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中国女排风雨飘摇的日子

　　2009年，中国女排两度负于日本，亚锦赛又史无前例地被泰国击败。薛明清晰地记得，在回国的机场，安检人员说，你们连泰国都敢输。薛明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人想输”。

　　里约奥运会四分之一决赛中国女排战胜巴西，队员和教练激情庆祝。图片来自网络。

　　文｜新京报记者唐爱琳 实习生付子洋编辑 | 苏晓明

　　“这应该是我带她们的最后一次训练，站好最后一班岗！”

　　在对战奥运会东道主巴西女排的比赛之前，中国女排主教练郎平做好了最困难的准备。此前中国女排以小组第四的身份勉强出线，使得这场比赛并不被看好。

　　前女排国手薛明总有预感，中国女排会触底反弹。她一边盯着赛况，一边向家人解说，由于紧张，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

　　北京时间11点37分，中国女排朱婷后排进攻得分，这一分把中国女排送进里约奥运会的四强。与此同时，薛明发了一条微博：“中国女排就是这么牛”。

　　最坏的打算

　　薛明做好了两手准备。经历过两届奥运会的她深知，状态低迷的女排队伍有时会触底反弹，同时她也准备好了接受败局的煎熬。尽管这是一场不被看好的比赛，薛明仍在接受采访时强调：“里约之旅尚未结束”。

　　比赛开始前的那个上午，郎平也在做着最坏的打算。这场打八进四的比赛尤为关键，对阵的还是东道主巴西女排。训练结束后，36个训练用球只留下12个，剩余的都被放了气；不爱拍照的队医和保安提出了合影的要求，郎平也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邀请大家拍照。全队返回驻地时，大家约定：加油，为了明天还能来训练。

　　薛明对剥洋葱说，她是从第一局中段开始看的，每到局点时，就十分紧张。

　　因为在此前比赛中，中国女排出现过到了局点，却因为失误被对手连续追分的情况。

　　前女排队员赵蕊蕊在决胜局开始时，就关掉了电视，胶着的场面令她心跳加速。“我不敢看，等着队友报分。”

　　比分14:13，中国队拿到决胜局赛点时，郎平叫了暂停，转播里隐约听到郎平说：“要快”。

　　回到球场，中国女排接好一传，二传给到朱婷，朱婷起跳、后排进攻，拿下了最后一分。女排队员们涌进球场相拥而泣，不时爆发出尖叫和欢呼“我们是最棒的”。

　　郎平在赛场边激动地跳了起来，她挨个拥抱队员。“我觉得队员打得英勇！” 赛后接受采访时，郎平有些哽咽，她停顿了一会，“赛前没想太多，就是让大家把技术水平和精神状态打出来，不要后悔，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郎平赛后接受采访，一度哽咽。图片来自网络。

　　这是一支平均年龄不过24岁的年轻队伍，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甚至是第一次入选国家队。在小组赛先后输给荷兰、美国和塞尔维亚，以两胜三负的战绩勉强出线，却又遭遇夺冠热门巴西队。此前八年，中国和巴西女排酣战19场，中国队仅取得1场胜利。

　　“我们一直做运动员的工作，她们太年轻，摆正不了位置，没经历过这些。我一直在等待她们打个翻身仗，今天其实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能表现出来，那就是遗憾。”郎平赛后说。

　　风雨飘摇的日子

　　自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逆转俄罗斯夺冠后，“黄金一代”的中国女排一度陷入了低迷的状态。

　　老队员的伤病成为了当时最大的问题。在赵蕊蕊的记忆里，2006年到2008年是中国女排伤病最多的一段时间。她和时任队长冯坤曾前往美国治疗，在那里她们遇到了一同手术的偶像郎平。术后“三个瘸子”生活在一起，郎平时不时炒菜做饭，“很照顾我们”。

　　赵蕊蕊并不觉得这段时间尤为艰难。面对伤病的困扰，她觉得这个互相关心的团队一如既往地团结，“大家都相信明天会更好”。赵蕊蕊对剥洋葱说。

　　而此时国内，薛明和其他队员被召入国家队，中国女排进入了新老交替的调整中。在北京奥运会夺得铜牌后，赵蕊蕊等老队员退役，主帅换人，中国女排进入了一段风雨飘摇的日子。

　　2012年伦敦奥运会四分之一决赛2：3负于日本。日本女排在庆祝。

　　2009年，中国女排两度负于日本，亚锦赛又史无前例地被泰国击败。薛明清晰地记得，在回国的机场，安检人员说，你们连泰国都敢输。薛明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人想输”。

