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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一村庄因暴雨成孤岛 道路通讯中断食物紧缺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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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救援雨后“孤岛”南王庄村
7月22日下午,南王庄村的村民正从一处受损的民宅内往外搬运家具。新京报记者 林斐然 摄
7月22日下午,南王庄村的村民正从一处受损的民宅内往外搬运家具。新京报记者 林斐然 摄

  南王庄村的村民在大雨中挖了一夜。

  7月20日上午,刘庆义的遗体在老宅的废墟中,从3米厚的淤泥里刨出,还保持着穿衣的姿势——帮邻居堵水渠被淋湿后,他回家换身干衣服,打算继续前去帮忙。

  大雨却裹挟泥沙和巨石滚下山坳,砸中了他位于村东的家,一家6口丧生。

  在河北邯郸磁县陶泉乡这场持续的降雨中,南王庄村受灾最为严重。

  这个村子地处偏远,多山,共285户,1030人。平日里,村里青壮外出务工,剩下几百名务农老人。

  大雨和泥石流像利刃一样,撕开了上百民宅。10公里出村山道多处被泥石流击碎,7位村民遇难,电力和通讯中断,山村成为“孤岛”。

  武警和当地政府部门冒雨陆续进村,灾后工作被提上议程。

  雨过天晴,摆在村民们面前的,除了财产损失,还有待兴的千亩故园。

  雨来

  7月19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

  上午6点,村支书王海军驾车,去50公里外的县政府开一个常规会议。

  这个深山里的村子地处偏远,沿途必经相距10多公里的陶泉乡政府。王海军自一条蜿蜒、修长的石板山路出村,沿途飘雨。

  63岁的杨维中和老伴吃过早饭,坐在窗口向外张望,寻思着什么时候能放晴。

  雨水突然变得密集,风也来了。暴雨斜着砸上了窗台,“像水一样,一盆一盆泼下来。”他看了一眼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7时。

  夏汛里的雨点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杨维中担心种在半山上的玉米地被泡了。

  雨越来越大,住在村东半山上的杨维秀坐不住了。他的家门口是一条向下凹陷的引水渠,“水管下面的沙土松了,被漏穿了一个洞,怕房子陷下去。”他起身去找邻居刘庆义帮忙填补。

  刘庆义在磁县一所小学当厨师。放暑假,他把八旬的岳母从村西接到自家位于村东老宅里。他张罗着让长女带孩子,让正在城里上初中的次女也回老家:一家人可以团聚一段时间了,他难掩喜色。

  杨维秀进门时,刘庆义的岳母正坐在家门口的小木椅上望雨。半米外,两个月大的外甥女躺在摇篮里睡觉,白白净净,不哭不闹。

  他的大女儿“95后”,去年10月刚结婚,结婚证上一脸稚嫩。

  刘庆义穿了件单衣,随便披了件旧衣服,冒雨和杨维秀出了门。

  “山塌了”

  大雨冲刷山道,水渠下方的沙土簌簌往下掉,刘庆义和杨维秀两个人顶着雨,从附近搬来石块和砖头,往缝隙里塞。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砸在房顶上噼里啪啦响。”村民王明合回忆,当时大到“人在雨中站都站不住”。

  村东和村北两座山沟开始向下淌水,黄褐色的大水经村委会门口的河道转弯,往西南方向冲去。

  水流湍急,与石桥桥墩“碰撞”,溅起3米多高的水花,“地势低一点的地方,水深能到7米。”

  此时,堵沟渠的工作仍在继续。大雨很快淋湿了二人的衣服,情急之下,他们“把铺盖都丢了进去。”

  杨维秀起身往西走了一段。路过刘庆义家时,他的二女儿探出头来,露出刚剪的“学生头”。

  “雨下这么大,去哪儿呢?”

