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特朗普的“任性”内阁：上尉总统和他的将军们

特朗普提名“疯狗”将军詹姆斯·马蒂斯任国防部长

　　文|张梦圆

　　如果某国新任总统把内阁要职大批委以军人，作为全球民主推进者的美国多半会站出来反对，警告军人干政的风险，勒令军官们老老实实呆在营房。

　　而现在，人们为美国候任总统特朗普正在组建的所谓“军政府”忧心忡忡，他已任命或提名4位将军掌管国家安全领域要职，至少5位内阁部长有参军经历，可谓二战以来军事化色彩最浓政府。

　　特朗普对将军的迷恋可追溯至他念纽约军事学院期间，他欣赏军人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样子，喜欢他们的直爽果断和服从命令的天性，也羡慕军队等级森严、实操性强的属性，甚至还对将军还有一种好莱坞式的幻想——据特朗普的密友们说，《巴顿将军》这部电影是特朗普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反复看过很多遍。

　　特朗普也曾在推特上发过多条有关巴顿将军的推文，比如2015年转发的这条——“特朗普当总统候选人看起来太棒了，也许他是我们的现代版巴顿？”

在今年12月的海陆军橄榄球比赛中，陆军利用特朗普的口头禅，打出“海军，你被解雇了”的标语

　　“众将环绕”

　　将军执政并不是新鲜现象，往近处看，小布什政府的国务卿科林·鲍威尔就曾是一位四星上将。那为何特朗普任用退伍将军就招来这么多质疑？他在组阁选用军人背景人选的过程中，哪些选择是常规动作，哪些又是出人意料的选择？

　　特朗普任命陆军三星中将迈克尔·弗林为国家安全顾问，陆军三星中将基思·凯洛格为国家安全委员会行政秘书长兼幕僚长（听命于弗林），提名海军四星上将詹姆斯·马蒂斯任国防部长，海军四星上将约翰·凯利为国土安全部长。其中马蒂斯和凯利仍需参议院确认。

特朗普提名或任命的4位将军情况 制图：张梦圆

　　首先，从职位的纵向历史比较上来看，最具争议的当属在总统继任顺序中排第6位的国防部长一职。根据美国法律，国防部长必须是至少7年内未加入任何现役武装部队的平民（或军人要退役满7年），奉行“文官治军”。而马蒂斯将军2013年才退役，要想通过任命国会需要先通过一个豁免法案。上次国会放行还是在1950年杜鲁门政府，让1945年才退役的二战名将乔治·马歇尔合法出任国防部长。

　　搜狐公众号“地球外参”统计，曾就任的23名（共25任）国防部长中，有16人有过服役经历，7人平民背景，军衔最高的是五星上将马歇尔，其次是陆军中校罗伯特·麦克纳马拉。如果马蒂斯成功入阁，他将是史上军衔第二高的防长。

　　而总统任命退伍将军担任国家安全顾问并不意外，奥巴马就曾任命四星上将詹姆斯·琼斯担任此职，他曾是海军陆战队司令，直接为总统提供超然的军事安全建议。

　　国土安全部在911事件后不久的2003年才成立，只经历过4任部长，从未有过将军出任，但也尚未像防长一样受限制。2016年1月才退役的凯利将军曾担任南方司令部司令，这一职务的军事打击属性弱于其他指挥官，更强调军事“软实力”，职责地域涵盖拉美，多负责处理移民、贩毒、人口贩卖等议题。凯利的这一任职经历与特朗普加强美墨边境管控的政策是契合的。

曾任南方司令部司令的约翰·凯利将军，曾分管关塔那摩基地

　　在15个内阁部长职位中，总统常会提名有参军经历或熟悉军队运作的人来担任国防部长和退伍军人事务部长，这是两党的通用做法。但其他内阁职务任用服役过的人选则并不多见，特朗普提名司法部长杰夫·塞申斯（上尉）、内务部长瑞安·津凯（中校）、能源部长里克·佩里（上尉）都有军方背景。

　　目前特朗普仍未公布退伍军人事务部长提名。而特朗普还嫌不够“众将环绕”，据Politico报道，他曾偷偷问身边的顾问，究竟提几位将军才算太多，暗示他可能在内阁中安排最多5位将军。

　　“冷血、嗜血、铁血”

　　但与其说人们是对过多军人入阁担忧，不如说是对特朗普选的这些人担忧。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刁大明对“地球外参”说，这几个将军无论是在立场还是做派倾向上，都有些极端出格，是军队中绝对的鹰派。

　　其中马蒂斯身上烙印着人们对军人的“刻板印象”：冷血、嗜血、铁血。他对战争的表达充满意识形态的偏见，有血腥杀戮倾向，曾在打击阿富汗塔利班时说“射杀些人太有意思了”，还在被称作伊拉克战争最血腥巷战的费卢杰战役后获得“疯狗”的绰号。由于他终身单身无子，还曾有在圣诞节工作的轶事，因此又被军队里的人称作“武僧”。

