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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毒战争笼罩菲律宾每天35人丧生

来源:地球外参 作者: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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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NN记者深入菲律宾,现场采访在禁毒战中被枪杀“毒贩”的亲属。

  编译丨胡然

  据《联合早报》9月5日报道,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上台仅两个月,他所发动的禁毒战争已导致2400人死亡。其中900人死于警方扫荡行动,剩下的都是在“接受调查”过程中丧命。平均每天约有35人丧命。

  早在竞选时期,杜特尔特就放狠话要“杀死所有罪犯”。6月30日,他在就职演说中宣称要在半年内杀掉10万罪犯。杜特尔特现在虽然已经71岁高龄,但显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上任以来,他的铁腕禁毒行动得到了民众广泛支持,7月份的民意调显示他的支持率高达91%。

  但随着禁毒行动广泛铺开,杜特尔特的“非常规”禁毒手段问题日益突出。有报道称杜特尔特为了尽快实现禁毒战果,授权警察击毙拒捕或者向毒贩还击,还呼吁普通民众一起加入“禁毒战争”。此前曾有报道称警方甚至雇佣女性负责执行暗杀任务,因为她们不容易引起怀疑,刺杀成功率更高。

  这种大规模的“法外处决”行为引发了菲律宾国内外强烈质疑。曾在阿罗约时代担任人权委员会主席的菲律宾女参议员莱拉?德利马于8月22日组织了一场对警方的参议员质询会。此前莱拉曾就此提出过调查动议。她表示,如今涉毒死亡人数飙升,她想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合法的警方行动,又有多少人是被民间非法清除的。在为期两日的质询中,警察总长罗纳德·德拉罗沙否认接到过嫌犯反抗就“格杀勿论”的指令。他还表示,虽然有些警官或许犯错,但人们对于警方的行为是很满意的。

  另一方面,国际人权组织也表达了关切。人权观察组织认为:“国际毒品控制机构需要向杜特尔特总统表明,大批杀害贩毒嫌疑人不是‘控制犯罪’行为,而是政府无力保护基本人权的失职行为。”

  联合国发出了批评的声音。对此,杜特尔特竟大骂联合国是个废物并威胁要退出联合国,引得国际社会一片哗然。但不久之后他又改口说自己是在开玩笑——这种彪悍又反复的行动风格很符合他“亚洲特朗普”的称号。

  杜特尔特的禁毒战争无疑是一场血雨,但有人说它成效卓著,有人说它违反人权。

  真相究竟如何?也许通过CNN对6位菲律宾人的采访,我们可以一探究竟。

  ·死者妹妹:“上帝啊,杜特尔特,停手吧!”

 “珍妮”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担心遭到报复。

  他47岁,开电动小三轮车为生,已经和妻子分开很久了,有两个孩子。

  8月14日,警察强行冲进了他家。他妹妹说——为了保证安全,她不愿意透露自己和哥哥的姓名,连他们从哪儿来也不说。我们就叫她珍妮吧。

  “一旦我们说出事实,他们就可能杀了我们,”珍妮告诉记者,“我对自己说,他们已经有杀人许可了。”

  “哥哥已经被戴上了手铐,他们还是朝他的头开了枪。”珍妮称,警察还杀了和哥哥在一起的另外三个男人。

  但是警察却在报告里说,她哥哥是一名毒贩,并且是他先朝警察开枪,所以才被击毙。珍妮坚称他只是吸毒,并不贩毒。接受采访时,哥哥的尸体还停在殡仪馆。

  珍妮说,总统杜特尔特说的那些话给警察们营造了一种氛围,让他们觉得可以毫无顾虑地行动,不会遭到官方或其他方面的惩罚。

  “当我听到总统说他们将杀死吸毒者时,我非常害怕,因为如此一来我们就毫无正义可言了,”珍妮说。

  “我们可以把吸毒的人都送去戒毒所,对吧?不应以夺走他们生命的方式作为惩罚。”

  珍妮说哥哥早就不吸冰毒了。“哥哥没有仇家,他是个很和善的人。”她说,真正的凶手是那些警察,他们也参与了冰毒交易。

  采访进行过程中,珍妮变得愈发不安。她的无力感显而易见。

  “我的天,杜特尔特,停止吧。”她说,并啜泣起来。“你无权剥夺这些人的性命。”

  “你为什么不把那些警察也杀了?他们也吸毒、是毒品的推动者!”

