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近距离向李尚平开枪的模拟图
遭人枪杀伪造车祸现场凶手可能是“职业杀手”
2002年4月26日下午5时30分,湖南益阳市龙光桥镇长坡村马尾嘴,瓢泼大雨中,32岁的镇南塘中学教师李尚平被发现倒在离家300米的公路边上,头部鲜血淋漓。其老父闻讯赶来时,惊恐地发现儿子眼望天空,右脸塌陷,右耳后有一个4指宽的血洞,已停止呼吸。警察和法医检查后,宣称李死于“交通事故”。李尚平的家人和旁观者当即对此提出质疑。据目击者尹益秋回忆,当日下午5时20分,他在现场附近的理发店避雨时,看到李尚平骑着摩托车路过。当地村民刘民扑后来接受调查时说,当时他就在距现场50米的田里摘菜,曾听见摩托车鸣喇叭和刹车声,后来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他当时以为是车胎爆了。
4月27日,在李家人的极力要求下,益阳警方对李尚平做了开颅尸检。法医最终认定,李耳后的血洞是枪击所致,枪弹从李的嘴角穿过大脑,从右耳后贯出———这是一起蓄意杀人案,并非交通事故。凶手事后将李的尸体和摩托车移至发案地点2米处,伪造了车祸现场。警方当日还在现场附近的草丛中找到了杀人证据———一把自制火药枪。据法医鉴定,凶手是在两米内开枪射击的,手法干净利落,一枪毙命,可能是“职业杀手”。
“刺头”老师人称“斗士”敢于揭丑敢为教师说话
李尚平的被害在全镇30多所学校中引起极大震惊,这个镇所有教师都知道李尚平,他以“敢于直言”而让同行敬佩、让个别部门头疼,一些人暗地里把他叫作“刺头”。李父称,儿子生性直爽,教师们都把他叫“斗士”,他极看重教师职业,因忍受不了当地教育系统存在的诸多问题,就向媒体和网站反映情况,引起个别领导的反感。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去年12月下旬,南塘中学几名教师到银行刷卡领工资,结果发现账上根本就没有当月的工资,就推举李向有关部门反映,因为大家认为他敢为教师说话,“有办法给大家要回工资”。今年1月初,龙光桥镇联校的领导到南塘中学视察,李就当面质疑校领导,联校领导不得已告诉大家,是赫山区财政局扣发了工资,原因是龙光桥镇政府当年拖欠区财政局40多万元的教育附加费,不仅是南塘中学,全镇30多所学校的635名教师的工资全部被扣。1月15日,他写了《这些教育领导心太黑了》的文章,在湖南新闻网站上公开。同日,他还向新华网的《焦点网谈》栏目发出投诉信,揭露当地教育主管部门和一些政府官员巧立名目克扣和挪用教师工资的问题。投诉信描述了当地教育界的种种“怪事”,李在信中说:“我们这里的老师甚至害怕加工资,因为每加一次就增加一份失望和愤怒。”
两天后,龙光桥镇政府通过镇联校向教师们承诺:一定在2002年春节前把工资发下来,让大家过好年。但是这个承诺并未兑现。
“不识相”对媒体曝光犯了个别领导大忌
今年2月下旬,李尚平继续替教师们讨说法,要求镇政府兑现诺言。镇政府答应3月15日前工资一定到位。可全镇教师掐着指头挨到那一天,却发现工资卡里仍无工资。感到受愚弄的教师们在南塘中学集会,并多次讨说法未果。此时,李尚平做了让基层部门很忌讳的事情———他开始同湖南电视台等新闻媒体联系,要在媒体上曝光此事。
从李遗留的日记里看出,当时某些单位的领导开始不安,通过龙光桥联校及南塘中学向李尚平和教师们施压,希望不要向媒体曝光,并再次承诺兑现工资。“不识相”的李尚平最后还是把新闻记者给“招”来了。3月18日上午,湖南省电视台数名记者在李的陪同下专程到益阳采访此事。在接待中,赫山区教育局官员对陪着记者的李流露出责怪之意。两天后,关于此事的新闻播发后,龙光桥联校一位领导问区教育局一位负责人:“工资问题怎么解决?”那位负责人竟勃然大怒:“新闻都播了,还解决个屁!”
龙光桥镇政府私吞挪用教育附加费?
3月22日,赫山区政府、龙光桥镇政府、赫山区财政局、教育局等领导坐在一起协商,最后决定由龙光桥镇政府出面借款上交区财政,共42万元。
但要筹集这笔旧债并非易事。龙光桥镇一位党委书记近日接受采访时说,因为镇政府几年来已欠下1000多万元的外债,无任何单位或个人愿借钱给镇政府。但由于压力很大,书记、镇长们不得已,只好以个人名义向单位、个人借钱,然后又在下属各村摊派了1000到2000元,凑了26万元交给区财政,剩下16万元再无能力凑齐了。
那么,龙光桥镇政府拖欠的教育附加费哪里去了?按镇政府的说法,欠区财政局40多万元,是因为农民负担重,“收不上来”。但据了解,该镇是赫山区经济条件最好的镇之一。记者在该镇走访了大量村民,所有人都反映去年的教育附加费上交了。而且,按湖南省财政厅和教育厅的相关规定,教育附加费应按当年农民人均收入的2%收取,龙光桥镇政府却按5%的标准收取。据透露,镇上确实将这笔钱收上来了,但却挪作他用,还存在私吞的问题。这些说法虽未得到有关部门证实,但目前也无人对这笔钱的去向进行清查。
不轻言放弃继续追查预感自己将遭遇不测
2002年3月27日,工资终于发下来了,龙光桥镇的教师们像过节一样着实热闹了一回,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维护自身利益的“战斗”中获胜。但“胜利”并没有给李尚平带来快乐,李妻刘云娥告诉记者,李尚平那时似乎已预感自己将遭遇不测。
3月21日,就在新闻播出后的第二天,李尚平在日记中写道:“……隐隐约约听到一个意思:我要倒霉了……有人不喜欢兴风作浪的刁民……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我穿小鞋,也许还会因此被下岗。必要时,我会拿起法律武器,根据教师法和劳动法的有关规定,对有关部门提起行政诉讼……我要我们的老师不再唯唯诺诺任人摆布,我要同志们都挺起腰杆做一回人。”这个倔强的人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走得更远。
根据刘云娥回忆,即使在教师们拿到工资后,李尚平仍不罢手,不轻言放弃,继续追查以前欠发的工资,这使得形势更为紧张。到4月中旬前后,李尚平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一天他莫名其妙地对妻子说,也许有一天他会在“一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死去。就在李尚平对妻子说了这些话的几天内,悲剧果然发生了。
究竟谁是杀害李尚平的真凶,益阳警方现正积极破案,相信总有水落石出之日。李尚平被枪杀一案在当地引起很大震动,“龙光桥镇教师工资被扣发事件”已引起湖南省政府的重视,省政府已从财政里拨出一个多亿,用于解决湖南省20多个困难县市教师工资的发放。李父流着眼泪对记者说:“我儿尚平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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