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人士：肖钢的免职或跟熔断机制的失败有关

昨天上午，证监会副主席方星海等人排队与肖钢握手言别 摄影/刘鹏

　　传言已久的证监会高层人士更替果然成真。日前，国务院任命原中国农业银行董事长刘士余为中国证监会主席，免去肖钢的中国证监会主席职务。刘士余成为中国证监会自1992年成立以来的第八任主席。1070天，肖钢在证监会主席的任内如履薄冰，昨天他把这副重担交给了刘士余。

　　老兵的新战场

　　跟新上任的证监会主席刘士余一样，肖钢也来自银行系统。2013年3月，时任中国银行董事长的肖钢，接替郭树清，担任证监会主席。肖钢刚上任时，老股民们都称他为“银行系统的老兵”。

　　从中国人民银行老行长吕培俭的秘书，到计划统计司，再到政策研究室，直至主管金融监管的央行副行长、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在肖钢第三个本命年，他就成为了中国人民银行系统内最年轻的正局级干部。

　　资本市场对肖钢抱以期待。肖钢走马上任之际，正好赶上了新一代领导人大刀阔斧施展反腐与改革的新政之际，所以肖钢很快在业内树立了铁腕治市的形象。上任后不到两年，肖钢便成功砍下了三板斧：严惩欺诈上市，解开IPO魔咒，坚决推行沪港通。同时，“老鼠仓”成为重拳整治的重点对象，许多违规上市公司遭到处罚，并启动大数据查内幕交易，证券、基金行业一度风声鹤唳。今年年初，肖钢力推的“熔断机制”三天内两度被市场“打爆”，除了机制本身的问题以外，一些资深股民也认为，这跟肖钢得罪了太多人有关。

　　在过去的两年半的时间里，肖钢也力求增加市场和证监会内部的透明度。证监会现在每周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这在同级别政府部门中属罕见。

　　“A股保卫战”中的肖钢食堂背影

　　2015年的6月15日是肖钢命运的转折点。“2015年6月15日至7月8日的17个交易日，上证综指下跌32%。大量获利盘回吐，各类杠杆资金加速离场，公募基金遭遇巨额赎回，期现货市场交互下跌，市场频现千股跌停、千股停牌，流动性几近枯竭，股市运行的危急状况实属罕见。”在2016年全国证券期货监管工作会议上，肖钢如此形容。

　　“A股保卫战”正式打响。7月4日，证监会组织券商召开会议，商议救市策略。据《财经》报道，由于情况紧急，当天的讨论也较为无序，救市与不救市、如何救，各种意见交织，肖钢数次打断发言者讲话，希望大家统一认识。最后，中信证券董事长王东明提议：“肖主席，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做。”

　　此次大会被资深股民们称为A股的武林大会，肖钢是盟主。然而，还来不及从“A股保卫战”的火线撤退，“救市主力”中信证券却成了是非之地，多名高管因涉嫌内幕交易、泄露内幕信息被查。此后不久，证监会“后院”也起火，证监会原主席助理张育军与原副主席姚刚先后被宣布接受调查。

　　市场的巨震，打断了此前几乎所有的改革进程，IPO再度被关停，《证券法》的修订也因此被推迟。2015年初，沪深A股有700多家企业在排队等待上市，堪称资本市场的一个奇观。IPO核准制下造成了堰塞湖，肖钢准备用注册制来解决A股的这个世纪难题。稳定是首要目标，以肖钢为首的监管层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救市行动。知情人士介绍，那一段时间里，肖钢夜以继日地工作。有人拍到肖钢独自一人在证监会空荡荡的餐厅里吃饭，曾有媒体用这张照片来形容彼时肖钢的孤独和无奈。

　　“风控先生”肖钢

　　另一个将和肖钢一起列入A股历史的是熔断机制。今年年初，肖钢给A股市场的股民上了一堂深刻的关于“熔断机制”的课。

　　早在2013年8月份，“光大乌龙指”事件之后，肖钢便一直在寻找可以控制风险底线的制度。此时，国外的“熔断机制”被肖钢吸纳。

　　据了解，肖钢平时很少公开露面，但是在出席某些论坛和会议时，总会提起“风险防控”这个词。在他的眼里，当年提出的“熔断机制”一直没有从计划中抹去。曾有消息人士称，熔断机制是由肖钢拍板上马的，并未经过国务院的审批程序。但熔断机制推出4天，A股便出现4次熔断，被宣告失败。

