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警官被判有罪 将触发美30城数万华人抗议浪潮

当地时间2月11日，陪审团宣布华裔警官梁彼得五项控罪全部成立，梁当庭掩面痛哭 来源：《纽约邮报》

　　2月11日，美国纽约法庭就华裔警官梁彼得（Peter Liang）误杀非裔青年一案做出裁决，梁五项控罪全部成立，将面临最高15年的徒刑。听罢判决，梁警官将头埋在手中痛哭，他的律师轻拍他的后背。随后，梁警官一语不发，离开了法庭。

　　美国华人社团认为，28岁华裔青年梁彼得，成为了美国黑白族群纷争的牺牲品，更是成为了平息警民冲突的替罪羔羊。“这是个冤案。”华人律师岳世庆告诉搜狐新闻弧度栏目。该案引发美国包括《纽约时报》、CNN等主流媒体密集报道，更是触动了华裔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群体的敏感神经。

　　“我今天的沉默，将以孩子的明天为代价。”梁彼得的妈妈在儿子被定罪后，对媒体说。梁彼得5岁时曾目睹妈妈被抢劫而立志当警察维护治安。

　　一场声势浩大的挺梁游行正在紧锣密鼓地酝酿中，全美已有超过30个城市响应，在华人族群维权历史上实属罕见。“只是想告诉其他人，你对我不公，我很生气！”华人Wallace Zhang对弧度说。

　　“我多希望跳弹打中的是自己”

　　事件发生在2014年11月20日，刚加入纽约市警局不到18个月的梁彼得还被同事们称作“菜鸟”，他和另一位同样缺乏经验的白人同事进入纽约布鲁克林一栋名为Pink House的建筑中进行巡视。

　　这栋楼被当地居民视作“纽约市最危险的住宅楼”，据《纽约邮报》报道，电梯故障是常态，楼梯内常年没有灯，“像黑洞一样”，罪恶在黑暗中滋长。楼里只有少数几个摄像头，记录下无所事事的流浪汉，甚至猖獗的毒品交易。

曾发生梁彼得警官误杀非裔青年的楼层，悲剧发生后楼梯内才陆续装上灯 来源：《纽约邮报》

　　而梁和同事的任务是从顶楼到底层巡视，并在每层停留检查是否有犯罪情况。初出茅庐的梁彼得踏入昏暗的楼梯间，左手持枪，手指放在扳机上，右手拿着手电筒，精神紧张。

　　当他们巡视到8楼时，梁彼得在黑暗中突然察觉有声响，在惊慌中意外扣动扳机。子弹射向天花板，然后反弹到路过的黑人青年Akai Gurley，不幸打中他的心脏。Gurley带着非裔女友跑向5楼，随后倒在血泊中。

　　在Gurley倒地后的4分钟里，梁彼得和同事并没有对黑人青年进行心肺复苏术（CPR）抢救，他们曾在警校受过此类的急救训练。相反，惊愕之下的梁彼得对同事说：“我会被开掉（I’m fired）。”Gurley随后死亡。他和梁彼得同岁（28岁），有两个女儿。

　　检方认为，梁彼得在悲剧发生后只关心自己的警察职业生涯，见死不救，冷血无情。而梁的律师质问，他的意思是不是在说“我的手枪走火了（I fired）”。但陪审团并未采取这一辩词。他们判处梁五项罪名全部成立，包括二级过失杀人罪（manslaughter）、官员渎职罪（（official misconduct）等。梁的同事获得豁免权免于起诉。

非裔受害者Akai Gurley 来源：Buzzfeed网站

　　曾在大年初一（2月8日）在梁案庭审现场旁听的邓律师描述说，梁的辩护律师发言“缩手缩脚、被动挨打”，而“检控官如同演电影似的，抑扬顿挫、铿锵有力，16个陪审员大多是年轻人，眼珠子跟着他转”。

　　梁彼得成为十多年来同类警民冲突事件中，第一个被定罪的警察。据统计1999年以来，纽约共有179起警察持枪杀人案件，其中只有1起警察故意开枪被判5年缓刑的先例，其他涉事警察均被不起诉或无罪释放。

　　梁母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梁彼得被判罚后情绪不稳定，两度试图自杀，“他说子弹打在自己身上还好，他自己死好过他（非裔受害者）。”

2月12日，梁彼得的妈妈在儿子被定罪后，召开新闻发布会 来源：NBC网站

　　“白人犯下的事，为何要华人来承担”

　　“白人犯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华裔犯事，就一点情面不给处理。”曾与纽约警局打过交道的华人Michael Dong告诉搜狐新闻弧度栏目。他对梁彼得的遭遇感同身受，有相似经历。

　　2005年，当时还在纽约警校的Dong在下班后与一对非裔情侣因停车位产生冲突，两人攻击仍在车中并身着便衣的Dong。Dong称自己反被诬告“攻击罪”，在法院判决无罪的情况下，仍被纽约警局开除。之后，Dong在洛杉矶警局谋职时也因这段经历而被卡。

　　“我对纽约警局很失望，没有申诉，很后悔没有。”Dong是美军退伍军人，“我第一批去的伊拉克，在最前线干过，竟然吃了这种哑巴亏，给手铐铐了一回，还因此开除，连辩解机会都没有。”

　　据Dong介绍，他在2005年时进入纽约警局很容易，“只要背景清白、没有犯罪记录都可以进”，警局对新人的培训也很差。“纽约警局就是个笑话，他们的体能测试跟做游戏一样，跑3圈篮球场、爬10个台阶、背假人跑50米。我测完连气都没有喘。”

