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伯翱披露父亲万里退休后定的三条规矩

　　法制晚报讯（记者 张恩杰 摄影 田宝希）2016年12月5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万里同志诞辰100周年纪念大会上表示，万里对于腐败现象和不正之风深恶痛绝，强调“反对腐败，要提高到保卫社会主义、保卫我们党的高度来认识”。他在退休后，还给自己定了三条规矩：不参加剪彩、奠基等活动，不担任名誉职务，不写序言不题词。(法晚微信公号ID：fzwb_52165216)

　　对此，万里长子万伯翱接受《法制晚报》记者专访时称，父亲退休后有很多人找他题字，都被他拒绝了。作为后代，他痛恨当下那些贪腐官员的恶行对于党风党纪的破坏。

　　而作为传记文学作家的他，用笔记录下了父亲万里与毛泽东、邓小平等领导人交往的过程。以写钓鱼散文见长的他，很细致地描述了毛泽东送观赏鱼给卧病在床的任弼时；刘少奇将外国元首送给他的钓竿转送给喜欢垂钓的老帅们；贺帅夜擒巨鲢慰劳周总理等体现领导人友谊的趣闻轶事。

　　“我和弟弟不顾警卫劝阻，抓住了毛主席的右手和左手”

　　2016年12月27日下午，《法制晚报》记者来到了北京市天坛东门附近的《中国体育报》大楼。万伯翱在这里工作了近二十年。退休后，他仍在这里笔耕不辍，搞文学创作。在他的办公室里，堆放着各类人文社科书籍，墙上悬挂着朋友们送他的字画及与他的合影。

　　曾是中国体育杂志社总编辑的万伯翱除了爱好钓鱼外，也有着和父亲万里同样的爱好——打网球。并且他将这些爱好升华为写作，而钓鱼散文成了他最大的创作特色。他将父亲万里与毛泽东、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之间的交往，以及钓鱼背后透着彼此关怀的故事向法晚记者一一讲述。

　　万里在1958年奉中央之令调入北京担任第一副市长（彭真任第一书记兼市长）和市委书记处书记，协助周恩来总理（周总理任总指挥，万里任副总指挥）负责国庆十周年献礼工程建设，仅用不到一年时间，就圆满完成了人民大会堂等北京“十大建筑工程”的建设任务，创造了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迹。“对这项工程，毛主席称赞父亲不简单，说一天能走一万里。”万伯翱如此告诉法晚记者。

　　同样也是在国庆十周年期间，万里带着正在读初中的长子万伯翱和他弟弟仲翔登上了天安门城楼。碰巧在城楼电梯口见到了毛泽东主席、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邓小平等国家领袖。

　　“我和弟弟眼尖脚快霎时拨开众人，冲到毛主席面前，不顾警卫人员的劝阻，抓住了他的右手和左手。他的大手显得十分巨大而且柔软温和，我们说，‘毛伯伯，您好！’他乌黑的头发，满面红光笑盈盈地说，‘你们好，娃娃们都好！’态度十分亲切和蔼。”万伯翱记忆犹新地说道，当时也就那么几秒钟后，位置就被后来的孩子们抢占了去。很快，在彭真市长和公安部部长罗瑞卿的指挥下，毛主席被中南海的卫士们保护着去迎接应邀而来的各国首脑嘉宾了。

　　毛泽东第一次以一群红鱼为礼，送给谁？

　　万伯翱向法晚记者表示，正是因为父亲担任北京市副市长，才使得他们从小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中央首长及其亲属，能近距离地观察和听闻到他们的日常生活和状态。这对他后来创作传记文学很有帮助。

　　父亲曾告诉他，好多中央首长、将帅们都有钓鱼的爱好。中南海、北海公园、什刹海、龙潭湖等都是他们常去垂钓的地方。当时按照规定，钓鱼是得付费的，老帅们也很遵守规矩，垂钓后都争着付钱。父亲当时是北京市副市长，分管这方面的工作，但是在父亲看来，这些将帅久经沙场，戎马一生，带着病痛和伤残之躯建立了新中国，所以不忍心向他们收钱。

　　万伯翱称，他查阅相关史料时发现，毛主席居住的双清别墅中，曾摆放着一个鱼缸，里面有七八尾友人送来的火红的金鱼。毛主席批阅文件或读书疲惫时，就走到近前观赏，有时还拿点鱼虫喂喂它们。看着鱼儿争先恐后地抢食吃，主席跟身边人打趣说，这些鱼儿都跟他熟了，认识他。

　　“而当得知任弼时病重在床时，毛主席很慷慨地让警卫人员用专车将这一缸鱼送到西郊玉泉山附近任弼时的卧室，并附书信一封。对此，任弼时再三点头致谢，对送鱼的战士说，‘主席这么忙，还这样挂念我，谢谢毛主席，向他致敬。’”万伯翱如此转述。