　　有市场人士认为，肖钢的免职或跟熔断机制的失败有关。因为熔断机制出现一星期便叫停，制定相关政策时可能考虑不足，造成股市急挫，投资信心下降，并影响到政府的相关经济部署。

　　熔断机制被叫停之后，市场多次传闻肖钢离职，一些网上的评论者认为肖钢应该为熔断机制的失败负责。一段肖钢在2012年接受香港凤凰卫视采访时的视频也被网友们拿出来作为指责肖钢的“证据”。肖钢这次采访中说，能够娶到他眼中既聪明又美丽的夫人，是他一生中唯一做对的一件事。

　　肖钢们的困境

　　肖钢卸任后的去向目前仍然没有明确的说法。有市场观察人士认为，肖钢受到了不公平的指责。A股目前是一个体制性的问题，无论是市场机制还是法治环境，都需要更加完善。在目前的境况下，无论是肖钢，还是他的前任或继任，都将面对这样的难题。

　　无论如何，证监会的肖钢时代正式落下帷幕。2013年，肖钢曾撰文指出，资本市场是一个资金场、信息场和名利场。如今肖主席已经离开这个名利场，他的日子会过得更好吗？多少年之后，当他想起2015年夏天在富凯大厦的“A股保卫战”时，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现场

　　富凯大厦门口的告别

　　日前，中共中央决定，任命刘士余同志为中国证监会党委书记，免去肖钢同志的中国证监会党委书记职务。国务院决定，任命刘士余同志为中国证监会主席，免去肖钢同志的中国证监会主席职务。

　　被数次传言离职的中国证监会主席肖钢昨日上午离开了证监会所在的富凯大厦，这一次他将不再回来。在富凯大厦门口，现任证监会领导班子成员姜洋、李超、方星海、赵争平、黄炜等排队与肖钢握手告别。场面并不凝重，在现场抓拍的照片中，肖钢甚至显得有些轻松。与此同时，第八任证监会主席刘士余也来到富凯大厦。他和肖钢一样，也是来自银行系统。更巧的是，十几年前，刘士余与肖钢是央行的同事。

　　在去年六七月份A股的非理性下跌之后，股民们遭遇了惨重的损失，许多股民将情绪发泄在第七任证监会主席肖钢的身上，舆论要求其辞职的压力也与日俱增。

　　然而，当这次肖钢真的离去，北京青年报记者发现，不少股民的心情却是复杂的。与一些媒体的冷嘲热讽不同，股吧里有资深的股民对肖钢表示了惋惜，有人甚至翻出肖钢在股灾前后的照片，用“肖钢的白发”来论述坐在火山口的证监会主席的不易。

　　历任证监会主席任期涨跌幅（上证指数）

　　刘鸿儒

　　1992.10-1995.3

　　上任：507

　　离任：600

　　最低：325

　　最高：1558

　　涨幅：18%

　　震幅：243%

　　周道炯

　　1995.3-1997.6

　　上任：600

　　离任：1298

　　最低：512

　　最高：1510

　　涨幅：116%

　　震幅：166%

　　周正庆

　　1997.6-2000.2

　　上任：1298

　　离任：1634

　　最低：1043

　　最高：1756

　　涨幅：25.9%

　　震幅：55%

　　周小川

　　2000.2-2002.12

　　上任：1634

　　离任：1366

　　最低：1339

　　最高：2245

　　涨幅：-16%

　　震幅：55%

　　尚福林

　　2002.12-2011.10

　　上任：1634

　　离任：2473

　　最低：988

　　最高：6124

　　涨幅：51%

　　震幅：314%

　　6124.04

　　郭树清

　　2011.10-2013.3

　　上任：2473

　　离任：2278

　　最低：1949

　　最高：2537

　　涨幅：-7.8%

　　震幅：24%

　　肖钢

　　2013.3.17-

　　2016.2.19

　　上任：2278

　　离任：2860

　　最低：1849

　　最高：5178

　　涨幅：26%

　　震幅：146%

　　解读

　　8位证监会主席 7人当过央行副行长

　　公开资料显示，刘士余与他的前七任一样都出自银行系统。这8位证监会主席有七人出任过央行副行长之职，有六位都有过掌舵国有大行的经历。难怪业内人士戏称，当不上央行副行长就不可能当上证监会主席。