　　纽约警方的制度性失责在梁案中也备受声讨，据《纽约时报》报道，纽约警校对新人培训不力，并差遣新人到高犯罪率地区冒险巡视。

2月11日，梁案判决宣布后，非裔受害者Akai Gurley的家属，中间为其母亲Sylvia Palmer 来源：《纽约时报》

　　梁彼得案也恰巧发生在美国警察与非裔族群冲突最激烈的时段。

　　2014年8月9日，在密苏里州小城弗格森，白人警员射杀了一位18岁的非裔青年迈克尔•布朗，激起连续多日的黑人抗议行动甚至骚乱。州长一度宣布宵禁，总统奥巴马也要求司法部调查。但3个月后，密苏里州大陪审团宣布涉事白人警察免于起诉，武器使用合法。

　　而2014年7月17日，一段非裔大叔遭白人警察锁喉窒息死亡的片段在网络热传。这件事发生在纽约史泰登岛，警察反身搂住贩卖散装香烟的埃里克•加纳的脖子，在后者失去知觉后也并未对其进行心肺复苏术。5个月后，大陪审团决定不起诉涉事警官。

　　针对黑人滥用警力的事件层出不穷，非裔在全美国掀起名为“黑人生命也重要（Black Lives Matter）”的抗议活动，震撼美国社会。

　　梁警官在这种情势下被判刑，被华人群体认为极不公平，是“被政治绑架的审判”。

　　而最先抛弃梁彼得的正是纽约警局和警察工会，据《侨报》此前报道，纽约警局给梁指派的律师频频“失策”，工会也曾劝梁认罪。更有现场人士指出，梁案旁听席少有警察出现。此前多起警察受指控案件中，会有大批身着制服的警察列席，震撼视听。但梁警官的庭审现场，这一情景没有出现。

审判法庭上的梁彼得 来源：NBC网站

　　这次，华人要惹人注目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托马斯•索维尔在他的专著《美国种族简史》中这样描述美国华人：“面对无处不在的歧视，中国人的反应是退避三舍，尽量不惹人注目，这和身处隔离区或篱笆墙内的欧洲犹太人很相似。”

　　“我们在美国很多很多时候和梁彼得是一样的，不懂美国人游戏的潜规则，所以往往莫名其妙地就被潜规则掉，加之自己人也看不到团结的好处。”在纽约生活的华人Jessie Li告诉弧度。

　　而梁彼得的案件可能成为北美华人权利意识觉醒的重要转折点。从去年梁被起诉到最终被判罚的时间里，华人群体通过线上线下各类方式表达诉求：给梁家募集捐款、在白宫联署网站“我们人民（We the People）”上签名请愿、组建华人律师智囊团、给裁决法官写信、向华人民选官员施压等等。

　　此外，美国30多个城市的华人群体计划在2月20日发起全国挺梁大游行，他们组建微信群召集统筹游行事宜，弧度所在的一个纽约游行群在一夜之间人数便达到上限（500人）。

　　洛杉矶华人王湉是积极组建游行微信群的人之一，他告诉弧度，游行可能会扩大至40个城市或地区，预估会有5万人参与游行。他在2013年时曾发起抗议美国广播公司（ABC）节目失当反华言论的抗议游行，当时美国28个城市3万人参与。吉米•坎摩尔（Jimmy Kimmel）脱口秀主持人随后向华人道歉。

　　而另一位华人维权行动者Vincent告诉弧度，华人族群在梁案上突然爆发发声欲望是近年来日积月累的结果。“从13年‘杀光中国人’节目开始，美国华人的积极性日益高涨，特别是后来再经历SCA-5等，再加上去年梁案已经引起了大家关注，这次梁案令人震惊的结果，引发华人反弹自然而然。”SCA-5指14年加州参议会通过的第五修正案，因带有限制亚裔学生入学比例的含义，引发华人社区强烈抗议。

　　“华人对目前的状况不满意，大家有了良好的参与社区锻炼，再加上互联网科技日益发达，使得现在华人的联动比过去容易许多。”Vincent对弧度说。为了突破微信群的圈子限制，他还搭建了微信公众号及脸书（Facebook）挺梁公众页面。

华裔众议员孟昭文（左三）等人向梁母（左四）表达支持与慰问 来源：《世界日报》

　　召集游行的微信群中，讨论细致具体，大到着力议题的确定、小到标语中某个字的使用，参与者群策群力、反复推敲。游行活动将以抗议梁案判决不公为重点，打出“这是意外不是犯罪（Accident Not Crime!）”“不做替罪羊（No scapegoat）”等标语。他们不会打种族牌，“不想搞种族对立，不要挑起白人和中国人、黑人和中国人的对立情绪”，要将心比心，体现对非裔死者家属的同情。

　　参与者还讨论，不应打出“支持梁警官”的标语，“支持他什么呢？他因为不专业，意外致人死亡，不是一件值得支持的事情”，而应是“释放梁警官”。有人建议将与非裔抗议活动类似的“所有人生命都重要（All Lives Matter）”改成“中国人生命也重要（Chinese Lives Matter）”，因为前者由白人提出，有反非裔的意味。还有人主张多用梁警官身着制服、昂头挺胸的照片，少用在庭审时的照片。

　　法官会在4月14日对梁彼得量刑。华人律师柳治平分析，华人的和平抗议游行在此时有必要，他也希望量刑法官裁决时考虑梁并无恶意、在犯罪高发地执行公务、缺乏经验等因素给予梁最轻处罚。但他告诉弧度，梁案通过上诉翻案胜诉的概率比较低。“上诉法院法官必须有强有力的法律依据推翻初审法院陪审团的有罪裁决，至少目前我个人没有看到这样的依据。”

　　Dong告诉弧度，他会参加2•20的大游行，并在考虑要不要穿着他的军装去。而在美国律师楼工作的冯晓雯女士说，她会带着孩子去参加，“让他们从小知道华人为自己权利而奋斗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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