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刑侦专家：“白银案”凶手专杀红衣少女是误传

　　封面新闻记者 何晞宇

　　9月8日，亲历“白银案”侦办的公安部特邀刑侦专家张欣，接受了封面新闻（thecover.cn）专访。张欣透露，“（受害者）小到8岁，大到近30岁，连200多斤的妇女他也下手”。“白银案”凶手的侵害对象并没有特定性，网上传言专杀红衣女孩系误解。

　　据介绍，自2001年“白银案”成为公安部督办案件后，2002年公安部再次组织专家“会诊”，张欣正是其中之一。作为全国最著名的模拟画像专家，专案组希望借张欣的“神笔”画出凶手“真相”。

　　张欣在白银翻阅了该案的全部侦查卷宗，希望能找到目击者线索，“我说看卷，他们咣咣搬到我面前，三大麻袋，看得我都晕了。” 但事与愿违，关于目击者的确切信息一点都没有。

　　参与“白银案”是个意外

　　张欣是上海铁路公安局资深模拟画像专家，同时也是公安部首批特邀刑侦专家，但他2002年到白银参与连环杀人案的侦查却是个“意外”。他当时本来去青海，为一起奸杀案画像。

　　“我过去是为了西宁的一件奸杀案，也杀了4个女孩。青海和甘肃离得挺近，他们也在交流，看这个案子能不能和（‘白银案’）串上。”张欣告诉记者。由于青海案有目击者，通过张欣的画像，案子很快就破了。

　　“白银案”则完全是另一个状态。没有目击者，没有特定对象，时间跨度又大。直到2001年初，有群众举报，有女工晚上下班时被一男子尾随，但没能成功跟进她家，被这个女工和她丈夫看到了相貌。专案组认为该男子的行为和“白银案”凶手的手法很接近。

　　“但这个案子也有不同的地方。前几次（凶手）进去一刀就杀死，这个人没得手还在窗边看着人笑，感觉精神不太正常。而且现场也取不到东西。没有证据，就不能甄别（是不是‘白银案’的凶手）。为了这事，当地请来全国最好的犯罪心理学家，去了好几个，顶尖的都去了。”

　　专家的结论是“不能排除，不敢认定。”于是，专案组先找美院老师画了一幅像，“画得太漂亮了，感觉不像”。最后，尽管已时隔一年，还是将张欣请去，再对受害人进行了细致的访问，重新画像。但张欣画完的像，由于准确性等原因，没有对社会公开，只留给专案组参考。

　　“（他们让我）来试试，说万一画像了呢！抱这种希望，那是实在是没招了。”张欣说，“他（作案）都在屋子里，时间没有确定性，也没有人看到，很隐蔽。没有目击者就没有特定对象，没有特定对象，所有侦查方向都是无效的。”

　　当时在专案组的专家和张欣说，这个案子只有“神仙下凡才能破了”。

　　“我当时告诉他们‘能破"

　　当时 “白银案”的办案警员也焦虑地问张欣，这个案子还能破吗？

　　“我（当时）告诉他们能破，但是现在不能破。（因为）你们面对的是全白银的所有男性。”时隔多年，张欣告诉封面新闻，他对这个案子一直都有信心，因为有“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证据。“生理那些都有，肯定能破。只要东西在，不怕（破不了案）。‘开膛手杰克’死了也能破。DNA是错不了的。”

　　公安部一直没有放弃

　　就因为拥有大量物证，公安部也一直没有放弃。“这个案子年限长，公安部组织过N次（调查），我记得刑侦局长都换了两任，每任局长都关心这个案子。每次都要请去一帮专家，帮忙找思路。”

　　2016年3月，公安部再次启动疑难命案积案攻坚行动，其中有件发生在山西绛县的“4.19奸杀案”，3名小学女生被凶手猥亵后杀死。“这个案子前后也查了10年，同样也有现场采集的生物检材。”但那时还只能以血型来追查凶手，但血型的重复率太高了。张欣表示，和“白银案”如出一辙，当地警方下了大力气，依然没头绪。

　　为什么当年不查DNA

　　当封面新闻提出为什么不检测DNA时？张欣说，在当时条件下，建一个DNA库对县级办案机构来说，十分困难。生物检材保存要求高，公安局条件有限，技术人员也不足。即使有检材，购买DNA检测设备也是地方公安局难以承受的。而且“当时互联网技术没有那么发达，检测对比全靠人工，工作量极其繁重。”

　　2016年3月，“山西绛县学童奸杀案”重启调查后，公安部工作组提出“有什么、用什么、怎么用”的思路，并率领在侦查和DNA检测与应用方面取得突出成果的专家来到绛县。很快，在DNA家族图谱方面找到突破口，并在全国开展大规模排查比对，最终在案发附近的村落找到了比对成功的对象。

　　山西案的情况通报到甘肃省公安厅后，彼时在甘肃也做了将近10万例DNA信息。“10万例里应该也有（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啊！结果一查就查到了。”张欣说。“他们（‘白银案’专案组）告诉我，得知破案的那一刻，高兴坏了。痛哭流涕。”

　　公安部现在可以做到全国DNA信息排查

　　张欣表示，“白银案”犯罪嫌疑人高承勇作案，没有那么复杂。“但就像我以前老师讲的，越简单的越难破。你走到路上，后面一刀捅过来，他就走啦。你查谁去，没有任何关系。查不到原因。破不了的案子，都是这样。”

　　但时代不同了，公安部现在可以做到全国DNA信息排查。“我经历的大案，这几年几乎都拿下了”，张欣说。

　　“技术上去后，（案子）都是成批量破。这几天一位常熟的警官打电话给我说，张老师你还记得吗，10年前你画的案子，破啦。图谱DNA一查查到啦。”

　　张欣表示，这几年公安部的信息库不断翻新，信息不断录进去，加上全国联网，极大提高了侦办效率。“科技进步太强大了，现在抓公交小偷都很好抓了，通过公交卡，一调卡的信息，看看哪几张卡同时出现，一抓就是。（我们）当时完全靠‘劳模’眼睛盯着，效率太低了。”

　　张欣的儿子也子承父业做了刑警。张欣笑称，自己现在连儿子都比不上了。“但还是有特殊情况。去年上海有个枪击案，儿子找到我。我说你不有（监控）视频吗？他说，‘爸爸，不行啊，停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