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过年

　　原标题：山里过年

　　范仁碧

　　我童年生活在山旮旯里的一个小村子，全村人都很穷。过年与山外人相比，除了欢乐气氛一样，别的就不一样了。

　　上世纪50年代，山里人过的是缺衣少食的日子，不仅平时衣衫破旧，即使过年也没添件新衣裳。我家经济状况在村里算是中等，过年时，父母也只给我们小孩每人买一顶手工织的棉线土帽或一双袜子，从除夕穿到正月初五，母亲就哄我们将新帽新袜脱下来洗干净，藏起来，等明年再穿。

　　除夕年饭少不了年糕、白粿、红蛋和冇蹄（一块两斤至十几斤不等的猪腿）。冇蹄大小差别很大，有钱人是十几斤重的大冇蹄，没钱人就买三五斤重的，实在没钱的人就煮个大芋头，在上面放几片猪肉作为冇蹄。“过年吃鱼，年年有余”的说法山里人也相信，可山里人舍不得花钱买鱼吃，多数人是用白粿做成鱼形，上面放一张红纸剪的鱼图。鸡鸭是自养的，各家过年都会宰一只公鸡，但也有过年吃不上鸡鸭的穷人。除了这些东西，再也没有别的好菜了，能够放开吃的是自家做的粉条炒芥菜。

　　山里的孩子过年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最喜欢玩的鞭炮也只在除夕、初一、元宵才能放，都是“噼里啪啦”几十响的，没有像现在放的那么一大捆。山里孩子玩鞭炮的方法很粗鲁，将鞭炮绑在猪尾巴上，弄得受惊的猪四处逃窜；有的将鞭炮插在牛粪堆上，爆炸时牛粪溅到人身上。这些玩法虽然是小孩的恶作剧，倒也给山里小孩带来莫大的快乐。

　　“小孩爱过年，大人怕还钱”，这是过年时有欠债的人家发出的慨叹。山里人年终讨债是有规矩的，当人家正在吃除夕饭时，是不能上门讨债的；吃完除夕饭到大年初一开门之前是讨债时间（正月初一开门后至十五元宵节前是不能讨债的），要是没钱还债，当家人在吃过除夕饭后就赶紧躲到附近山上去（不能躲在别人家里），这种逃债方式当地人叫“做皇帝”。债主上门讨债时，只要他家里人说家长外出“做皇帝”了，债主就会意识到没钱还债躲起来了，也就不会再逼债了。

　　大年初一是不出门的。初二是“出行日”，吃过早饭，全村男性大人和小孩都到山上去砍一棵小树回来插在自家门口，圈上红纸条，这就叫“出行”。它的含义是到山上砍棵树，表示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小树插在门口，意思是门前有棵“摇钱树”，来年会发财。“出行”后，勤劳的人下午就开始忙活了，一般是在家编土箕、上锄柄、备农具，为春耕生产做准备。

　　编者注：该文原发时间为2013年02月0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