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哭,一定要挺住!” 本报记者昨日专访易光海、肖衡良听其讲述遭受非人虐待过程
3月29日,易光海、肖衡良两人被无端诬陷为“摩托车盗窃团伙”成员,遭受宝安松岗镇罗田村治安队多名治安员长达数小时的侮辱虐待,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30日下午4时30分,记者赶到肖衡良在新桥的暂住地时,两个人满身的伤痕仍历历在目,易光海更是脚肿得连鞋子都穿不上……肖衡良的妻子在一旁以泪洗面:“这根本就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啊!”
进村找亲戚半路遭盘查
记者(以下简称记):从你们身上的伤我可以看出,你们肯定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易光海(以下简称易):昨天晚上我在一个朋友家看了一会中央台演的电视剧,好像是叫什么、盖世太保什么的女人,对对,就是许晴演的那个。我回头再想想我们两个,好惨啊,那帮保安员比纳粹还不是东西,简直不是人。
记:以前你们和治安员打过交道吗?
易:从来就没有。我们在外面打工不容易,从来都是安分守己地做事。不过我早就听说罗田治安队的人很霸道,他们都是本地人,他们拿外来打工的人根本不当人。这回我们两个算是领教了。
肖:我们经常看报纸的,你们前几天报道的那个打工仔被治安员强迫站蚂蚁窝的事我们都看过了,当时我们还说,这些治安员太坏了,没想到几天后就轮到我们了。
记:肖衡良以前在罗田开过店,你认识那些治安员吗?以前有没有过接触?
肖:基本上都不认识,只有在一个治安员打我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他以前和我的房东一起来向我收过房租。
易:我从来就没有到过罗田,这回还是他(肖衡良)让我骑摩托车送他去找亲戚,结果就被打成这样。
肖:我老婆有个亲戚在罗田的一个厂子当主管,我本来是想到他那里问问有没有活干,结果还没到他那里,就被弄到了治安队。
记:他们带你们到治安队,说什么理由了吗?
肖:没有,他们先是说要查我们的证件,我们就把身份证和摩托车驾驶证都给他们看了,都没问题。然后他们就说去治安队,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跟他们去了。
易:他们是治安员,他们要我们去,我们也不能不去啊!
强诬偷车贼铐手便开打
记:一到治安队他们就动手打人了吗?
易:进了那里,他们先是把我们带进了一间小屋,然后就把我给带到了外面的大厅,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把小铁器对我说,这是从我的摩托车里找出来的,说怀疑我们是偷摩托车的。我当然说不是,他们就把我的双手背到后面给铐住。
记:你反抗了吗?
易:我说你们为什么铐我?我没犯法。他们一听,就把我踹倒在地,逼着我跪下,几条木棍就劈头盖脸地抡下来了。
记:不问青红皂白就打?
易:是啊。我跟他们说我以前也做过保安,你们这样做,我可以告你们违法的。
记:你的抗议有用吗?
易:有什么用?我越说他们打得越狠。后来我就求饶,我说大哥你们不能这样打我,我没犯法你应该知道啊。
多人轮番上打晕不罢手
记:他们打了你多长时间?
易:估计得一个多小时,他们打半个小时就给我一杯水,不喝不行,喝洒了也不行,就是打,一共喝了两次水,所以我估计他们打了我一个多小时。
记:后来你就不反抗了?
易:我倒是想反抗,可是反抗不了,打得我爬都爬不起来了,我还反抗什么?手被铐在后面,他们还拿棒子伸进手铐里绞,把手铐都弄坏了。他们打我时还得让我低着头,不能看他们,看了打得更狠。我支持不住,两次晕倒在地上,他们就把我打醒,继续跪着……就是打畜生也没有这么打的啊!
记:易光海被打的时候,你一直在屋子里?
肖:是,他们把我反锁在里面。
易:我就是捱着、扛着,你们打不死我吧?打不死我就好,我出来要是不告翻你们我就不是人!
记:就靠这样的信念在支撑着?
易:十几个人,十几条木棍轮流打,他们打都打累了。我就想他们都打累了的时候,我们就解放了。
记:他们那些木棍是从哪里弄来的?
肖:不知道,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打人的,不知道以前有多少人挨过这木棍。他们就是想把我们给屈打成招。
再剃瘌痢头挂牌强游街
易:说什么我们也不承认自己是偷摩托车的,就把他们给惹火了,拿着剪刀就把我们的头发给剪了,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本来想他们打得也差不多了,我们就解放了。谁想到这帮人又找来两个牌子,上面写着“盗窃摩托车团伙”,给我们挂上,拉着我们游街,说是要让大家认识认识偷车贼是什么样!
记:牌子是新的旧的?是当着你们的面写的字吗?
肖:不是,牌子是纸壳子做的,拿出来的时候上面就有字。
易:有一个治安员说这样不行,上街游行脸要肿一点、红一点,然后他们就轮流打我们耳光,至少打了有50多个。
记:50多个耳光?就为了让你们的脸看起来肿一点,好达到游行的效果?
肖:没错。我们不走,他们就接着踢、踹。我们浑身是伤,走不动,他们就接着踢、踹……到了一个市场,他们按住我们,让我们跪在那里。
易:这一路差不多有一里远,我死的心都有了。我说你们打死我得了,别让我受这种罪了。受这种耻辱,还不如被他们打死呢!
记:你们游街示众的时候,周围的人反应怎么样?
肖:一路上都指指点点的,有骂我们的,有吐痰的。到了市场,有一辆小车停了下来,里面出来人又把我俩打了一顿,我解释也不行。他们就把我们给当做偷车贼了。
记:你们就是犯了法,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虐待。
易: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打我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掉。但是游街的时候,眼泪一直在我眼圈里打转,这是屈辱的眼泪。我咬紧牙告诉自己,不能哭,一定要忍住,就是哭,也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哭,也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哭。
记:游街之后,他们就把你们送到派出所了吗?
易:没有。我们在那边跪着的时候,下起了毛毛雨,后来雨下大了,他们才让我们回治安队。半路上,他们怕被雨淋,嫌我们走得慢,又是连踢带踹的。
肖:回治安队又跪了20多分钟,他们才给派出所打电话,后来,派出所的车就来了。
民警放回家夫妻双泪流
记:看到了派出所的民警,你们是不是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易:派出所的人很好,上车下车一直都扶着我们。看到我们这个样子,都直摇头,打得太惨了。
记:什么时候回家的?
肖:晚上7点多了。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我们终于挺过来了。
易:回家的时候,我们光着脚,遍体鳞伤,摩托车不敢拉,中巴不敢停,路边有人远远地就躲开了,根本就不敢靠近我们。
肖:老婆担心了一天,终于把我给盼回来了,一看我这个样子,老婆一下子就扑到我怀里哭开了。抱着我老婆,我的眼泪也流出来了……
撰文并摄影/本报记者高爽
两人简历
姓名:易光海
年龄:29岁
籍贯:江西吉安
经历:1992年来深圳打工,在森城厂做了几年领班。1996年在南洞投影厂做保安。1998年至今,一直在建筑工地上打散工。
姓名:肖衡良
年龄:32岁
籍贯:江西吉安
经历:2000年到深圳,先后在罗田和新桥开过饮食店。去年年底将饮食店转让回家过年,半个月前重回深圳,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