之上’的职位，宪法对‘高于总统’什么也没说。”

　　缅甸现任总统吴登盛则曾在选举前表态，“我听说，有些人在担心这次选举的结果是否会获得尊重。我想说的是，我们的政府和军队会再一次尊重公正和自由的选举结果。”

　　11月9日，民盟胜选的消息传出：据美联社消息，缅甸反对党发言人称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获得70%的选票，赢得大选。执政党承认败选。

　　发言人还称，在缅甸的14个州，该党赢得了50%到80%的选票。他表示，这些数字还有待缅甸联邦选举委员会确认，但该党相信这些数字。

　　在此次大选中，缅甸有来自全国90多个政党的逾6000名竞选者参选，争夺全国3000万选民的选票及各级议会的1000多个议席。选举首先产生各级议会；2016年2月，新一届联邦议会将选举产生新总统，并由新总统组成新一届政府。

　　2010年11月，缅甸曾依据现行宪法举行了首次全国大选。从此，缅甸进入民主政治转型期，同时期，被软禁的昂山素季也重获自由。

　　但昂山素季并没有权利竞选总统。缅甸2008年《宪法》第59条，有两项限制昂山素季的重要规定：缅甸联邦总统必须深谙政治学、管理学、经济学、军事学等；总统本人、父母、配偶、子女等不得有外国血统或外籍。而昂山素季既无从军经历，已故丈夫还是英国人，两个儿子也是英国籍。

　　2013年，昂山素季就已经透露竞选总统的意图，但为了获得竞选资格，就必须推动修宪。

　　8日大选前，修宪愿望最终落空，而背后最大的阻力来自军方。

　　受军方支持的执政党——缅甸联邦巩固和发展党（简称“巩发党”）副主席铁武曾公开表示，“修改2008《宪法》可能危及国家主权，我们只欢迎限制外国支配联邦团结统一和主权的法律。我们的国家并非完全稳定，我们应该记住是军方为国家带来改革，因此军方应该是缅甸政治和政府不可分割的部分。”

　　军方权力虽在2010年大选后逐渐削弱，但仍是影响缅甸政权的主要力量。资料显示，目前缅甸议员70%以上是缅甸军队支持的巩发党成员，25%是不经选举便拥有议会席位的缅甸军人。

　　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拉锯战后，70岁的昂山素季和她的民盟终于走到今天。

囚禁中的昂山素季在读书

　　27年前的选择

　　民盟以压倒形势胜选，军方却拒绝让权，选举“胜利”名存实亡。不少人担心缅甸仍会重蹈25年前的覆辙。

　　1990年，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就曾在当年大选中获得多数选票，但最终被军政府否认，昂山素季本人也遭遇长达二十年的软禁。

　　仅仅在两年前，昂山素季才再度踏上故土，至此她已阔别祖国28年。这个原本已经在英国成家立业、相夫教子的女人，不喜欢政治，梦想成为作家。然而，身为“昂山将军之女”，她终不可能只做普通人。

　　1947年7月19日，缅甸“国父”昂山将军被缅甸爱国党人刺杀时，昂山素季刚满两岁。1960年，其母亲被任命为缅甸驻印度大使，昂山素季随母亲离开了缅甸来到印度，在当地一所女子学院学习。

　　1963年，18岁的昂山素季被送往英国牛津大学，攻读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并获得学士学位，毕业后留校任职，后来又在不丹外交部等处任职，在缅甸外的国家生活了28年。

　　1988年3月，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昂山素季急忙返回缅甸，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将从此献身缅甸民主政治，并为此付出代价——长期失去自由。

　　当时，缅甸人民反抗军政权的民主活动正风起云涌，暴力镇压、平民伤亡事件不断上演。作为领导缅甸反抗殖民统治、独立运动的昂山将军之女，昂山素季被缅甸各界人士寄予厚望，希望她来领导缅甸的民主运动。

　　8月8日，当权者奈温警告游行的民众：“如果军队开枪，他们一定会击中目标。不会有朝天鸣枪。”在缅甸人的口述史上被记载为“8-8-88”的日子，军队果真向游行人群开枪，数千人被杀，举世震惊。

　　仰光大金塔前的广场上，43岁的昂山素季发表了她的第一次演讲，“我们需要第二次独立斗争。”这场演讲成了昂山素季生命的分水岭。从此，她变成了一个无法回头的政治家。

　　“作为我父亲的女儿，我不能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昂山素季对几十万聆听演讲的人们说，“缅甸正在发生的民族危机完全可以看做是缅甸正在争取第二次独立。”

　　一个月后，她联合其他几位支持民主的军官成立了全国民主联盟，并开始在缅甸全国发表演讲，倡导公民不合作，呼吁人民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她在演讲中特别强调通过非暴力的方式实现自由和民主。她认为，以暴力为手段造成的伤害远远比非暴力大得多。

　　昂山将军之女的身份让昂山素季迅速成为精神领袖，而新成立的民盟亦演变为缅甸最大在野党。

　　为此，这个女人付出了巨大代价——长达20年的囚禁，与丈夫和儿子的永隔。

位于仰光的民盟总部门口

　　被囚禁的“民主女神”

　　1989年7月20日，昂山素季被军政府以煽动骚乱罪名实行软禁。民盟核心成员也多被逮捕。1990年，军政府同意举行大选，以为可以轻松获胜来获得执政合法性，结果却是民盟赢得了485个议席中的392个。

　　但是军政府拒不承认大选结果，“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能以和平和稳定的方式治理国家的组织。一个国家不像蔬菜那样便宜，我们不能交权。”丹瑞大将说。