  ·罪案摄影师:我们感到心中有些东西走样了

 拉菲·莱尔马

  工人阶级聚居的马尼拉汤都区街道上,我们发现受害人面朝下趴在满是垃圾的楼道里。几米外,他的一只人字拖落在雨水打湿的小巷中。

  他已无生气的手边摆着一把廉价的左轮手枪。他死于警方的“钓鱼执法。”

  在场的警官说,死者在向便衣警察兜售毒品的过程中起了疑心,所以掏出了武器。卧底警察别无他法只好将其击毙。

  我跟踪报道的是拉菲·莱尔马(Raffy Lerma) 的夜间工作——他是《菲律宾每日问讯报》的摄影记者。莱尔马已经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报道这种惨剧的夜晚。

 死于警方钓鱼执法行动的人。

  莱尔马最有名的作品是有关Jennilyn Olayres的照片(下图)。照片中,这名马尼拉女性抱着爱人的尸体——毒贩嫌疑人Michael Siaron。

 

  正是这张图片让全世界注意到了禁毒战争中的杀戮活动。

  莱尔马以前也报道过自然灾害,死亡人数更高,但这一次却感觉不同。“在这场战争中,我们还目睹了这些人家庭的毁灭。这令人精神受创。”他说。

  莱尔马说,杜特尔特6月启动禁毒战以来,他所目睹的死亡案例比10年前当菜鸟摄影师时一整年报道的死亡案例都多。

  “我希望能制止毒品,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不支持杀人,”莱尔马说,“可怕的事情在于,每天都有更多人死亡。我们能接受接下来六年都这样吗?”菲律宾的总统任期是6年。

  莱尔马表示自己和其他报道犯罪新闻的摄影师关系都很好。“我们会给彼此心理和情感上的支持。有一次我们没有去拍街上的死伤情况,我们只是聊;交流体验。”

  但他担心一切已经太晚;他的情绪已经受到了影响。

  “我们感到心中有些东西走样了。”

  ·戒毒所医生:这里人太多了

 比恩·里伯斯,戒毒所的负责人。

  比恩·里伯斯(Bien Leabres)的工作在菲律宾很罕见——专门帮人戒毒,这样的专家在菲律宾全国不超过20人。

  里伯斯领导的是菲律宾最大的戒毒中心——比库坦戒毒中心(DOH-TRC Bicutan),菲律宾的公立和私立戒毒所加起来仅有40家。

  比库坦戒毒中心核定容纳人数是550,但目前里面住着1557人。

  里伯斯实事求是地说,“人太多了。”不过他补充说,政府许诺要给他们更多资助。

  他们把许多房间里的双层床都搬了出来,因为双层床只能容下两名病人。现在,病人们都挤在地板上的泡沫橡胶床垫上。

  有时候每天会进来30名病人,但每天他们最多能批准出院的却不超过7人。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这儿都是因为害怕,”里伯斯告诉记者,“禁毒让他们担心自己可能被送进监狱,或是更糟的情况,被杀。”

  里伯斯坦言,他的员工发现这么多病人处理起来很麻烦。“我们现在都是用团体心理治疗了——一对一辅导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

  里伯斯很高兴毒瘾问题更受关注了,但他认为,丧生人数是可以避免的。

  “这些人是受害者,不是罪犯。”

  ·正戒毒的吸毒者:毒品太便宜了

 "A.R."

