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治霾药企受伤 “药都”制药厂只剩取暖烟囱

　　经济观察报 记者 汪晓慧 11月25日，停产近一周，又是一次重度污染，霾锁石家庄。

　　之前两天，石家庄的天气原本看起来好了很多，有蓝天、有阳光。而石家庄的制药企业在盼望着企业尽快复产。

　　石家庄制药企业的停产，源于河北省于11月17日开始发起的“2016利剑斩污”专项行动。当天，河北省大气办发出大气污染防治2号调度令，涉及石家庄、保定、沧州、衡水和定州、辛集6市，对涉及的化工、医药相关企业实行驻厂监督、停产、强化企业排污监管等措施。

　　石家庄市继而发布大气污染防治调度令，要求全市所有制药企业全部停产，未经市政府批准不得复工生产。调度令还决定对水泥、铸造、钢铁、煤电、焦化和锅炉等重点行业实施严格调控措施。

　　这纸调度令很快被环保、工信等政府部门，送到药企手上。“停产”令到。同时，还派出督导人员在部分企业驻厂。记者在华北制药先泰药业了解到，其所在开发区管委会派出两名人员驻厂，要求先泰药业如有检查，通知驻厂人员。

　　18日调度令下达，要求停产，至24日，过去了近一周的时间。神威药业（02877.HK）、石四药集团（02005.HK）、石药集团（01093.HK）等也向政府递交了继续生产的申请，截至目前还未有收到相关回复的消息传出。

　　有药企工作人员戏称，现在去药厂周边看，只能看到一个烟囱冒烟，那是取暖的锅炉。

　　停产令到

　　石家庄是中国制药业重要聚焦地之一，当地有将石家庄打造成“药都”的想法。

　　在百度地图上搜“制药”二字，可以看到在石家庄的下风向聚集着很多指代“制药”的红点。石家庄的东部、东南部，如藁城、栾城是药企集中地。

　　石家庄良村经济开发区位于藁城，离市区有半个小时车程，在工业街和扬子路周边聚集着如华北制药（600812.SH）旗下几家子公司，石药集团几家子公司，石四药集团，以岭药业（002603.SZ），红日药业等制药企业。栾城县，距市中心也差不多半小时车程，聚集着如神威药业、河北圣雪大成等制药公司。

　　华北制药最早对外公告这次“突然”的“停产”。11月20日，华北制药发布公告称，公司在18日收到石家庄市大气和水污染防治指挥办公室下发的文件，要求停产，“未经政府批准不得复工生产”。此次停产范围从母公司到子公司，共5家公司，为母公司华北制药（位于石家庄市区），华北制药华胜有限公司，华北制药集团先泰药业，华北制药河北华民药业，河北华药环境保护研究所有限公司（后几家位于藁城）。

　　华北制药发布公告后的第二天上午，石药集团也发布相关停产信息。11月21日，华北制药和石药集团双双因停产之事停牌一天，22日复牌。

　　神威制药是在18日收到的调度令。这家药企以中药制剂为主。对于这次“停产”，此前在记者采访时，神威还曾纠正传播中称的“药企全部停产”之说，指出停的是“挥发性有机物的生产工序”。17日下发的《石家庄市人民政府关于开展利剑斩污行动实施方案》中写道：“对全市制药行业实行清单式管理，原则上所有挥发性有机物生产工序全部停产。特殊情况不能全部停产的，需报经市政府批准实行限产减排。”

　　其实石家庄的调度令中明确写着，“要求全市所有制药企业全部停产，未经市政府批准不得复工生产。”

　　后来，这次停产事实上为“药企全部停产”，目前，石药、华药、神威、石四药等均公告停产。不过也有回旋余地。11月23日，以岭药业发布公告称，接到调度令通知后，已按要求研究制定了相关生产调控措施。经石家庄市高新区有关部门同意，使用挥发性有机溶剂的提取车间醇提工序停工，其他不涉及使用挥发性有机溶剂的工序不停工。

　　同时，以岭药业还表示，其注册在石家庄的全资子公司以岭万洲国际制药有限公司的生产不涉及使用挥发性有机溶剂的工序。这就意味着这家子公司不需要停产。以岭万洲国际官网显示，其“拥有1-30kg规模的GMP条件下的小批量口服固体制剂的生产能力，帮助研发企业完成小批量新药品种的生产，用于I期、II期、I-II期临床试验。”制剂出口欧美。

　　23日早晨7点多，华北制药的班车队围绕着其在工业街附近的公司，按既定路线行驶、下客。零零总总有员工刷卡进厂，也有穿着工作服的人走出来。据班车司机和环卫工人讲述，8点半是下夜班的时间。一位匆匆在路边摊买了早餐的华北制药集团先泰制药的员工称，他是维修人员，因停产，设备维修。另一位班车司机称，他听说正在生产过程的药物可能走完生产程序后进入停产。

　　对于有些产品是否需要走完生产工序再停，华药宣传口人员称：不是很清楚，请随时关注公告。

　　也有业界人士称，可能存在生产过程中的产品完成生产流程再停产的现象。这一现象从大气办工作人员处得到印证，他表示，如果突然直接拉闸断掉动能，可能引发事故，甚至可能发生爆炸。