　　赛后，刚刚接过帅印的蔡斌，又把帅印交给了王宝泉，在后者“地狱式”的训练方式下，女排夺得了瑞士精英赛冠军，并在世界女排大奖赛上收获第四名。五个多月后，王宝泉又因身体原因挂印而去。

　　两年内三度易帅，这是中国女排历史上的第一次。“也许我们是经历教练次数最多的一代”，薛明对剥洋葱说：“教练是一个队的灵魂，那时候灵魂都不稳定。”

　　前中国女排队员张娴认为，频繁换教练也导致了中国女排的青黄不接。每个教练用人、选人都有不同的风格。

　　与此同时，中国女排的伤病问题再次显现。7名主力队员全部有伤，但因为主力和替补实力差距较大，为了能比出好成绩，老队员不得不带伤上场。

　　“到了年底，体力跟不上，因为没有休息时间，”薛明曾在膝盖积水没有充分休息的情况下，打满了整场。

　　2010年，中国女排跌入谷底，仅仅取得世锦赛第十名的成绩。此时中国女排无异于烫手山芋。

　　2013年，因腿伤很难再坚持下去，来自北京女排的薛明宣布退役。

　　同年4月，郎平的老队友陈招娣因病医治无效去世。得知消息后，郎平坐在沙发里哭了良久。

　　“招娣去世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响让我特别感动，女排精神还是这么有感召力，在中国女排最需要人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做点牺牲？现在这个局面，出山就是去当铺路石的。”

　　郎平作为队员见证了老女排五连冠的辉煌，又身为教练在最近二十年来活跃在第一线，每当女排陷入困境，人们总会想起她。

　　郎平毅然接过女排帅印。要知道，老女排成员中至今还从事排球教练工作的只有郎平一人，有的下海经商，有的走上仕途。当央视主持人张斌将这个问题抛给郎平时，郎平笑着说：“经商没有天赋，也没有领导才能，只能做教练了。”

　　2013年，52岁的郎平再度出山接手中国女排。图片来自网络。

　　三大球的希望

　　张娴对剥洋葱说，郎平的回归意味着中国女排有希望了。她既是教练也像“母亲”般照顾队员，能够觉察队员们的矛盾和情绪。

　　“郎导很睿智，能把全部12个人的能量调动起来，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人。”

　　上任后，郎平重新选了一批新队员，将魏秋月等部分老队员继续留用，还请来了专门的体能教练。

　　薛明颇有些羡慕。在她做运动员的时代，体能训练往往每个人都一样，而她观察到国外运动员有专门的团队做训练和康复，人手一份量身定制的训练计划。“就像吃馒头，有的人一个饱了，有的人需要三个，但我们统一都给两个。”她对剥洋葱说。

　　据媒体报道，这支女排，90后甚至95后占了大部分。训练、比赛、开会、备战，已经55岁的郎平经常亲自上阵，平时腰椎不好的她，训练课后，要花上半小时做理疗。很多大赛前，她的睡眠不足4-5个小时。

　　另外，在场下，郎平对队员体贴入微，记得每一个队员的生日，了解每个人的伤病，会自己掏钱给队员买营养品，包春节红包。

　　获胜后，女排队员喜极而泣。

　　终于，2015年女排世界杯，中国女排厚积薄发，一扫之前阴霾，夺得冠军。那时，郎平就展望，里约奥运会“要想赢巴西，必须还要有一个飞跃。”

　　为了实现这个飞跃，2016年春节刚过，中国女排备战里约奥运的集训就开始了。

　　经过了5个月的备战，中国女排于7月底飞赴里约。出征路上，郎平回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奥运。“再次启程，这次奥运对我们来说是梦想更是承诺，意义可能更为重大。”

　　中国女排是中国三大球里唯一有希望冲好成绩的，她们背负了很大压力。小组赛首战，2比3不敌荷兰，离场时，队员们一个个低着头。

　　赛后，郎平为队员做心理疏导，要求队员“放开打”。

　　第四场小组赛又0比3完败塞尔维亚。在休息室，郎平鼓励大家：“咱们中国女排最不怕的就是困难，困难再大，我们也要迎着困难上！”

　　郎平口中的飞跃，在数小时前已经实现了。中国女排将留在巴西，昨天的那场训练也不再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