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贴吧被卖背后莆田系民营医院浮现

　　随着百度血友病吧被出售一事的持续发酵，大量疾病类贴吧被“野鸡医院”染指或承包的幕后利益链条浮出水面。

　　“医院表面上已经被清出去了。”百度糖尿病吧的原吧主“无病无痛是幸福”（百度ID名）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

　　“无病无痛是幸福”告诉记者说，最受关注的血友病吧的吧主职务已被事件的曝光者“蚂蚁菜”收回，但是粉丝量和关注度相对较低的糖尿病吧就没有好运了，虽然官方吧主在事发之后已经撤出贴吧，但是原吧主却依然躺在黑名单里，无法申请吧主。

　　“虽然百度已经澄清不合作了，但是吧主的权限依然在医院手中，”“无病无痛是幸福”告诉记者，现在的吧主是事发后“空降”过来的陌生用户，他们怀疑是医院方面的新小号，用来替换原官方吧主。

　　而问及背后承包的院方，“无病无痛是幸福”直指北京金典糖尿病医院。但记者致电这家医院时，接线女士对于该医院与糖尿病吧的商业合作以不清楚为由挂断电话。

　　除了血友病吧，糖尿病吧、牛皮癣吧、高血压吧、帕金森吧、甲亢吧等排名前几十位的病种类贴吧，已经成为形形色色民营医院的一亩三分地。

　　谁在承包贴吧

　　记者根据各大原吧主的爆料，进行梳理发现，甲亢吧、牛皮癣吧、肝病吧、子宫肌瘤吧、高血压吧背后均指向众多医院和公司，为武警北京总队医院中医甲状腺科、北京京城皮肤病医院、肝大夫义诊平台、北京中研太和医药有限公司、格美中医。记者一一查询发现，这些贴吧疑似承包对象的资质令人感到疑窦丛生。

　　以糖尿病吧原吧主所指向的北京金典糖尿病医院为例，业内人士听闻之后即刻说道：“卖假药的，央视报道过。”记者在百度搜索发现，关于金典医院的第一条搜索结果显示其为“北京治疗糖尿病最好医院”。

　　“无病无痛是幸福”今年22岁，大概三个月前，他还是百度糖尿病吧的大吧主。身为一个糖尿病患者，他在贴吧中管理各种与病友相关的事务。而一个月前，他的吧主职务被撤，贴吧内的广告信息越来越多，“糖尿病防治第一人刘尊永教授入驻本吧”的帖子也被ID名为“糖尿病官方”的账号置顶了。

　　根据网上公开资料显示，刘尊永是北京金典糖尿病医院首席专家，糖尿病中西医综合治疗“金马车”的专利发明人，糖尿病综合防治第一人。

　　百度个人页面显示，刘尊永有多达9项社会职务头衔，其中其任职的CIFC糖尿病国际合作指导中心、中国糖尿病综合防治办公室、卫生部糖尿病专家咨询委员会等，均无法查到权威渠道的公开资料。

　　此外，根据网上资料显示其所拥有的糖尿病中西医治疗的“金马车”专利号，记者在中国专利查询系统中进行了核查，发现与该专利号对应的是一项名称为“标贴”，专利类型为“外观设计”的专利信息。

　　综上信息，刘尊永教授的履历信息存在严重的伪造嫌疑。而其所任职的北京金典糖尿病医院更是劣迹斑斑。2006年，金典糖尿病医院就因为出售假药，致使患者血糖不降反升而被央视的《焦点访谈》栏目曝光。2012年，北京金典糖尿病医院又因“免费检测血糖活动”藏猫腻，正常人变成准糖尿病人而被人民网曝光。

　　履历造假的名医、被反复曝光陋行的医院，不仅没有绝迹，反倒在百度糖尿病贴吧中找到了打广告的温床。

　　在国家工商系统中搜索得知，北京金典糖尿病医院有限公司的执行董事为孟召元，孟宪荣和孟宪利均是其自然人股东，厦门鑫百益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也是其股东。

　　“无病无痛是幸福”无奈地表示，他最害怕的一点是，一些糖友被误导花错了钱。贴吧的意义在于给出病友意见，帮助他们重燃希望，而不是让医院进驻贴吧为了利益大肆宣传。

　　糖尿病吧的遭遇并不是孤立事件，上文提及的甲亢吧、牛皮癣吧、肝病吧、子宫肌瘤吧等也几乎是被一些无资质的民营医院承包。

　　而血友病吧也被微信公众号“有槽”爆料称，其金牌合伙人是康知网。根据公开资料显示，康知网CEO胡翼担任祥云医疗集团副总裁一职，祥云集团法人代表吴美先是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副理事长。根据网上流传的资料显示，吴氏家族也是莆田系中一支强大的力量，旗下医院分布在华中华北一带居多。