  “看看那边雨怎么样。”

  问完话,“学生头”就缩了回去。

  9点50分,堵水渠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商量,杨维秀继续守着漏洞,刘庆义回去换身干衣服,然后回来轮替。

  突然,村东侧的山上“嗡”的一声巨响。

  “山塌了。”村民杨日生看着黄褐色的洪水裹挟着泥沙和大块碎石,从村东口的“村山坳”滚下。

  刘守义的老宅外墙急速膨胀、爆裂,东西两侧各三间房被击碎。

  白烟升起,又很快被大雨压下。

  刘家的房子被变成碎石,稀里哗啦一下滚落到杨维秀脚边。

  “他继续在这就没事了,一家6口全没了。”泪水顺着杨维秀深陷的眼窝往下淌。

  孤岛

  雨更大了,出村道路上4根电线杆倒塌,通讯随之中断。

  “不敢呆了。”中午时分,杨维中带着老伴逃出了家。

  村干部也开始挨家挨户通知撤离。紧靠河道的村民杨丽珠(化名)扶着体弱多病的丈夫,慢慢挪出房门。

  事后证明,这是一次“死里逃生”。

  下午3点,杨维中这座上世纪80年代初翻建、朝南靠河的房子被上涨的洪水冲垮。除了主房,门房和配房也被砸碎,家用电器和粮食滚入河道。

  洪水冰凉。他和老伴逆流而行,水淹过了大腿,各家的柴火、家具漂在水中。“整个村子除了雨水击地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村里的猪圈和羊圈也被冲垮。大水带着200多只猪,112只羊翻腾向下,冲断了村里的主干道。

  沿河十余公里,30多处桥梁垮塌,超过两公里山路被粉碎性破坏。

  安置点设在村里较高的村小教室。杨丽珠和丈夫赶到时,里面挤满了避灾的村民。

  当晚,村支书王海军带着探路的消防队员一行8人,连夜冒雨往回赶,结绳翻山,几次差点掉落山涧。

  雨势稍缓后,部分远房亲戚和村干部,开始了挖掘工作,几人的遗体被相继发现。

  村里最后一个电话是王海军用卫星电话打给老婆的。他翻山进村未遂,“我告诉她,让她打110和119。”

  此后,信息彻底中断。

  截至当晚,陶泉乡经历780毫米强降雨。磁县常务副县长刘俊波说,这场雨在两天之内下了近两年的降雨量,相关部门正组织多部门全力救援失联的几个村子。

  其中就包括再无出路、遍地碎石瓦砾、已成孤岛的南王庄村。

  待援

  陶泉乡和外界的道路同样中断。武警邯郸支队后勤处处长吴成陆接到通知,20日上午11点,他带着28名战士沿途翻越十余公里已经粉碎的山路。“沿路30多个桥梁坍塌,石头堵满了山路,我们带着一路上找到的20多个群众,爬山蹚水抵达村里。”

  他们接手了挖掘工作。中午时分,刘庆义的遗体被发掘出:他刚换上裤子,脱下外套,还保持着准备换衣服的姿势。

  雨过天晴,这个被农业部确定为中国美丽乡村创建试点村的地方,已面目全非。

  村民王国红折返家中,和两个儿子开始遮补自家裂开的房顶,清除屋子和山体夹缝中两米高的淤泥。

  7月22日中午,被迁徙到村小安置的老人,正围在小广场上吃面条就馍,卤汁是飘着几片菜叶的汤。

  道路、通讯中断,村里食物开始紧缺,只能依靠中部战区第54集团军某陆航团直升机机组空投。

  山谷中浓雾弥漫,能见度不足300米,空投难度较大。村里几乎吃不上新鲜的蔬菜,断电后煮饭变得困难。

  一起跋涉进村的还有磁县副县长刘云堂。紧随武警,他蹚过半人深的水,带着财政、公安和乡镇干部冒着坍塌的危险进村。

  他在现场指挥数据统计和灾后救援工作,“一定要想办法登记到每户人家,有困难的,尽可能去帮扶。山路抢修难度很大,要抓紧修一条应急道,让应急物资先进来,尽快保证村民的基本生活。”

  在现场参与灾区救援工作的磁县联通公司建维中心移动网主管宋涛说,通讯中断主要是电线杆损毁导致,目前正在抢修当中,信号有望数天内恢复。

  现场的挖掘仍在继续,目前还有两个人失联:刘庆义的爱人和邻居。

  22日下午6点,中国邮政的投递员出现在村口。他攀爬山路3小时抵达村子,“背来的是学生的录取通知书,这事情不能拖。”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林斐然 实习生蒋彭峰 周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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