  “你可以叫我A.R,”他说。

  他迫切要求用化名,因为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吸毒——任何可以让他跟那个黑暗地下世界产生联系的东西都有可能招来报复——可能就是一颗来自民间执法队或警察的子弹。

  A.R长期吸食冰毒,被比库坦戒毒中心归类为“毒品依赖型”患者。

  来戒毒所之前,A.R说自己每天至少会抽1克“shabu”——当地对冰毒的叫法。

  A.R的门牙已经没有了,透过那个空洞,他告诉我过去的16年中他几乎每天都吸毒。

  “最重要的是那种遗憾——我所失去的这些东西、这些年。吸毒的时候,人变得有侵略性是很正常的,”A.R用当地的塔加拉族语回答问题,戒毒所的官员替他翻译。

  菲律宾人管A.R这类人叫“鼻血”——指没有兴趣学英语的当地人。这个笑话翻译过来就不太传神了,大概意思是指这些人一说英语就会流鼻血。

  AR说,他担心的是,就算这六个月里他能戒掉毒瘾,但他一出去可能很快就会走回老路。

  “毒品太便宜了,”他说,“要逃出这个循环真的太难了。”

  ·被拘留者:在监狱很难找到睡觉的地方

 艾利克斯,一个被拘禁在奎松城监狱的人。

  奎松城监狱如此拥挤,犯人们只好轮流睡觉。

  官员告诉我们,这里以前也这么忙碌,但自从禁毒战开始以后,入狱人数持续攀升。

  进来的人从羞涩的小镇少年到潦倒的80岁老头都有——这座本来只能容纳800人的监狱如今已有4000名囚犯。

 

  原本在电话客服中心工作的艾利克斯有一脸痘印,右臂纹了一条龙。他已经在这群穿着黄T恤的人群中待了一个多月。

  艾利克斯因“9165罪”被捕——这个词指代的是毒品指控。这是2002年生效的毒品法的名字。

  艾利克斯说,当时自己喝醉了,和妻子发生争执,然后街道官员就出现并逮捕了他。他说当时自己身上只有一点点shabu,但重量多少并不重要。

  艾利克斯被推搡着送到警察那儿,然后发现自己被拘留了。接下来等待审判的日子可能会长达数年,在此期间他还要和其他狱友争抢睡觉的空间。

  “我在这里都是因为总统的[禁毒]政策,”他通过狱警的翻译说。

  “要是以前,你不会因为这么少的[毒品]量被捕。”

  这里的饭菜很难吃,艾利克斯说。他抓着铁丝窗,望着外面拥挤不堪的监狱设施。这儿的生活对新人而言尤其难熬,他补充说:“很难找到睡觉的地方,尤其是下雨的时候。”

  · 人权律师:干脆废掉法院算了

 人权律师迪奥克诺。

  迪奥克诺(Jose Manuel "Chel" Diokno)是菲律宾最知名的人权律师之一,也是菲律宾免费法律协助组织(FLAG)的主席。他说,杜特尔特统治的菲律宾正经历着比独裁者费迪南德·马科斯时期更严重的恐怖氛围。

  20世纪70至80年代,国家的敌人都会被打上“共产党”的标签,迪奥克诺说,“如今,[标签]是‘吸毒者’。”

  “推定方式反了——[最近]你必须主动出来,然后自证清白。这比马科斯时代更严苛了。一切都有可能。”

  杜特尔特在6月一次全国电视广播发言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罪犯]反抗,那他就是要反抗,你可以杀了他。”他接着说,“请随时打电话给我们、给警察,或者如果你有枪,你也可以自己动手……我支持你们。”

  从人权角度来讲,迪奥克诺说这让他感到“恶心。”

  他说,从被警方行动击毙的尸体,到“登门认罪”行动(警方邀请有嫌疑的吸毒者主动到当地警方登记投降),程序正义都在被践踏。

  政府坚称主动来认罪的人都是自愿的,登记的人会被送去戒毒所。但迪奥克诺说,这种行动在他眼里就是“无证逮捕。”

  嫌疑人“被迫签下证明自己有罪的文件,这违反了我们的权利法案,”他谴责到,被盯上的大部分嫌疑人都很穷困,意识不到自己享有的法律权利。

  尽管多次请求信息公开,迪奥克诺说他似乎没有看到任何执行这场血腥禁毒战争的正式指导方针。

  “法务官员们同时充当法官、陪审团和刽子手。我们干脆废掉法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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