　　记者就此事向康知网发送采访函求证，但康知网的相关人士在给记者的书面回复中给予了否认：“康知网自始至终都没有和百度贴吧有过任何疾病吧业务的合作，我们与血友病吧被卖事件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在另一个被曝光的牛皮癣吧承包对象中，北京京城皮肤病医院被病友和原先的吧主对外揭露出来。据称在2015年6月初，牛皮癣吧的四位吧主突然被撤销职务，贴吧首页背景主图被更换，成了“北京京城皮肤病医院”的外观图，还注明为“百度贴吧合作医院”。

　　根据记者在国家工商局系统中查询得知，祥云医疗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是北京京城皮肤病有限公司的股东成员。

　　在这些被卷入的承包医院中，莆田系的麾下产业若隐若现。

　　莆田系浮现

　　从治疗皮肤病、性病的游医起家，在中国的民营医院市场中，莆田系名声并不好，一直伴随着争议，但目前也成长为民营医院的巨头。

　　从承包科室到院中院，莆田系不仅在线下全面渗透、几乎垄断了民营市场，也将电线杆上贴小广告的传统营销模式转移到了互联网上，搜索引擎和竞价排名是其最主要的入口和投放平台。

　　血友病吧被出售的事情发生后，莆田内部人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莆田系有不少医院都需要通过百度来提高知名度和推广业务，买吧的医院肯定有来自莆田系的。

　　数据显示，截至2013年底，国内共有1万多家民营医院，这其中8000多家来自“莆田系”。莆田人从性病游医起家，通过“老中医、包治淋病”等贴小广告的方式，挖到第一桶金之后，逐渐在全国各地开设医院。

　　莆田人开设的医院大部分是男科、妇科、不孕不育、整形等专科民营医院，这些科室难容于主流医院，却又有庞大的市场需求。2000年，大量院中院被取消。而此时的莆田系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资金，开始寻求“蛇吞象”：由承包一个科室转为承包整个医院。

　　据统计，莆田系医院中最常见的仍是男科、妇科、不孕不育。同时，也发展出了整形美容、牙科、眼科和高端产科等科目。而这些专科的共同点是：低风险、高利润、非医保。

　　事实上，莆田系收购的医院逐年增多，仅从医院名称上已无从知晓其归属。识别莆田系医院最好的办法，就是看这家医院是否大量做广告。

　　长期以来，莆田系热衷于撒钱打广告，宣传广告浮夸，线下诊疗过程存过度医疗、乱收费等欺诈行为，饱受行业和患者的诟病。

　　据网友爆料，百度贴吧运营权的价格是最低3万元每年，代运营价格最低是6万元每年。而莆田系的出手价格更为阔绰，根据疾病类贴吧粉丝数量、活跃度等不同指标的评估，据称“病种类都是50万起，最高的有几百万元”。

　　在过去，莆田系花费巨资在搜索引擎上做推广是一贯的套路，贴吧的价格可以说已经相对低廉，并且贴吧里直接聚集了患者群体，更有利于精准投放。

　　这桩看似划算的买卖，随着血友病吧原吧主的奋力抗争而为外界所知。虽然百度已经于1月12日对外宣称所有病种类吧全面停止商业合作，但是“无病无痛是幸福”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公正，在他看来，事情只是表面上消停了，实际背后的商业利益关系并未彻底斩断，等到风头一过，医院广告说不定又将卷土重来。

　　值得玩味的是，此次的卖吧事件爆发之后，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的执行会长吴曦东却对媒体表示：“莆田系不愿意再说百度，也不愿意跟百度绑在一起，莆田系的公信力在走上坡路，这是一个发展阶段的问题，转型升级需要时间。”

　　在国家鼓励建设民营医院的大环境下，莆田系也在尝试通过不惜重金收购公立医院，或者干脆自己新建医院等方式，希望能向规范化和高端化的医院进化。

　　但眼下卖吧事件的负面事件爆出，莆田系不光彩的影子再一次闪现，让人对其转型的道路不甚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