　　据史料记载，这是毛主席一生中，第一次以一群水中的红鱼为礼，送给与他并肩战斗了几十年的战友。

　　刘少奇在哪拍下了唯一的钓鱼照片？

　　值得一提的是，在万伯翱的办公室里，悬挂着一幅刘少奇穿着背带裤，在中南海垂钓的照片。刘少奇的儿子刘源曾告诉他，这是1963年刘少奇在中南海他的住所附近拍下的唯一的钓鱼照片。

　　跟随刘少奇多年的秘书吴振英是个钓鱼高手，他先准备好四五米长的手竿，上好蚯蚓，刘少奇来了后便可以直接开始钓鱼了。结果不到50分钟时间，刘少奇钓了七八条鱼。他让吴振英帮他的女儿潇潇拎桶，并嘱咐让厨师帮忙油炸出一道菜。

　　“刘伯伯在中南海以如此垂钓方式休息也就六七次。王光美阿姨告诉我，外国元首所赠的高级钓竿和猎枪等，你刘伯伯都嘱咐送给贺帅和聂帅他们了，说我不用这些，老帅们喜欢，快送给他们吧！有时钓上的鱼太少太小，就让放回湖里，偶尔钓上两尾鲤鱼和鲫鱼也是不小的收获。”万伯翱如此告诉法晚记者。

　　而在万伯翱所著的《红墙内外》这本传记散文里，还记载了他采访贺龙元帅夫人薛明时所讲述的贺帅夜擒巨鲢送给周总理的趣闻。当时贺帅就着卡车车灯，看到湖里有个“大家伙”时而下沉如潜水艇，时而搅起一片浪花。对此，贺帅胸有成竹地指挥警卫员收线又放线，等摇轮越来越慢，卡住不动时，贺帅命人用大抄网将“大家伙”拖抱上岸。贺帅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一条大脑壳、细身阔尾浅鳞的白花鲢。

　　战士们找来一杆秤，铁钩穿透鱼嘴，两个士兵抬起一称，竟然有14斤8两重。就此，贺帅大着嗓门，很兴奋地说，“送给周总理，熬汤，下酒用。”在贺帅看来，周总理日理万机，国家大小事事必躬亲，身体过于劳累，送尾大鱼慰劳一下这位老战友。

　　卓琳为什么要给万里钱？

　　在对万伯翱的专访中，其也向法晚记者讲述了他家与邓小平家的交往。那是在上世纪50年代中期的一个暑假，担任国家城市建设部首任部长的万里带着全家去北戴河海滨度假。

　　“到了北戴河后，父亲对我说，要带我去看望邓小平伯伯，还有卓琳校长。因为我和邓朴方同在西南军区重庆市直属人民小学读过书，卓琳是我们的首任校长。”万伯翱解释说，到了邓家后，父亲和邓伯伯谈公事，他和邓朴方则在院子里抓知了。

　　再后来，两家大人带着他们下海游泳。邓小平伯伯拉着他的手，走向海里，并鼓励他不要惧怕深水和大浪，四肢划动起来身子便会暖和，且要先学会换气。“邓伯伯边说边做示范，他深呼吸一下，双臂劈开涌过来的一排又一排浪涛，从容不迫地游着。他看到我胆怯的样子，还让胖子（邓朴方小名）来教我，并推给我一个救生圈，教我先学‘狗刨式’，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很容易学会。”万伯翱如此追忆当时的情景。

　　“文革”期间，万里被解除职务，还被关进了班房。直到1975年“文革”动乱的最后一年，毛主席、周总理、邓小平再次重用父亲，在四届人大上排除“四人帮”的严重干扰，任命万里为铁道部长。“‘铁路领先万里行’，父亲日夜战斗在这条钢铁线上，以‘正点部长’闻名海内外。他提出的‘安全正点，多装快跑’至今仍是铁道部门奋斗的目标。”

　　1976年，万里又临危受命，成为邓小平改革开放的闯将——到文革重灾区安徽省担任省委第一书记。他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半年走了3000多公里，对于农村和农民问题有了深刻的了解后，以非凡的政治胆识，大力支持、推广肥西县“包产到户”和凤阳县小岗村“包干到户”的做法，积极推动全省的农业管理体制变革，使得安徽连续三年获得农业生产大丰收，由此也获得“要吃米找万里”的美好口碑。

　　而在此时，万里为了表达对坚定不移地支持他改革的邓小平的谢意，自掏腰包给邓小平邮寄了几罐安徽产的火青茶叶。没想到其夫人卓琳给他打电话，坚持要给他茶叶钱。“多年后，在卓琳的葬礼上，父亲带上了花圈，与子女一起登门，向卓琳遗像三鞠躬。”万伯翱如此透露道。