　　资料显示，第一任主席刘鸿儒曾任中国农业银行副行长和央行副行长。第二任主席周道炯曾任中国建设银行行长、中国投资银行董事长。第三任主席周正庆曾任央行副行长。第四任主席周小川曾任央行副行长、外汇局局长，中国建设银行行长，现在仍是央行行长。第五任主席尚福林曾任央行副行长和农行行长。第六任主席郭树清曾任央行副行长、外汇局局长和中国建设银行董事长。第七任主席肖钢曾任央行副行长和中国银行董事长。

　　不难看出，包括刘士余在内的八任证监会主席都有央行副行长或国有大行行长、董事长的职业经历。证监会还没有出现过一位来自于系统内部的主席。业内人士分析称，这应该是因为证监会成立的时间还不够长，从内部培养的官员还不够实力驾驭全局。

　　善于危机处理的行长助理刘士余

　　刘士余与他的前七任一样都出自银行系统。1996年刘士余调入人民银行，在央行的这十八年里，先后历任银行司副司长、银行监管二司司长、央行办公厅主任、央行行长助理、副行长。2014年末刘士余开始担任中国农业银行党委书记、董事长。

　　有丰富的危机处理经验

　　刘士余1961年11月出生在江苏灌云县一户普通农家，自1987年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水利水电工程专业毕业后，先后在上海市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中国建设银行工作。1996年调入人民银行，在央行的这十八年里，先后历任银行司副司长、银行监管二司司长、央行办公厅主任、央行行长助理、副行长。

　　从职业经历来看，刘士余是中国国有银行改革的重要执行者。2003年11月，国务院成立了国有商业银行股改领导小组，由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黄菊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央行行长周小川担任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刘士余任办公室副主任。国有五大银行改革、重组、上市顺利推进。

　　刘士余也有丰富的危机处理经验。2004年7月，刘士余升任央行行长助理。在主管金融稳定局期间，央行参与“德隆系”风险处置工作、以南方证券风险处置为契机推动证券市场基础性制度建设、配合证监会妥善处置28家高风险证券公司。

　　常年主管金融热点领域

　　近几年来，原本低调的刘士余因为在央行主管与社会公众关心的房贷、支付清算和互联网金融业务，出镜次数明显增多。他熟悉业务、了解基层实际情况，也敢于直批痛点，给媒体留下很深的印象。

　　在2013年举行的“首届诺贝尔奖经济学家中国峰会”上，刘士余用“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来总结中国金融业面临的问题和挑战，他建议称，一行三会和财政部应该完善分工、信息共享、建立金融监管的协调机制。他认为，未来十年中国的金融改革必须发展新的以民营为主导的中小银行体系，同时坚定不移地推动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的改革，在不发生金融危机的前提下，这两项改革有望在十年内完成，一同能完成的还有资本项目可兑换以及人民币跨境使用。

　　2013年，互联网金融如火如荼，“互联网金融发展与监管”成了国务院部署的19个金融领域研究课题之一，刘士余是课题组组长。当年8月，刘士余公开表示，P2P有两条红线不能碰：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和非法集资。这是监管层首度对外披露P2P的监管思路。刘士余对于互联网金融的认识，集中体现在《秉承包容与创新的理念正确处理互联网金融发展与监管的关系》一文中。这篇刊登在2014年2月《清华金融评论》上的文章，集中回答了互联网金融是什么、互联网金融会有何种风险以及应该用什么样的理念去监管互联网金融三个关键问题。他肯定了互联网金融对于普惠金融的意义，认为发展互联网金融“符合党中央和国务院鼓励创新的政策方向”。业内人士认为，互联网金融在2014年的火爆与这一定性不无关系。