　　神威药业告诉记者，公司现在已经完全停产，部分处在生产过程中的半成品进行冷冻储藏。神威药业称，“自18号开始逐渐限产，政府督导力度加大，开始陆续停产，22日基本停产。”

　　24日近午时分，位于开发区石四药路1号的石家庄四药集团，运输车辆还在工作。石四药集团以输液产品起家，发家地就在石家庄，目前其位于石家庄的子公司依然是其最大的公司。这家子公司主要生产静脉输液相关产品，占石四药集团今年上半年总收益的93%。

　　石四药集团新闻宣传工作人员称，政府公告发出的当天，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通知。11月22日，石四药集团发布公告称，其位于石家庄的子公司已于11月19日停产。

　　在企业向政府打报告的同时，收到调度令后，很多企业很快向河北省医药行业协会做了反映。副会长刘彦斌告诉记者，协会根据企业反应，也向相关部门做了反映。

　　刘彦斌表示，“利剑斩污”行动，行业是拥护的，出台一些措施也是必要的。但是要求制药企业全部停产，对整个行业，特别是石家庄的制药行业有较大冲击。他说，协会向省工信厅打了份报告，主要是希望对制药企业区别对待。

　　“挥发性的停工，但有些制剂，包括中药生产没有挥发性有机物排放，我们认为应该区别对待。”刘彦斌说，“考虑药品特殊属性，和老百姓生命健康相关。石家庄的制药企业比较集中，很多是百强，承担着全省、国内甚至国外的供给，我们担心会不会造成用药短缺？也对石家庄制药企业行业，以及后发展可能会造成影响。”

　　治霾高压

　　“战果来了！”这是23日下午记者刚踏入石家庄市政府大院的大气办办公室听到的第一句话。工作人员忙着统计“战果”。白板上写着这次利剑行动的分工，要求“汇总每日战果”。

　　为了执行这次利剑行动，大气办也新调入些人手，一位大气办工作人员称，每天6点上班。在这打仗式忙碌背后，是河北长期以来大气污染的治理高压。调度令称，9月中旬以来石家庄市连续出现近30个重污染天气，在全国71个重点城市排位持续倒退，完成全年PM2.5浓度下降10%的考核任务极其艰难。

　　河北的雾霾问题多次被点名批评。全国空气质量倒数10城，河北占7城。治理大气污染俨然成为头等大事。10月底，河北省新上任了一位副省委书记，是原环保部副部长李干杰。他的到任，被外界解读为，“或切实推进河北在扶贫、治污和环境整治方面的工作力度。”

　　这次调度令发出速度也惊人。11月14日，环保部发布了10月重点区域和74个城市空气质量状况，石家庄排名第74，位列倒数第一。

　　11月16日，在河北省大气污染防治工作领导小组会议上，河北省省长张庆伟称，今年9月下旬以来，受逆温、静风、湿度较大等不利因素影响，河北省中南部地区多次出现大范围雾霾天气，PM2.5、PM10等指标明显上升。据气象部门预测，到年底河北的污染气象条件仍然不利，极易形成连续重污染天气，大气污染防治任务十分艰巨。

　　事实也证明，石家庄治霾艰难。在22～24日有不错的天气后，25日雾霾又加重，达“重度污染”。

　　讲话次日，11月17日，河北省大气办发出大气污染防治2号调度令，涉及石家庄、保定、沧州、衡水和定州、辛集6市，对涉及的化工、医药相关企业实行驻厂监督、停产、强化企业排污监管等措施。随即，11月18日，石家庄市发布大气污染防治调度令，石家庄市政府决定对市工业企业，特别是制药、水泥、铸造、钢铁、煤电、焦化和锅炉等重点行业实施严格调控措施。调度令要求全市所有制药企业全部停产，未经市政府批准不得复工生产。

　　在石家庄政府官网上也醒目地写着这样一句话：“工作目标：确保2016年PM2.5年均浓度不出现'不降反升'问题，并力争完成省政府下达的PM2.5年均浓度下降10%的目标任务；确保到年底前不出现AQI日均数值500以上的‘爆表’天气。”

　　外界解读，应对天气变化，为了完成环保指标，石家庄“突袭”停产此举颇无奈。对于一刀切的做法，业界颇有微词。尽管企业响应政府要求停产，但没有涉及挥发性有机物生产工序的企业仍有些“委屈”。

　　“坚决拥护，但确实给企业正常运行造成困难。”神威药业有关人士说：“两个怎么办，市场怎么办？员工怎么办？”据上述人士讲述，石家庄药企停产的消息传出后，神威药业收到很多券商、投资者电话，求证是否属实，也问企业如何应对等问题。

　　石四药集团工作人员称：“我们（工厂）空气污染程度非常低，也正向政府打报告（申请继续乘产）。”但具体打报告到什么状态，该工作人员称没有了解过，暂时还不清楚。该工作人员称，在APEC期间，石四药也没有停产。

