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楯:角色不同,我们面前面临三个问题,一个是是否是绝对反战,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是绝对反战的。在国际上可能有一种绝对反战的,即使你打我,你杀我,我也反战。第二种可能是有条件地打,有人说要符合正义。第三种情况没有到最后就不要打。现在大家提的问题是如果到最后怎么说也不成了,没有办法进行调解使萨达姆自动下台,在这种情况下打与不打的问题。其实我们争议的问题在这儿,我不主张同等制裁,要有限制制裁,包括范围、内容上都是有限制的。我们在国内主张制裁,我是主张反对死刑。到了最后一步,我主张和平的方式,当和平的方式已经被证明无效,或者说还没有被证明,长此无限制地证明下去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这就需要考虑。
另外我们在这里纠缠一个问题,就是法理的问题,国与国的问题,最基本的单位是人与人的单位。当各种标准冲突的时候,什么是第一位的。我觉得首先是对人的基本权力,即人的选择权的肯定。比如对伊拉克来说,是萨达姆一个人代表伊拉克,还是伊拉克的人通过公决或其他的什么方式体现出这一群人的选择。我觉得问题在这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维持现状,我不是说替他们选择,说他们一定反对萨达姆。对待这批人联合国可以采取很多方式,比如在监督下的公决的方式或托管(当然现在这种方式几乎不用了)的方式,乃至维和,维和最后的底线是自卫或者使用武力把两者排除开。所以我们面对的问题是如果在既定期限内,和平的方式解决不了,是打还是不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怎么看待?再有一个问题,就是在国与国和人的问题上究竟哪一个是第一位的。
赵牧:就是人权和主权的问题。
殷罡:主战和主和有一个限定。其实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现在即使是主和的人也很难否定1991年解放科威特的行为,如果这就否定了,那么在所谓的主战和主和两方没有什么可讨论的,因为没有一个讨论的基础,变成绝对了。其实大家的主战和主和还是有一定条件的。萨达姆如果可以解除武装,自动退位,保证自己的安全,可能也会退,但能做到吗?比如萨达姆流亡的问题,阿拉伯首脑会议一致拒绝萨达姆流亡的方案,这意味着萨达姆下台流亡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他投降是能保全自己,还是能保护国民。基于一个事实进行分析,在相对的和平主义者之间可以谈,在绝对的和平主义者之间没办谈。
郑也夫:刚才很多人对绝对和平的理念好象不屑一顾,我觉得这个态度有点问题。你自己完全可以认为这种态度在今天不现实。但是像周先生刚才对此好象极其蔑视。因为非暴力主义其实是人类非常闪光难得的理想,这种理想对当今世界并非一点作用不起。我们对这种思潮应该有一种起码的尊重。
梁平:他自己也是矛盾的,说“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但反对绝对和平主义者。
周孝正:我说的是廉价的和平主义者。
郑也夫:像马丁-路德金和甘地他们采取的是非暴力不合作,那是一种非常决绝的态度,作为历史我们不应该否认历史,但那种态度确实不可取。
李楯:我为什么现在处于非常痛苦的状态,作为我本人的主张是一种,作为国家考虑一种决策是另一种。
郑也夫:中间还有一个爱因斯坦的中间的想法,爱因斯坦很尊重甘地,但爱因斯坦的观点是有些必须要打的人还是要打。对甘地和爱因斯坦都保有我应有的尊重,但我连这个也不是。我说你打我,我就可以打你,我还是人类最朴素的道理。殷先生也提出要打,那么现在是和平走人还是打走人?如果和平不能走人,就要打走吧?第一次打我同意,第二次打没有证据,那就在那儿待着,就得认可。而且核武器没有查出来,要打我们,你要承担风险。如果两个人实力相当,我在偷着做武器,你也在偷着做武器,你不可能因为自己的风险高了,就来打我。那是没有道理的。现在的前提是你走是公认的,第一次打大家都同意了,第一次打是教训完了,达成一个协议,就不要再接着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到今天为止地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你不能说昨天你有这么多的武器,今天还有,就要打,这是没有逻辑的。
周孝正:把你的地给占了,把人给杀了,那是等于在逃。
郑也夫:全世界争论的焦点不是因为你上次打了,我教训你一回还可以教训你第二回。
周孝正:而是因为上次你打了,你现在拿着武器,要你放下武器,如果不放下,就要打你。
郑也夫:周孝正老认为证据是不言自明的,如果这样的话,美国向不同意的人讲一次证据就行了,就不需要调查组了。正因为没有达到自明之理的程度,所以才要调查。这件事是尚有待努力的事,你内心可以估计百分之九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要达到这样的层次而不是那样的层次。周先生刚才在逻辑上是不通的,不是第一次打了,就可以同意打第二次,打第二次要有足够的证据拿出来。刚才朱(峰)先生的说法我也不完全赞同,朱先生的意见是联合国同意打了就是名正言顺。我觉得我们是边缘人,边缘人不在其位,也不要谋其政,你只是说理。你既然在说理,那么国家发言人说过的你就不用说了,国家说的你可以不同意,因为你是思想家。联合国说了你也可以不同意,因为你是思想家,我觉得联合国同意打就合理,联合国不同意打就不合理,也不一定。比如这次联合国反对打,周先生说历史会嘲弄你,可能联合国同意打,再过几年感觉这个决策是不正确的。所以联合国的言论不能代替我们的观点,如果认为联合国说了国家说了就对的,那么咱们就没有必要讨论了。
李楯:这点我同意,我历来看重程序,但这个问题就不同。
郑也夫:联合国那一票,可能拿着钱就乱投,所以当然有讨论道理的余地。我认为没有证据,就打不了,票够了也可能是花钱买的。联合国也得有一些思想家去骂,我们的讨论可能是无济于事,但我们的言论不能被遏制,你投多少票同意我照样嚷嚷。
周孝正:我做一个比喻,就是一个坏蛋拿着枪,把你们家一个人打死了,现在回到他们家了。现在美国人说你把枪放下,你不放下枪,我就解除你的武装。太有证据了,他已拿着枪打你家里人了,他回去还拿着枪,还可能来打你,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郑也夫:那过了好几年了,你还说没放下武器?
周孝正:他自己都承认手里有枪,现在才销毁4个,还有96个。
郑也夫:一个国家的选择还存在国际干预的问题,有的首领的举动国际上很多民族都觉得不象话,这就存在着国际怎么干预的问题。如果是家庭之间的问题就是很简单了,如果没有两难事情就很好办了。问题现在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到一个国家去制裁其独裁者,这个国家的人民反而不再要求制裁独裁者,而是跟着独裁者一起对付你。一些国家的独裁者只能由人民自己推翻。 |