詹姆斯·马蒂斯将军入座参加新闻发布会

　　而被任命为国家安全顾问的弗林发表过诸多恐伊斯兰言论，曾为土耳其政府当说客，与普京关系密切。有媒体曝出他提前离任国防情报局长的原因是管理方式糟糕、对下属专断跋扈、不听劝告，鲍威尔对他的评价是“右翼疯子”。

　　“弗林缺乏国际视野，军界对他的评价并不高，不是理想的团队协调者，这样的人给毫无外交经验的总统做建议，是公众很担忧的地方，”刁大明说，“新总统都会面临比较长的一个学习周期，在这个周期中他在不断熟悉外交事务，如果一旦有突发事件，他可能倾向听取这些人的想法，产出非常极端和鹰派的政策。”

迈克尔·弗林将军曾任国防情报局局长，但管理能力备受批评

　　此外，刁大明认为，由于特朗普的国家安全团队知识结构或者专业背景过于单一，会有比较偏执的选择，缺少多元化表达。而如果国防部长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军方最高职务）都是高级将领，军人们意见相左时将极难调和，在具体军事上究竟听命于谁成为潜在问题。此前，防长“文人治军”则极少产生这样的困境。

　　这也反映出美国建国者们的担忧，拥有膨胀权力的军队会伤害到美国脆弱的民主，因此确定一个重要的原则即平民监督军队，总统任三军统帅。事实证明，在其他许多政治制度不成熟的民主国家，最大的威胁往往来自军队。

将成为特朗普国家安全顾问的弗林将军曾与普京共进晚宴

　　美利坚大学教授戈登·亚当斯认为，特朗普这个有“军政府”气息的内阁，虽不至于发生军事政变，但却会深刻影响美国外交及安全政策，烙下军人强硬果断的办事风格，而忽视传统外交官和平民决策人士更柔软的治国方略。换句话说，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锤子，那么你看其他所有东西都是钉子。

　　过去70年间，军队成为美国参与世界事物最核心的部门，特别是911袭击事件之后，美国发动全球反恐战争，接连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值得一提的是，特朗普提拔的将领马蒂斯、弗林、凯利等人都是被这两场战争而“成就”的。

　　自诩“离巴顿最近的人”

　　尽管特朗普在竞选阶段频骂美国现役将领们是废柴，但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将军的天然好感和崇拜。

　　单看他的推特，至少发过7条巴顿将军的“名人名言”：“愿上帝对我的敌人仁慈，因为我不会”、“当你追求高目标时，你必需克服别人对你的拉力。”他还转发过别人对自己这样的夸奖——“特朗普是我们有史以来见到的距离巴顿将军最近的人！”

　　而如今，特朗普把这个“离巴顿最近的人”的光荣称号送给了马蒂斯，还称他为“将军中的将军”。此前他还慎重考虑让陆军四星上将大卫·彼得雷乌斯出任国务卿。

纽约军事学院时期的特朗普

　　特朗普对军人的向往可追溯至1959年，13岁的他被老爸弗雷德·特朗普送到以严苛闻名的纽约军事学院，希望这所寄宿制军校能改变儿子调皮捣蛋的性格。这所靠近西点军校的中学，以把叛逆青年调教得服服帖帖而出名，大门口“勇猛的人从这里通过”的牌子下，一筹莫展的父母们把自己目中无人的儿子丢在这里。

　　从这里走出的知名学生有拍《教父》系列电影的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还有黑手党真正的“教父”约翰·戈蒂，以及古巴独裁者巴蒂斯塔将军。

在纽约军事学院的特朗普

　　但特朗普在这里竟“如鱼得水”，教官体罚和来自高年级的欺凌似乎都没有吓倒他，四年级时还被破例升为上尉。军校那种责任感、清晰的秩序以及做任何事情有奖赏，让本身想做强人的特朗普十分青睐。

　　特朗普当时的教官西奥多·杜比安斯是学校最严厉的教官之一，这位参加过二战的老兵明确地对学生们说，我可不在乎你们的老爸是谁，以至于大家都害怕他。但唯独特朗普不怕他。特朗普相信，如果自己心怀恐惧去挑战教官，对方就会找准弱点而进行致命打击。相反，他对教官保持尊重，不卑不亢，反而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深不可测”。

　　“军校生涯影响了特朗普对权威的看法，他既挑战权威，又想成为权威，符合他一贯比较强势，喜欢发号施令，却比较极端的立场。”刁大明说。

　　从军事学院毕业后不久，特朗普就入读沃顿商学院，准备继承老爸的房地产公司了。他曾因健康问题豁免奔赴越南战争前线的军役，但他后来称对这个结果感到遗憾。

12月，海陆军橄榄球比赛时，特朗普到场助威

　　然而，即将成为三军统帅的特朗普要梦想成真了。但由于对将军们的迷恋情节，特朗普的传记作家迈克尔·安东尼奥担忧，这位候任总统可能会对这些军官们的话言听计从。“我觉得特朗普会尽全力讨他们（军官）的欢心，他对他们的影响也会变得十分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