　　在农行仅干了18个月

　　2014年10月，刘士余出任农行党委书记，随后顺理成章地成为农行董事长。刘士余在到任讲话中曾表示，自己会在农行长呆，其目标是把农行打造成一家国际一流的现代商业银行。

　　据报道，在农行这一年半时间里，刘士余主抓三农业务和风险管理。在农行2015年工作会议上，刘士余提到，要着力增强“三农”金融服务能力，将服务“三农”作为政治上的安身立命之本，经济上的发展壮大之基。

　　也许让刘士余感到遗憾的是，农行在过去两年的经营业绩比其他三大行仍有较大差距。截至 2015年9月30日，农行实现净利润1533亿元，较上年同期增长0.57%，增速为四大行中最低。

　　勤勉务实常去一线调研

　　有熟悉刘士余的人称，他是一位“情商比较高”的人，善于平衡和协调各方关系，解决复杂问题；为人勤勉务实，十分好学，经常阅读至深夜，因此知识面很广，对农村金融、资产证券化、支付、房贷政策等方面均有独到研究。

　　而就刘士余近年来的公开讲话来看，他虽然位居高位，但十分了解一线情况。2013年，中国《银行家》杂志一篇封面文章称，刘士余“很好地保留了一贯的工作作风，经常奔赴各地一线调研，具体了解实务，在亲身感受和实践基础上，形成针对性的发展和监管思路。常常在某地调研期间，刘士余的思路及落实方案完全可以胜出这些金融机构的负责人。”

　　2014年，在“首届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互联网金融主题论坛”上，刘士余在发言中历数理财业务的种种不正常现象，表示要下决心整顿金融的同业业务和各类的理财业务，否则会使社会公众过于追逐短期高利，不追求长期回报，对资本市场的发展产生极大的溢出效应。

　　“比如公众拿钱到一家银行购买8%的理财产品，这家银行再加三个点，11%走通道，通道的特权机构再加三个点，就进入实体，14%左右，这还算不错的成本，但这种层层加水，每个环节都扒皮加码的做法直接抬高了实体经济的成本，对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是毫无贡献的，而且会把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带入极其具有赌博心态的短期行为。”显然，这位副部级官员对基层业务中的“猫腻”也摸得“门儿清”。

　　前景

　　新主席是否还要跟注册制“死磕”

　　刘士余以往并无多少证券经验，在他为数不多有关证券市场的言论中，他提到资本市场发展应有健康、全面、多层次三个维度，解决资本市场各种问题的核心是把多层次资本市场发展起来，同时扩大资本市场融资的能力。

　　因此，刘士余履新后能否立刻掌控时下的A股市场、处理好肖钢的一些“遗留问题”，成为他面临的首要课题。

　　时间拉回到2015年初，肖钢曾在多个场合表示，注册制改革是2015年需要完成的头等大事。

　　在肖钢的主政下，2014年下半年起，A股开启了一次波澜壮阔的大牛市。肖钢也顺势加速了对注册制的推进。但去年的股市大跌打破了肖钢的原计划，《证券法》的修订被迫延后。

　　对于注册制，肖钢没有放弃，他甚至开启了“死磕”模式。在《证券法》修订搁置的情况下，证监会开始寻求通过人大授权的方式，来解决前置法律限制的问题。如今，注册制的草案其实已经形成，何时正式推出已不得而知。注册制的接力棒交到了刘士余手中。

　　刘士余如何处理肖钢留下的这个烫手山芋，市场正拭目以待。

　　下周一股市上涨是大概率事件？

　　肖钢被免证监会主席之后，各大股吧的股民都在问下周一股市会怎么走？股民孟先生认为，从媒体和股民的反应来看，上涨的概率较大，打算在周一集合竞价阶段满仓杀入。但孟先生的想法被多位股民反驳，他们认为，在当前的市场氛围下，不下跌就很不错了，况且大家对新任证监会主席缺乏了解，信心不是换一个证监会主席就能修复的。英大证券首席分析师李大霄则认为，上涨是大概率事件。本版文/本报记者　朱开云 程婕

　　图示制作/沙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