　　退体后，他给自己定了三条规矩

　　法晚记者注意到，2016年12月5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万里同志诞辰100周年大会上发表讲话时表示，万里对于腐败现象和不正之风深恶痛绝，还提到，他从全国人大委员长职务上退休后，给自己定了三条规矩：不参加剪彩、奠基等活动，不担任名誉职务，不写序言不题词。

　　万伯翱表示，父亲万里退休后，常年坚持睡午觉和晚饭后散步的习惯，也戒了烟，白酒只在庆宴时偶尔喝一两杯，只对国产的青岛啤酒情有独钟。饮食以清淡为主，每天花生米、豆腐干和山东口味的酱牛肉总是少不了的。母亲和警卫人员一起在院子里还开了块蔬菜地，因此还时常能吃上一些自己种的新鲜蔬菜，有时蔬菜丰收了，还把菜送给邻居陈云和好友李瑞环等。

　　“他晚年生活很有规律，每周的活动可归纳为‘三打两看一接见’，即打桥牌、打网球、打高尔夫球，看文件、看书报，接见客人。”万伯翱如是说，父亲告诉他，打桥牌可以锻炼脑子，避免老年性痴呆，打网球则活动了筋骨，致使他即便90岁高龄，走起路来也从不用拐杖，更不用人搀扶，而且走得很快。

　　世界桥牌皇后杨晓燕曾说，同中国领导人邓小平、胡耀邦和万里打桥牌时，总让人学到很多东西，他们的神机妙算，尤其是叫牌的胆略和高超总是出乎常人的预料。另据万伯翱回忆，父亲有一次和荣乐地（荣高棠之子）搭档在所罗门世界桥牌通讯比赛（在世界各地同时有十个赛场）打出了妙张且获得世界亚军的称号。他的叫牌之快也常使对方防不胜防。

　　“父亲退休后，也有很多人找过他题字，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而《万里文选》出版时，父亲也不去参加座谈会。在他看来，去到那里听那些专家学者评功摆好，他觉得没啥意义。”万伯翱如是说。

　　在万伯翱看来，他笔下所描写的老一辈之间互相关心，互送小礼物体现的是朴素纯洁的友谊和人文关怀精神。而当下诸如房产商送给原云南省委书记白恩培太太价值1500万元的手镯；江西企业家送景德镇名贵陶瓷给苏荣及其家人，是为获得不正当利益而行贿的。这种行为是可耻的，败坏了党风，也带坏了社会风气。

　　万里葬礼陈赓的儿子骑自行车送行

　　万伯翱告诉法晚记者，他以父亲的言传身教来保持定力。“还记得1962年，18岁的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恰逢国家号召大办农业，动员城市中学毕业生上山下乡时，父亲对我说，他并不是不爱我，但是爱自己的孩子看怎么个爱法，是娇生惯养，把他放到暖房里头，还是让他到风雨中去锻炼，去吃苦。最终他决定送我到农业第一线，到艰苦的地方去磨练我的意志。”

　　临行前，父亲在给他的一个笔记本上专门题了一行字，“一遇动摇，立即坚持。”父亲告诉他，好好去劳动，学习生产知识，钻研农业技术，对国家才有用。

　　父亲还强调说，有志气的青年，应该自力更生、不依靠父母。带着父亲的这些嘱托和教导，万伯翱在河南黄泛区农场扎实苦干，成为周总理在首都应届中学毕业生代表大会讲话中所提到的干部子弟下乡的典型。当时《中国青年报》还对他吃苦耐劳的事迹进行了报道。

　　万伯翱表示，现在回想起来，在农场的这十年是他一生中最难忘，也最受益的一段时间，这段经历也影响了他对知青文学的创作。如今的他，和铁凝、梁晓声等作家都保持着很好的交往关系，经常在一块探讨人生和文学创作。

　　父亲万里也是手不释卷，当毛主席批注过的二十四史新版发行后，他非常想一睹为快。老人家说：“我在秘书那儿还有点钱，快去买一套吧！”可秘书回来说：“人家特殊照顾您，只收成本价，也得13.5万元。”父亲一听只得摇摇头，默不做声了。他的工资几年加起来也不够这数，后来万伯翱兄弟姐妹几个集资给他买来一套，父亲如愿以偿，从此一有空就翻阅起来。

　　万伯翱也清楚地记得，2015年7月，他父亲万里以99岁高龄逝世。在其葬礼上，好几位开国大将的子女都骑自行车来送老爷子最后一程。例如陈赓的儿子陈知建少将等。“我问他们怎么骑自行车过来了，他们说，离得近就自己过来了。我没再多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们都很淡然。”

　　文/记者 张恩杰 摄/记者 田宝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