　　位于缅甸仰光的茵雅湖风光秀美、悠远宁静，湖畔一座破败别墅周围戒备森严，昂山素季就被囚禁在这里，成为缅甸最著名的“政治犯”。

　　2010年11月13日，穿紫色纱笼裙的昂山素季步伐轻松地迈出别墅大门，微笑着向雀跃的支持者致意，65岁的她依然温和美丽。昂山被释的消息迅速登上全球媒体的重要位置。

　　2010年11月，缅甸举行了20年来首次全国大选一周后，政府释放了昂山素季；2011年3月，国家权力移交给议会任命的文官政府，统治缅甸多年的丹瑞将军退居幕后。

　　自1989年第一次被软禁以来，昂山素季的20年在被逮捕—被释放—被软禁—再被释放中度过。而缅甸已经先后经历了奈温、苏茂和丹瑞掌权的军政府。

　　2010年8月19日，新当选总统吴登盛甚至突然会见了昂山素季，这被视为走向和解的象征之一。昂山素季的名字不再是一个禁忌，她的头像开始出现在媒体头版和大街小巷，官方媒体对她和民盟持续20年的攻击也偃旗息鼓。

　　昂山素季也因狱中生活被媒体塑造为“完美囚徒”，更成为西方媒体眼中的“民主女神”。

　　1988年昂山素季第一次拒绝了政府将她驱离出境换取自由的条件；1999年昂山素季的丈夫迈克•阿里斯因患前列腺癌去世，缅甸军政府批准她出国奔丧，她明白一旦离开便再无回头路，再次忍痛拒绝。

　　软禁期间，她每天4点半准时起床，禅修，做早操，按部就班地洗澡、吃早饭、弹钢琴，阅读和做家务，靠收听BBC、VOA来了解外面的世界。

　　在超过20年的软禁生涯里，昂山素季还获得过多个国际社会的奖项，包括诺贝尔和平奖。出版了《缅甸来鸿》（Letters from Burma）、《免于恐惧的自由》（Freedom from fear）等书籍。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女政治家之一。

　　昂山素季的光环早已高踞于民盟政党之上，而她的威望也成为民盟被打压多年仍能获得选票的筹码。

　　昂山素季的缅甸

　　当精神领袖成为真正的当权者，昂山素季会带缅甸走向何方？

　　在接受无界新闻采访时，民盟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长、民盟发言人吴年温回应了“民盟在竞选中只是喊口号，并没有太多具体的施政纲领，没有任何执政的经验”的质疑。

　　他说：“没有关系。你看现在的政府，从总统到部长，没有人有治理国家的经验。组建新政府后，我们会有很多顾问，帮助我们做出理智、果断的决定。在经济方面，我们会组建一个经济委员会，其实这个委员会已经组建了，里面包括很多经济专家。”

　　而对于选举结果，吴年温表示：“我们肯定会赢，虽然我不知道能赢多少，但希望我们能赢得100%的选票。民盟的优势在于，我们是跟比较基层的、生活贫穷的民众接触。迄今为止，民盟一次都没有执政过，人们也同情民盟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得到过什么。我们的优势还有昂山素季，人们在心里都信任她。”

　　他还介绍，如民盟获胜，昂山素季虽然不能担任总统，但她是民盟主席，地位自然高于民盟指定的总统。

　　而如果选举后不被军方认可，“我们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再等了。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和当初的90年代不一样了。全世界都在看着缅甸”，民盟会采取和平的反击方式。

　　“我们都希望缅甸成为一个民主的、和平的国家，权力能够和平交接，人们都希望变革，所以我们必须改变。”

　　2012年，昂山素季与《南方人物周刊》记者对话时曾表示：“以前人们会声称他们与政治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对政治不感兴趣等等，但令人惊讶的是，一旦政治空间开了一点小口子，哪怕只是一点儿，你会发现，原来有那么多人愿意去行动、去改变。我觉得原因在于有很多人内心希望参与这一运动，他们相信通过这一运动能为这个国家的人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而在民主转型问题上，她认为，南非经验世人皆知，但波兰做得也很好。全世界的转型经验不尽相同，希望缅甸也能找到最合适的路。

　　作为口中“重要的、强大的邻国”，昂山素季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访华的意愿。

　　早在2013年5月，民盟就派出由多名中央执委在内的12人代表团到中国进行了为期10天的访问。2014年民盟代表团访华的频率继续上升，昂山素季甚至还派其私人代表来中国访问，其中一个任务是寻找其父亲昂山1942年在厦门活动的踪迹。

　　今年6月10日至14日，昂山素季亲自率领的缅甸全国民主联盟代表团受邀访华。6月11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会见了由主席昂山素季率领的缅甸民盟代表团。

　　不同于迅速倒向西方的吴登盛政府，昂山素季多次表达希望与中国友好合作的愿望。

　　2011年秋季，由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开发的缅甸最大电力开发项目——密松大坝，以担心破坏自然环境为由，被缅总统吴登盛称冻结建设。

　　接受媒体采访的昂山素季表达了更为缓和的态度，“水电站工程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会对环境产生影响。说到中国对缅甸的投资，我想我们应该更多‘投资’于中缅两国人民间的友谊，而不只是经济上的投资。”

　　“夫妻不和尚可离婚，而中缅作为邻国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

　　相对于“反抗者”，昂山素季更愿意称自己为政治家，“我做任何事，从来都不只是为了争取人气。”

　　“有时政治人物必须做一些人们不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