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企业破产处置需要新思维

　　编者按

　　2015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第一次把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实施市场化破产程序联系起来并予以强调。会议提出:“要依法为实施市场化破产程序创造条件,加快破产清算案件审理。”

　　中央的政策很明确:处置僵尸企业,实施市场化破产而不是政策性破产。这一政策取向的背景是什么?会面临哪些难题?如何应对挑战?破产法专家、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李曙光在本组专题中给予了全面阐释。

　　本报记者　万静

　　“有人说解决此轮困境国企危机需要再一次的政策性破产,我不同意这种看法。”破产法专家、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李曙光开门见山亮出自己的观点,“应严格按照破产法来对僵尸企业实施市场退出,绝不允许上世纪90年代那种通过让‘有担保债权人’让利受损的方式推动企业破产。”

　　李曙光介绍,上一轮困境国企危机中,解决人员安置问题主要靠的是当时未触碰的国有土地资源,解决债务危机主要靠的是当时未及使用过的银行呆坏账准备金及核销制度。“现在这两项制度红利已经用尽。”李曙光说,土地资产作为困境企业的隐性资产早已不再,而今天再搞银行债务的简单核销,是对商业银行20多年市场化改革的倒退。

　　怎样才能做到市场化破产?李曙光给出了他的思考。

　　严格遵守破产程序制度

　　对那些连年亏损、丧失偿付能力、不能清偿到期债务的僵尸企业,李曙光指出,应严格按照破产法的规定进行破产清算,不能置破产制度与程序而不顾,也不能由地方政府直接插手干预破产程序或法院随意变更法意,以保证破产程序公正公平,保护债权人债务人合法权益以及维护市场交易的信誉信用。

　　对那些政府不得不救助的企业,进行融资支持、税收优惠、财政补贴或债务冲抵,也必须符合破产法制度与程序。作为主要债权人的商业银行如何稳妥退出“僵尸企业”?李曙光建议,在法院受理破产案件前成立债权人委员会,进行庭外重组。债权人委员会应在坚持分类施策监管原则的前提下,确定增贷、减贷、重组、债务核销等处置措施。一旦进入破产程序则坚决执行破产法规则。

　　专项资金用于人员安置

　　关停国有“僵尸企业”不可避免将造成相关企业员工失业。据测算,2015年10月末,钢铁、煤炭、黑色金属矿采选、有色金属矿采选、造纸和纸制品业等九个产能过剩严重的工业行业就业总人数2731万人,约占就业总人数的比例5.6%。假设极端情形,当前亏损企业在未来两年(即2017年底前)全部关闭,新增失业564万人,年均新增失业282万人。再加上每年约800万的新增就业人口,下岗潮压力陡增。

　　李曙光认为,与过去相比,国家有更雄厚的财力与更多可选择的解决再就业的政策手段和工具。国家应考虑安排投入更多的工业企业结构调整专项奖补资金,这笔资金主要用于退出过剩行业员工社保安置；同时应强制要求地方政府将原有支持补贴给僵尸企业的资金转移支付补贴给下岗职工。

　　引进民企处置僵尸企业

　　“应以开放心态引进民企与战略投资企业家介入僵尸企业的拯救与处置中来。”李曙光说。

　　据介绍,在英美等发达国家,大型企业的重整重组,就有CRO(首席重组官)这种角色,在通用公司、雷曼兄弟公司等大型企业重整案件中,甚至底特律城市破产案中,CRO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专门处置破产事务的企业风险管控与危机管理专业机构的大量涌现,更是催生了西方发达国家处置拯救重建困境企业这一成熟行业。

　　我国上世纪90年代的去产能过程中,也涌现了一批这样的企业家与专业人士,应重视发挥这些专业人士的作用。

　　引入庭外重组和预重整

　　李曙光建议,在僵尸企业处置过程中引入庭外重组和预重整制度。

　　庭外重组是陷入困境但有复兴可能的企业与其债权人之间以协议的方式,对企业进行债务调整和资产重构,以实现企业复兴和债务清偿的一种法庭外拯救手段。庭外重组可以适用债务减免、债转股、贷款、增资及并购等各种方式,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思自治,并可避免公开的调查和外部监督,保护企业的声誉,大大减少解决债务问题的总成本。

　　預重整是指进入破产程序前,成立债权人委员会,就重整计划进行谈判。如果谈判成功,可大大节约时间成本和业务适应成本。一旦谈判不成,破产程序提起后的债权人委员会已经有了“预演”,法院需要做的工作会大大减少。

　　制图／李晓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