　　“这次是比较罕见的，天气原因，政府下了通知，我们肯定得配合得执行。”石四药工作人员称。这次的停产调度，企业都持为了大局，配合执行的态度，同时，以生产制剂为主的企业称：“希望政府能区别对待。”

　　对于目前利剑行动的执行情况和“战果”，大气办称，暂时还没有可以对外的数据。石家庄市大气污染防治指挥室负责管理宣传的工作人员称，目前主要工作还是贯彻执行。

　　业绩压力

　　石家庄的制药产业是其重要经济支柱之一。石家庄政府此前也一直希望打造药都的“名”与“实”，出台一系列推进措施鼓励医药产业发展。

　　据河北省医药协会副会长刘彦斌介绍，石家庄市制药行业占河北省制药行业总量比重超过70%。2015年河北省的医药工业总产值为867.43亿元，占到国家2015年医药工业主营业务收入的3.22%。石家庄市工信局官网资料显示，今年1-3季度，全市规模以上工业完成增加值1459.1亿元，同比增速6.5%。而医药行业增速为7.7%，高于全市水平。医药制造业占全市7.6%，较去年底提高0.7个百分点。

　　目前石家庄大大小小规模不等的生物医药企业过百家。医药经理人杂志援引河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数据显示，石家庄一共有112家制药企业，不乏医药工业百强。多家上市公司，如石药集团、神威药业、石四药集团等，以及以岭药业、华北制药等。其中有42家制药企业涉及到原料药的生产。

　　如今，石家庄市的制药企业公司按要求都进入停产状态。对于这次停产，多家企业表示，尽管此前，包括APEC期间也过有停产令，但都很快过去。这次除了“挺突然”之外，更感到困惑焦虑的停产期限不明。政府文件称“未经市政府批准不得复工生产”。

　　对于企业来说，停产的时间长短关乎生死存亡。一位企业人员称，按目前的要求，停产至年终，是40多天，企业依靠储备还能挺过去，但如果再来45天，企业就要关门了。

　　据神威药业测算，按照停产至年终，其或少生产5亿元左右产值产品。

　　11月23日，石药集团发布了前三季度业绩报告。公告显示，前九个月，石药集团实现销售收入约92.5亿港元，同比增长8.8%。净利润为15.7亿港元，同比增长26.1%。

　　其中，创新药品收入占公司总收入的38%，同比增长6.6%。石药集团的创新药有恩必普、欧来宁、玄宁、多美素、津优力、艾利能等。公告称，这些创新药实现总销售收入约35亿港元，增长28.5%。

　　位列第一的恩必普就在石家庄生产，公司位于良村经济开发区石药路。据中金公司的研报称，前三季度，以人民币计算，恩必普(NBP)同比增长高达48%，其中恩必普注射液同比增74%。如今，恩必普同样面临停产局面。据石药集团公告称，已向政府申请继续生产，是否得到正面回复还不得而知。

　　石药集团是5大维生素C（VC）生产企业之一，已转亏为盈，前三季维生素C业务营业利润达350万港元。而今，也面临停产窘境。消息传出后，兴业证券发布简评，推荐另一家VC药企，东北制药股票应声上涨。

　　另一方面，尽管都承受着停产重压，各涉及药企依然对库存储备传递“乐观”的信息。

　　作为中国前三的输液产品集团，石四药也是中国输液产品出口量最大的企业。位于石家庄的子公司也是四药集团最大的公司，对其营收贡献超过总收益9成。石四药集团在公告中仍然给了一个相当乐观的预估：“预期政府会有正面回复，有关生产预期2016年11月底前恢复。”石四药集团称，按此预期，以其存货水平，不会影响业绩。

　　石四药集团新闻宣传处工作人员称，石四药集团在石家庄有6个立体仓库，大概能储存上亿瓶（袋）的量。石四药集团去年生产量大概13亿瓶左右，到目前已经超了去年的量。新闻宣传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今年的生产量能达到多少，“目前还不能确定，也要看后一步的天气情况。”对于目前申请继续生产一事的进度，该人员表示还不知情。

　　以岭药业称，经盘查，公司产品目前库存充足，以岭药业称，相关停产准备措施完成后，在1月底之前可完全保证公司产品市场供应不受影响。

　　华北制药涉及停产的5家公司，2015年合计营收30多亿人民币。华北制药称，其涉及停产的原料药部分业务或因此影响当期利润5000万元。华北制药还称，主要产品均有一定量备货，按停产至年底初步预算，制剂产品不受影响。

　　对于药品储备，神威药业人士告诉记者，其“药品常规库存储备一至两个月”。“在一到两个月时间，没有特殊情况，能保证市场正常供应。”。

　　在停产后，员工收入是否影响这一问题上。多家企业称，将在停产期间，检修维护设备，对厂房等趁机进行改造，进行员工培训。神威药业表态，对于给生产线员工安排培训，不影响工资部分，但可能会影响生产线员工的奖金和绩效。

　　河北省医药协会副会长刘彦彬说，从他目前得到的信息看，相关部门“有反应、有动作，挺关心。”他说，在25日下午的河北省发改委例会上，还将继续反映来自企业的情况和呼声。

　　截至目前，向政府申请复工的企业，还没有更多消息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